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羽姬
我接下來要見三祭司羽姬，意識到自己額間的印記太明顯，不想在宮裏行走，於是就直接施個法術，來到三祭司的跟前。三祭司正獨坐在祭祀的廣場上。這碩大的廣場，就她一個冷冷的身影，顯得極其不相符。百年前，奉師傅之命，我拿走了萬靈劍。沒有了劍的靈氣環繞，她是不是已經感覺到了什麽？
我想找個開場白，畢竟是無名的娘親。但她看到我時，並不是很驚奇，連我額間“後”的封印，也視而不見。我突然“錚！”的一聲抽出萬靈劍，轉身衝向高空，狠狠一劈，隨著巨大的轟轟聲，師傅的整個石像就崩塌下來，石像的頭還很配合的滾到她麵前。我這個“媳婦”的開場白怕是天地一絕。她這下怒了，發狂一般的衝向我，眼裏是一道道紅光。我輕輕往一側閃了去。發狂的敵人一般都不可怕。他們失心智時，總是忘了怎麽置敵人於死地。
“這是無彥給你造的劍！據今已有四千六百年。”我看準她的撲勢，把劍穩穩地擲到她麵前。她表情不可置信，卻還是接住了。
“這把劍，是無彥花了五百年，打造成形，在城外守了整整四千四百九十七年，守著他對你的承諾。”我平靜地說。
記得文爺爺說過，五百年的囚禁，之後是三年的神魔大戰，師傅劃城之時留下這劍，大概也守了四千四百九十七年。師傅消失之後那十年，這劍雖在卻沒有辦法再守住什麽了。
她眼睛中的紅色開始褪去，卻還是不可相信的樣子。
“你應該聽說過無彥的這把劍。”我想起無名之城祭祀的冊子裏確實有這劍的記載。他們應該知道些劍的來曆。
“沒錯。我去過無彥被囚禁的地方。”她冷冷地笑了笑，“我們對他還真不錯，連造劍的地方都是專門為他建的。哈哈！享受的是神的待遇。”
“我想當時你並不知道，這劍卻是為你而造。你仔細看劍柄上方的劍身，一邊是萬靈，一邊是個羽字。”
她很認真地找了起來，手卻有點顫抖。
“羽字是後來手刻上去的。我第一次看到時，還以為是師傅刻給我的。”我仰天笑了笑，“需不知這羽字也有千年的曆史，那時師傅又怎麽認得我？”
“還有，師傅叫我輕羽，命名我們住的山為仙羽山。”我故意把這“羽”字重重的念了出來。
“這祭祀，天地不容！”我加大了說話聲，怕她走神不注意聽，“師傅戰神無彥，劃界為城時加了道結界，封住了神族的眼。不然，你覺得你在這裏祭祀，活祭，上蒼神靈會放過你！”
“你在人間受了五百年的苦，他讓你解恨，一解就是上千年！！！”
她在空中的身體開始瑟瑟發抖。
我繼續說道：“可是，沒有這五百年的感動，師傅又怎會愛上你？”
“十年前，不！應該是一百一十年前，師傅來這裏，渡了上萬年仙氣給無名。以最後的餘力，化神體融入整個城池，封了城，卻依然給你留了那道結界。”
“你說什麽！！你師傅？”她大聲打斷我的話，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我師傅，再也回不來了――”我仰望長空，眼角是濕的。
“無彥！！無彥！！”她妖力四溢，黑風呼呼地狂刮過廣場，“四千年了，我做那麽多，不就是想看你一眼！！你為什麽就是不肯出來見我！！！”
發泄吧，那是怎樣的情怎樣的痛，我又怎麽會不懂呢？
“你告訴我，他為什麽不肯再見我一麵？”她冷不妨地衝過來，掐住我脖子。
我呀呀幾句，她才意識到自己抓錯了地方，趕忙換成我的肩。要說服幾近瘋狂的人，確實不容易。
“師傅，是不想看你再受另一個五百年的神的詛咒。”我覺得自己是很好的控製了情緒，可心裏還是酸酸的。
“師傅，用他的方式，保護著你和你們的孩子――無名。”我接著說，“他劃界為城，不讓你們出去，表麵上是囚禁妖魔，其實，不就是保護你們，不讓神族找到你們麽？”
“無名，從小拜魔為師，一百年多前，噬魂劍反噬，師傅不以犧牲他上萬年修行，讓無名控製噬魂。他一直在看著你們啊。”說到這裏，我有點控製不住情緒，眼睛開始濕潤起來。
她失神地看著我，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看著我……哈哈……原來他一直在看著我！！他怎麽可以這樣看著我！！就算我和別人生了孩子，他也可以不在乎！！”
我知道她指的是上善。我相信那時的師傅是很難過的。記憶中有好長一段時間，師傅消失在天地間。後來才知道，師傅去了神族的真正的天池裏呆了好久。那裏隻有神族的長老才能進去。
“師傅不是不在乎，他隻是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要求你為他做什麽。”我想這個說法怕是最貼切師傅當時的心情。
“那無名呢？無名是他兒子！是我害了無名！可是，他為什麽沒有出來阻止我？”她幾乎哭了出來。
