084 煙火

掛上妻子的電話,董建國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時光在不經意間總是走得飛快,董建國的印象裏女兒一直還是那個流著鼻涕的小丫頭,如何一日之間就可以戀愛了?

是啊,光陰總是不由人的意誌為轉移的,隻要你略微疏忽,再次醒來的時候就會發現物是人非。董建國感慨歲月不饒人的同時,墮入對自己少年時光的回憶中,記得那時自己也和女兒差不多大,初中剛剛畢業就響應領袖的號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那時候雖然辛苦,內蒙的寒風能刮掉耳朵,和自己一起勞動的戰友們卻鬥誌昂揚戰天鬥地。

也就是在內蒙的大草原上,他認識了現在的妻子,那時候他才17歲,一個最愛做夢的年紀。董青也快和自己當初戀愛那麽大了,女兒大了終是要戀愛的……

不行,早戀是不可以的!

董建國收攏心思坐直身體,手指無意識的在桌麵上敲擊著,妻子說女兒有可能在早戀,自己該怎麽辦?安然……

他們真的是早戀,或者隻是朋友的關係,隻是妻子想得太多了?董建國一時難以決斷,他既不允許女兒早戀,也不希望冤枉了兩個孩子。如果他們不是早戀,而隻是好朋友呢?因為大人的武斷而讓孩子的自尊受到傷害,也許會影響到孩子的一生。

市長大人想來想去,一時拿不定主意,心裏猶豫不決。

“市長,下午的會議還有十五分鍾。”

肖瑞敲了敲門,在外麵提醒道,董建國應了一聲:“肖瑞,老王還沒有回來?”

“王師傅打了電話過來,說是文大姐叫他去辦事,四點半之前直接回市政府。”

“嗯,”董建國點點頭,還是先問問老王,看看那兩個孩子究竟是怎麽回事再決定吧,安然和董青年紀都還小也很懂事,妻子可能隻是想得太多了。

“好吃嗎?”

安然和董青坐在街邊不住的吹著氣,旁邊是黝黑的汽油桶改成的爐子,爐子裏烤著香噴噴的番薯。董青細心的撥開快成焦炭的番薯皮,露出裏麵的金黃。一陣撲鼻的香氣飄起,咬一口美味異常。

“好吃……”董青的吃相比安然好看多了,起碼不會有餓虎下山之勢,她還是第一次吃這種街頭的零食,人生就是有得有失,能得到旁人無法比擬的起點,就會失去正常人簡單的幸福。

“好吃就多吃點,可不能讓你說我小氣。”

安然把手裏的番薯皮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再次挑揀了幾個個頭大的,重生以來他的飯量大增,以前這種番薯吃上兩個就足夠飽了,現在吃兩個肚子卻還是有點餓。

“嗯,嗯。”

董青毫無形象的坐在小板凳上,伸手接過男孩遞過來的大番薯:“真好吃,你是什麽時候發現這個東西的?”

女孩的戰鬥力也不小,雖說她剛才拿的兩個番薯個頭不大,但也遠超了她平時的飯量。也許是氛圍不同,又也許是心情的緣故,她竟然還有能力接過第三個。

“這個呀,我從小就喜歡吃啊。”安然的嘴角染上黑黑的碳末,雪白的牙齒咬著如同流著蜜糖的薯肉。正月裏的油膩太重,偶爾嚐一嚐這種小吃別有一番滋味。

春天的風還帶著寒意,不過在正午的陽光下,這麽一點寒冷的風算不上什麽。兩個孩子並排坐在板凳上,腳上放著書包,腳尖一翹一翹愜意得很。路過行人的目光總忍不住在他們身上駐足,每一個人都有著值得回味的往事,都有如這種花一般的年紀。

“安然,香港好玩嗎?”

“香港啊,還好吧。”安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到香港根本就沒有時間出去玩,整日都在忙碌著奔波各處。

“聽說香港人都不會說普通話,你能聽懂他們說什麽嗎?”

“也有會說的,找翻譯嘛!”

兩個人沐浴著溫暖的陽光,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風景,嘴上隨便的聊著。安然忽然想起一首詩: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眼前的這一幕流動在他們眼中的街景是風景,他們又何嚐不是別人眼中的風景。不管誰是誰的風景,隻要開心快樂就好,不是嗎?

“真羨慕你,可以出去玩,我過年整天都呆在家裏,悶都悶死了。”

“怎麽呢?沒有出去拜年?”

“去了呀,出去拜年也不好玩,是不是我長大了過年就沒有從前好玩了?”董青側過頭看著男孩。

安然撓了撓頭,髒乎乎的手在耳邊留下一道漆黑的印跡:“這個怎麽說呢,也許是吧。”

女孩撅了撅嘴:“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反正今年過年沒有以前那麽開心,做什麽都覺得沒意思。嗯,放煙花很好玩,你放了沒?”

“放了,我爸爸買了好多,什麽樣的都有,他們放了好久。”

“是吧,我在爺爺家和他們一起放煙花,真漂亮……”

兩個人一起沉默,似乎都在回味除夕的煙花是多麽絢爛。

隔了一會,董青忽然問道:“現在還有煙花買嗎?”

“好像沒有了,過了元宵街上就不怎麽賣這個的。”

“哦~”女孩的情緒低落下來,悶悶的不說話。

安然想了想:“沒關係,你喜歡放的話,明天過年我多買一點,留下來等你回來一起放,怎麽樣?”

“真的嗎?”董青睜大眼睛,嘴角壓抑不住喜悅:“你不準騙我。”

“當然是真的!”男孩昂首挺胸鄭重保證:“我說話算話。”

“嗯,我相信你,記得啊,明年的今天我們晚上一起去放煙花。”

“咯咯!”女孩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焰火漫天的燦爛,忍不住笑出聲來:“好啦,我吃飽了,你陪我去新華書店買磁帶。”

“遵命,小姐。”

安然站起來撫胸行了個騎士禮儀,隻是滿身的稚氣加上手裏拎著的書包,顯得和禮節是那樣的不適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