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且聽風吟(上)

1989年出一趟國很不容易,在身份證都還沒有完美普及的國度,不少人在國內出門還需要帶上單位、街道開具的介紹信的年代,要辦一本護照,還是初中生的護照,難度相當的大。

不過好在想到了這一點,銀河唱片和幻林出版社都專門派人送來了邀請函,再加上安然再次登門市長小樓後拿到的領導指示,本來沒一兩個月辦不下來的護照順利了許多。

這些瑣事都是安樹在辦,安然照樣過著自己的三點一線生活,來回在學校、家庭和李雲飛的小院。實際上他就是想去辦,恐怕那些官老爺們也不會搭理他,這也是年齡小的有得有失之處。

如果這些內情旁人知道的話,安然的家庭在外人眼裏是很奇怪的。兩個大人對自己的孩子聽之任之,從不發表決定性的意見。隻要孩子認為是對的,討論之下總是按照孩子的意見辦,這一次即將去香港一遊也是這樣。

經過家庭開會討論之後,衛蘭老師肩負起了陪伴兒子去香港的任務。原因無他,隻因為她的職業是老師,和安然一樣不需要請假。

一邊考慮著香港之行的行程,一邊應付著期末考試,安然的生活有些雜亂起來,不複有前幾個月的悠閑。其實人們所謂的清閑都是相對的,主要還是體現在心境上。王維有首詩: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說的就是類似的心境。

有些人整天忙忙碌碌,他還覺得自己很清閑;有些人一天到晚宅在家裏,卻感覺到閑不起來,這就是放得下放不下的問題。如果你放得下,那麽即使今天身上事情再多,心總是閑著的;要是放不下,再悶在家裏不出門半步,心裏堆滿了事情也不可能放鬆心態。

有人說閑著是一種幸福,有人覺得太閑是一種痛苦,這種事情本就沒有絕對的答案,隻能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安然是很喜歡閑著的日子的,當然這必須要有一個前提,不能有煩心的事。還好,他目前沒有。

也不是完全沒有,現在有件事情他比較失望的,那就是和水藍之間的關係一直處理不好。突發奇想出來的創造機會戰役中,男孩完敗了。

自從上次他和水藍同路還認識了水旋,他們之間就再沒有進一步的熟悉下去。不是安然不想搭好橋梁,實在是有點無奈。水藍的性子本就清冷,不管對誰都是冷冰冰千裏之外的感覺,嚐盡了人情冷暖的十二歲重生者對這種冰冷麵孔有些抵觸。

其實,這個也隻是安然安慰自己的一個理由,實際上是男孩對水藍和前世差不多,一籌莫展。雖說經過二十年鍛煉的他臉皮厚度增強不少,可畢竟沒有達到沒臉沒皮的地步。一次碰釘子兩次碰釘子,第三次無論如何也邁不出去了。

是的,水藍給了他不軟不硬的兩個大釘子。其中的過程沒有什麽好表述的,初中生之間除了搬出學習做借口之外,還能有什麽合理的東西?

安然不明白水藍的心思,為什麽那次兩人同路還算融洽,也不曾拒絕自己請教英文的提議,可之後卻又冷若冰霜起來。想不通的事情再想還是不通的,推己度人並不是正確的方式,因為每個人的思維都不一樣,看待事物的觀點天差地別。

也許是她的性格天生如何,也許是她發現了自己的不軌企圖,也許••••••

也許有很多也許,既然想不明白,安然就不再想下去,他現在很有時間,非常有時間。從現在到高三還有五六年的時間,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就算是到了高中還追不上,那麽大學也未必沒有機會,安然也隻有這麽想了。

有時候男孩想到自己的想法都會發笑,自己是不是真有點受虐的心理?前世被水藍虐了十幾年,今天難道還有重蹈覆轍?這個問題安然還是能知道答案的,一個人最需要懂得的首先是自己。安然絕不是個受虐狂,他一丁點受虐的心態都沒有。

胡思亂想中,對中國無數的學生來說厭惡或者期待的期末考試終於結束了,不管成績好與壞的孩子們同時綻放開笑容。學習好的期待著下發成績單的時刻,學習差的盼望的是寒假新年的趕緊到來。

和其中考試一樣,安然還是壓著鈴聲交卷的。考完最後一門,男孩的心思活動起來,簽證終於辦好了,2月4號也就是後天就要出發,達到香港之後停留三天返回,以便早點趕回家過年。

今年的新年比較晚,2月18號才是除夕,重生之後的第一個新年,安然心向往之。人的年紀越大,對新年的期待就越低。童年時對新年的期盼,來源於熱鬧與自由,當然還有豐盛的晚餐、紅紙包著的壓歲錢,過年的新衣裳、到處燃放的鞭炮。

長大了之後,為著生活奔波勞累時,過年的意義有了百八十度的急轉。像安然這種隻身在外生活的年輕人,過年就是一聲號角,吹響回家團圓的旅程。不管這一年裏在外如何辛苦,是成功還是一無所得,都要回家和父母在一起辭舊迎新。天下的父母們對孩子的思念,在這個日子裏得到化解。他們不會嫌棄你多麽的落魄,也不會對你的失敗和貧苦有半點責怪,在他們心中,自己的孩子永遠是最棒的,不論貧賤富貴都不要緊,最緊要的是平安就好。

安然慢慢的走,每次想起以前自己背著陳舊的包裹,一無所有的回到千裏之外的家時父母的笑容,男孩的心滿是酸澀。過去的自己太忽視了父母的感受,任性和自我的孩子,總是傷害自己最親的人。

“安然。”

安然沒有回頭依舊慢慢前行,他能聽出是水藍在喊他,可這一刻心情沉重的男孩真的沒有心情。前世那十多年的內疚,莫名的在走出考場想起新年的片刻爆發出來。為人子女的他,為了一個女孩瘋狂了十年,卻忘記了父母在身後擔心的眼神。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安然?”

水藍快行幾步,和安然並肩。

“你考的怎麽樣?”

安然有如夢醒般搖頭,麵對夢中情人時再沒加劇的心跳,有時候得失心太重的話,真的不是一件好事情。

水藍奇怪的問:“考的不好嗎?我們對對答案看看吧。”

安然心裏苦笑,這世界的事就這麽見鬼,自己原來巴巴的和水藍說話,連續吃了兩次不軟不硬的釘子。要不是自己被社會錘煉的十幾年,早就心灰意冷了。現在倒好,自己沒心思說話的時候,這小妞神奇般主動起來,難道命運無聊耍人玩?

想歸想,恨歸恨,命運折磨人和水藍是沒有關係的,安然隻是覺得搞笑外帶無語而已。

“我考的一般吧,你考得怎樣?”安然選擇了直接回答前麵的問題,對答案太累了,一交試卷安然就下意識的把試題忘掉,對自己有信心的男孩沒必要想的太多。他也不追求一定要考第一或者前三,能保持比較拔尖的成績考上重點高中就行了。

“嗯,我也就一般吧。”

安然的話中帶著一絲抗拒之意,水藍回了一句之後開始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