“師傅在你夢中，看見過三歲時的無名。他想，既然你希望他以凡人的方式生長，他就成全你。他劃了城，讓普通百姓自由出入，為的就是給無名一個人間環境。”
“之後，我不知道為什麽無名心裏種了魔劍，成了王。但師傅對你的誓言是――
你想要什麽，我便隨了你。”
說這話的時候，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即便是你想讓我們的兒子成魔――
後麵這話我沒有說出口，但我知道這是師傅心裏想的。她又何嚐不明白？
“無彥――我想要的――你從來都沒有給過我！！”
她徹底地瘋狂了。紅光如閃電般的從空中落下，把剩下的石像全劈個粉碎，包括那三個祭司的石像。
羽姬，你可知道，就算師傅對你有萬般的不舍，他也不能違背神規，因為他是神族的長老，那是他對他族人的束縛。
“羽姬，看著我。”我衝過去一把抱住她幾近瘋狂的身體，平靜地說，“百年前，萬靈劍已經無法保護這裏的凡人了。為了不讓更多的凡人受罪，師傅封了城。他的神體隻能護城百年。現在百年已至，城池必破，妖魔再次橫行，定會引來神族的大屠殺。”
“師傅，不希望看到你和無名死在神族的屠殺裏！”
“可無名的師——”她有點回過神來。
“我必須殺了大祭司，帶無名離開。”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我說得斬釘截鐵。
“哈哈哈哈哈哈——想殺我，可沒那麽容易！！！”一個可怕的聲音像雷聲一樣“轟轟”傳來，伴著一陣急風。
我猛地推開羽姬，大聲道：“羽姬，拿穩師傅給你的劍！”
說著，已經越出百丈，避過他的勁風。
他――大祭司，愣了一下，馬上恢複冷冷的麵容，空洞的眼掃視了一圈。
“原來是你啊。”他仰天笑了起來，空洞的眼珠開始溢出綠光。
我想，他好色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吧。就算不為無名，我也要為菱蘭，為我自己那晚受的淩辱而戰。
“我師傅戰神無彥能收了你，我自然也能收了你。”我淺淺笑了起來。
“還有師傅――文爺爺，也可以收了你。”我附加了一句。
他笑得更歡了，得意地道：“你沒有看見天道破損麽？他的禁錮就快完了！！這天底下，除了他，就是神族那幾個老頭子一起來，也不是我對手。那些愚蠢的老頭們，什麽神規！！他們犯了這天地間最愚蠢的錯誤。”
我的手顫了顫，是不是估計錯誤？連神族長老都敢罵的魔，我收得了麽？
“無彥！你聽著――”他朝空中怒吼，“我等了上萬年，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讓你消失的理由！！哈哈哈哈，一個唯一你下不了手的――對手！！哈哈哈！！！收他為徒，受他魔劍！是我這萬年來，做得最爽快的事！！”
我“唰！”地一聲，聚集了萬道神力，直擊他的心髒，常人心髒的地方。我想出其不意。對魔，是沒有什麽道義可講的。這一擊，倒是很有效。他整個身體飛出幾百丈，心口還成了個大窟窿。
羽姬突然飛到我身前，萬靈劍靈氣大增，發出一道淺淺的紅光，在大祭司的綠光襲來之前，把我們緊緊地圍住。她急急地道：“你師傅有教你怎麽對付魔嗎？”
我有點驚訝地看著她。之前我隻是希望看在師傅的麵子上，她不幫這魔就好，卻也沒有奢望她會幫我。
她冷笑著說：“他隻會幻化成別人的樣子迷惑人罷了。我和這魔沒有什麽。”
一陣陣黑旋風開始向我們襲卷過來。
“我試試，你頂著！”我專著地看著手心。
“你在做什麽？”她猛地加了力道，護體的光由淡紅變成深紅。
“種花！”我的餘光看見她揮動萬靈劍的手抖了抖，像是很想把我罵一頓卻沒時間開口。
我們被圍困在紅色的光球裏，周圍全是黑色的漩渦，巨大的撞擊聲不斷傳來。我知道她撐得很辛苦。我的手掌心開始騰起一團霧氣，慢慢成形，我高興得叫道：
“快了，快了，再堅持一下。”
話還沒完，一道綠光穿過紅色的保護層，如箭一樣刺穿我的肩，光消失了，我肩頭一陣劇痛。
花，“啪”的一聲蔫了下去。
我突然想到，那個幻境裏，無名怎麽可以做出那麽多的羽鈴花？
羽姬“哇！”地一口血吐在胸前。她的結界被穿透，對她也會造成傷害。
“你，不是，千年的妖麽？怎麽那麽容易——吐血？”我本來以為她應該很厲害的。
她苦苦笑了笑，歎道：“其實，我隻是他們造出來，迷惑神的罷了。神族的長老們，太看得起我。”
原來，那些天地錯位，顛倒乾坤，是用來迷惑神的。
原來，神也是可以被迷惑的。文爺爺，這次你又猜錯了。
“你師傅保護了我上千年，也夠了。”她眼睛猛地一亮，身體化成一道紅光衝向綠色的黑暗裏。離開我的時候，卻有心留下一道紅色的保護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