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村少年

“當、當、當……”

鎖天山腳下，鐵家村南麵的一所寬大宅院內，隨著一連串清脆的響聲，或長或短的繩索懸掛在屋頂的上百柄利刃紛紛被一根鐵棍蕩了出去，然後又在重力的作用下向揮動鐵棍的秦易回擊過來，轉眼之間，這個身材高大的少年身邊便被一層層的刀光所包圍。

在這重重刀影之中，秦易的動作猛然加快，手中鐵棍在刹那間幻化為一團籠罩全身的模糊光影，將從四麵八方飛來的利刃擋在外麵，與此同時，他的身體化作一道淡淡的輕煙，遊走在如海潮般湧來的利刃之間，那些漏過刀光防禦的利刃，任憑來勢如何迅猛，角度如何刁鑽，卻始終無法碰到他哪怕一片衣角。

這驚心動魄的防禦和躲閃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那些利刃回擊的速度越來越快，與鐵棍交擊發出的響聲也是越來越密集，起初還隻是如打鐵般一下一下，到了最後已是如同雨打芭蕉般連成了一線。這時隻聽秦易一聲斷喝，原本隻是繚繞在身邊的棍影驟然擴大到半徑兩米左右，四周攢擊而來的利刃全都被阻擋在了棍影之外，借著這個空隙，秦易猛地伏下身，幾乎是緊貼著地麵飛射出十幾米外，脫離了利刃的攻擊範圍。

“呼。”兩股濁氣形成的氣流從站穩身形的秦易鼻孔裏噴射出來，直到兩米之外才開始消散。看著前方還在激蕩飛舞的百口利刃，秦易滿意地將二十幾斤重的鐵棍放回屋角，接著轉身出了這間足有數百平米的練功房，來到院子中。

“三十五分鍾，”一個少年拿著計時器，對秦易咧嘴笑道：“易哥，你比上回多堅持了五分鍾。”這少年大約有十四五歲，麵孔白皙，相貌俊俏，眼神靈動，一看便知是個聰明伶俐的人。

他拿著的這種計時器原本產自西方，如今雖然已經可以仿製，但價格依舊不菲，就是是一般的城裏富戶也未必買得起，在這偏遠的山村裏更是絕無僅有。然而無論是秦易還是那少年，卻全然沒有把這貴重之物放在心上，隻是當做了一件普通物品。

秦易剛才所練的功法叫做千刃遊身術，練到最高境界，可以無需抵擋，隻憑身法在上千柄利刃之中縱橫往來而不傷分毫，乃是一等一的躲閃功夫，練習的要求也極為簡單，幾乎每一個武者都可以習練。但這種功夫不僅難度極大，體力，反應，敏捷，感知，速度、判斷等條件缺一不可，而且極為危險，稍一不慎就有可能被利刃穿身，真正有膽量修煉的少之又少。不要說秦易這樣隻有十六歲的少年人，就是已經成年的武士之中，能夠堅持到半個小時的恐怕也沒有多少，多堅持五分鍾，對任何人來說都已經是個不小的進步。但秦易對此似乎並不在意，練功房中的那一絲興奮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是輕輕點了點頭，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就向院中擺放的石鎖走去。

剛才的訓練隻是針對身法和刀法，對一個武者來說，力量的訓練同樣不可缺少。從十多年前練武的那一天起，就算再累，秦易也要每天至少舉石鎖五百下，到了如今，這個數字更是增加到了八百下，重量也從原來的二十斤增加到了三百斤。如果沒有這種近乎自虐的訓練，秦易絕對無法僅憑十六歲的年齡就把二十幾斤的鐵棍連續高速揮舞半個多小時。

“易哥。”看著正準備彎下腰撿石鎖的秦易，少年忽然叫了一聲。

秦易敏銳地察覺到了少年聲音中透露出的反常，他轉過身，看著少年，等待後者說話。

“山叔昨天找過我爹，”少年期期艾艾地說道：“戰堂今年給了咱村兩個名額，一個是鐵錘，還有一個是我……”

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少年的頭幾乎垂到了胸前，聲音弱不可聞，好像做了什麽對不起秦易的事情。

秦易突然笑了起來。他嗜武成癡，除了練功，對外界事物極少過問，就連與他交好的少年也早已習慣他平素那木訥淡然的樣子，這時見他發笑，少年竟然愣在了當地。

“好啊，我們家鐵堅有出息了，箭叔這下總算夙願得償了。”秦易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他身量極高，那少年雖然身材修長，卻依然比他矮了半個頭，所以這個動作做起來毫不費力。“到了戰堂好好學，早點拿個入品的武士回來。”他所說的箭叔，正是鐵堅的父親鐵箭，隻因在十七歲時才凝聚出氣旋，比戰堂的要求整整晚了一年，從此便無緣得進這奇印人心中的聖地，終生引以為憾。

這一番話反倒讓那叫鐵堅的少年下了決心。“我不要去戰堂，”鐵堅大聲說道：“我要和易哥你在一起，你不去，我也不去。”

秦易的臉突然沉了下來。

“胡說八道！”他沉聲怒斥道：“有多少人爭著搶著要進戰堂還撈不著機會，你爹盼了一輩子，連戰堂的大門也沒能進去過，你忍心叫他失望？你要是敢不去，我秦易就沒你這個兄弟。”

鐵堅的眼圈刷地紅了，他雖然長得高大，終究還是個孩子，聽到秦易的斥責，頓時隻覺滿腹都是委屈。

“戰堂的名額應該是你的！”他大聲說道：“從三年前就應該是你的，鐵砧，鐵震，鐵刀，鐵槍，還有我和鐵錘，哪一個不是你一手教出來的？又有哪一個能比你強？別說我們，就連鐵破大哥，已經是九品武士，還不是敗在了你的手下？連你都進不去，這戰堂不去也罷，山叔不公，戰堂不公……”

“夠了！”秦易急忙喝止了自己的小弟，“戰堂是何等神聖崇高之地，豈能容你胡言亂語？你要是不想連累箭叔，這種話以後就不準再提。”

看著仍然不服氣的鐵堅，秦易放緩了語氣，“三年前那場測試你也在場，戰堂鐵律，無法激發戰氣者一律不得入選，我先天所限，不能凝聚氣旋，就是戰堂的首席長老也沒辦法破這個例，又怎能怨得別人？”

“可是……”

“沒什麽可是，我雖不能入戰堂，卻教出了你們六個可以練出戰氣，能夠被選入戰堂的兄弟，說出去也足可增光添彩了。你若真想報答我，就在戰堂混出個人樣來，別弱了我鐵家村第一教頭的名頭。”

“易哥，”鐵堅眼中瑩光閃動，“你放心，到了戰堂，我一定努力練功。隻要我能夠入品，一定請求長老們破格收錄你，他們要是不肯，我就是拚了命，也要找到讓你能夠練習戰氣的辦法。”

秦易啞然失笑。“傻小子，戰堂鐵律，千年不易，哪裏是你能改變的？如果你能達到傳說中的天品境界倒還有些可能。更何況，”他抬起頭，看向天空飄過的浮雲，“大道三千，條條皆可證道，我雖然無法修煉戰氣，卻未必就比別人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