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仙靈果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我回到了天池。這天地間，怕隻有無名之城才有那麽美的天池吧？
我的意識在天音般的水流聲中蘇醒。我睜開眼，隨後是一聲無奈的歎息。這哪裏是天池，隻是一個寬大的澡盆，幾個嬌小的仙子正給我加熱氣騰騰的水，順手撒下一些花瓣。
“仙子姐姐醒了？”其中一個仙婢看到我睜開眼，輕呼一聲，似乎是在提醒同伴。
“我去通知神君。”另一個仙婢說著就要走出去。
“等等——”我的聲音有點沙啞，像是喉嚨也給凍壞了，我潤潤喉，接著說，“看我現在什麽地方也去不了，等梳洗幹淨再去叫他吧。”
我心想，萬一他一急，衝了進來怎麽辦？
那仙婢很聽話的停住了。很快的，她們就把我從水裏拉出來，給我套上裙服，接著給我梳頭。同時，之前那個仙婢已經跑了出去。我想，定是報信去了。
“這裏是哪裏？”我漫不經心地問。
這房裏的裝飾擺設我都沒有見過。總體上說不上豪華，但也賞心悅目。
“這裏是北神殿。”幫我梳頭的仙婢應答道。
我想，應是北神殿的神者救了我們。
如我所料，恒天幾乎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就閃了進來。
“神君！”所有的仙婢都行了禮，我也站起來跟著行了禮。
他隻用一個眼神，所有的仙婢就知趣地退了下去。我心想，還好不是剛才洗澡的時候去通知他。
“我很好。”我搶先開了口，“你也不用謝我。是你們神族的珠子救了你。”
我可不想讓他覺得欠我什麽。倒時非要纏著我報恩，我就慘了。
他笑了起來，看著我說：“最後是我救了你。嗯——咱們兩不相欠。”
我心裏念著：還真有理起來。是誰帶我去神長老的地方練初級的？
嘴上卻沒敢占他便宜，隻是低下頭避開他的眼光。
“我和北長老說了，你就暫時在這裏修靈氣。”他走到我跟前。
我有點不習慣地把身子往後靠了靠，此時我還保持著等仙婢梳頭的坐姿。他站的距離太近，我聞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與無名身上的不同。無名給人一種無法抗拒的誘惑，甜美而危險。他給的是神族特有的平靜和溫和。
“你身上沒了珠子，就是個純粹的凡人了。修靈的時候，周邊的小妖魔倒是很喜歡這凡人的味道。”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接著說，“我想給你幾成仙力，這樣，至少你在雪山腳下修靈時，低級的妖魔不會親近你。”
“好——”我剛脫口說出個字，他就抱住我，不由分說的吻到嘴裏。一股溫暖的氣流伴著他的吻頓時傳遍全身。
我“唔唔”的急不成語，一個勁地想推開他。可他根本是躲不開的。就連這個吻，他給的感覺居然和無名的一模一樣！
他怎麽可以這樣？他怎麽可以用了讀心術？
他讀到我心裏最想要的，他又有能力把那感覺造得如此完美。那一刻，我以為我又回到了無名的懷裏……難道這樣，他都不在乎嗎？他又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他放開我的時候，我哭了。他是在摧毀我心底的防線。我看湖中倒影，我淋雨，而現在，他是不是在暗示我，我還可以去找他？我又怎麽可能去找他？
他伸手擦去我眼角的淚痕，輕聲說：“以為你會喜歡。”
我怎麽會不喜歡和無名的感覺？但我不能生活在他的虛幻裏。
我抬頭看著他，努力平靜地問：“你要我在這裏練多久？”
我想，待我有成，見到無名，這種理不清的關係自然就可以理清了。
“至少十年。”他認真地說。
“我沒有十年。”我黯然道。
“也是。”他看著我，搖搖頭說，“凡人的壽命確實經不起折騰。這樣吧，你師傅以前調的一日三餐，我給你調。定在十八歲直到修仙成神也不錯。”
這話說到我心裏去了。我急著修長生術，其實心裏有個自私的想法：希望再見到無名的時候，自己還是當初的那個輕羽。我們可以一起看小念長大，一起變老。我的十八歲到二十八歲，每一個生辰都可以和他分享。我不怕老去，就怕是自己一個人老去。
我突然注意到他看我的眼神，仿佛能讀懂我的每一個心語。
“你是神君，要做什麽我是阻止不了的。”我回視著他，淡淡地說，“你既懂我心，我希望你能幫我。”
“我會幫你成神。”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深沉。
“我隻能說聲——謝謝。”我覺得自己暗示得很清楚。除了一聲“謝謝”，我還能給他什麽呢？
“我會讓北長老幫你打點一切。你就按照他們的要求，慢慢練個十年。一日三餐，我會差人送來。”他看了我一眼，然後向門外走去。
“我答應你的，一定會做到！”他最後這句話說得極有震撼力。
我第一次感受到他——作為六神長老之首——的神君的魄力。那一刻，我突然有種害怕。他沉靜下來，天地都可以變色。
十年，他留我在北神殿十年。這十年裏，一日三餐，按時有仙子駕鶴送到，這讓北神殿風光不少。我按照北長老的要求，一步一步，修煉得刻苦，進步得也很快。
現在的我，靈力至少也有了七八層，可以隨意懸浮於空中，還可以弄個光影什麽的。“嗖嗖嗖！”幾聲發射出去，也可以折斷手臂粗的樹枝。這些都讓我高興不已。雖然沒有了師傅的冥幻玄珠，但身上的仙靈之氣，也可以迷惑周邊的小妖魔。他們見到我時，都恭恭敬敬的稱我“羽仙子”。據說神族開恩，表現良好的小妖魔也可以修神，隻是神族對他們要求比較高。他們要上神君殿，得修個千年。我當時那句“斬妖除魔”的神規答得是有點以偏概全了。
我現在有了這些基礎的仙靈之氣護體，就可以去修長生術和真正的技能。文爺爺說過，凡人修仙成神，必先除去壽命的局限，才有可能修得萬年神果。
其實我並不想要什麽萬年神果，成不成神，我是無所謂的。我隻要能進無名之城，能見到他就好。如果能和大祭司鬥鬥法，更好。之後，我意識到自己是異想天開，無名當年承了萬年的神力，都還有顧忌。就算我這九十年，不吃不喝的練，怕也隻能是逃的命。
但無論如何，我相信文爺爺的百年之約。這九十年後，我至少要有能力助無名一臂之力，而不是那個處處要他保護的輕羽。
“羽仙姐姐，羽仙姐姐。”突然有個細小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打斷我的沉思。
我不用看就知道是那隻天天來打擾我修行的小狐妖。
“嗯，又有什麽事？”我懶懶地問，依然閉著眼坐在雪地裏，靜心調氣。
這十年來，有她在身邊上竄下跳，枯燥的雪地修行也添了不少樂趣。從她那裏，我知道這周邊有多少小妖魔，多少個狐狸洞，還有她那狐狸家族的紛爭。還知道這蒼茫冰川裏藏著個銀雪仙子。據說這仙子對周邊的小妖魔特好，常常分發仙果，助他們修仙。不過，這些於我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我知道十年期限已到，很快的，我就要回到神君殿。這裏的生活就隻能是段回憶罷了。
“羽仙姐姐，今天銀雪仙子請客，你要不要和我一塊去玩玩？”小狐妖說著就竄到我身上，幸福的賴在我懷裏。
她是一隻很好看的小銀狐，純白的皮毛沒有一點雜質。水汪汪的大眼睛總是那麽讓人憐憫心痛。
我沒有馬上回答她，心裏在猶豫著。
“據說會有仙靈果吃哦。”小狐妖又水汪汪的看著我，“這仙靈果百年才結十顆。所有的小妖魔都搶著去了。我是特意來通知姐姐的。”
幾年前這小狐妖就嚷道，做夢都想吃仙靈果。據說這果能增長修行者的靈氣。
“好吧，我和你去看看。”我笑了笑，抱著她站了起來。
其實，我對這果沒有興趣。真要補個什麽靈氣的，神君殿裏多的去。我隻是想，既然這小狐妖想要，我就去幫幫她，也算是臨走前給她的禮物吧。再說，我在這裏也有十年，這銀雪仙子也算是這地方的主，去拜訪拜訪也是應該的。
在小狐妖的指引下，我穿過雪地，往冰川的高處走去。這延綿不斷的北神冰川，是望不到頭，觸不到頂的。修煉上千年的神者也未必能爬到半山。當時真不知道恒天是如何有勇氣去賭那“冰川之巔”的一跳？而自己居然還可以醒來？
“就在前麵。”小狐妖在我懷裏打了個哈欠，柔聲說。
我看到不遠處有個冰洞，洞口不大，卻有不少小妖魔進進出出。我隨著小妖魔群走了進去，眼界豁然開朗。原來這冰洞裏麵寬闊無比，有冰雕成的桌子椅子，上麵擺滿各色各樣的新鮮水果。幾個輕飄飄的仙婢穿梭在群裏，忙著更換添加果品。我還看到一些和我一樣的凡人修行者。他們品嚐鮮果，談笑風生，看樣子對這果會非常熟悉。
小狐妖“噗嗤！”一聲，從我懷裏跳下地，找她同伴玩去了。
我笑了笑，自己找個空位坐了下來。有了靈氣，坐在冰椅上也不覺得冷。
“請問仙子如何稱呼？”一個凡人修行者走到我麵前，很有禮貌的問。
我看著他，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像個書生。既是同修行者，也不能失了禮。
於是我站起來，禮貌的回答：“神者可稱呼我輕羽。”
“羽仙子，請坐。”他說著就在我對麵的冰椅上坐了下來，“若不介意，你叫我白書生就好。”
接著我們閑聊起來。原來他已經在北神冰川裏呆了五十個年頭，卻也隻練了三層靈氣。我心想，這五十個年頭，可他看上去怎麽也不像上了五十歲的凡人。
“嗬嗬”他笑了起來，說道，“羽仙子莫奇怪，每年銀雪仙子都會舉辦一次仙果會，這些果品，具有極好的養顏功效。能力強的修行者，早早就升到神君殿修長生術去了。我們這些能力弱的，也隻能靠這些果品延年，希望有生之年，還能有機會升到神君殿。”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要不是遇到師傅，我哪裏會處處得神的眷顧？
一個仙婢走了過來，在我們的冰桌上又加了一盤鮮果。他順手拿起一個顏色亮麗的仙桃，放到我手裏，說：“羽仙子嚐嚐這個，味道很不錯。”
我接過來，咬了一口，果肉柔軟無比，果汁甘甜入口，真是上品。
“真的不錯。”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果真是仙果，那味道誘人無比。我吃了一個，不自覺地又拿了一個，細心品嚐。
妖魔群突然**起來，接著一位美麗的仙子緩緩走進冰洞。
“銀雪仙子！”
我看到大家都恭敬地向她打招呼，自己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她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一身銀白長裙，肩上還披了件帶羽絨毛的披風。那披風和我上次在神君殿裏披的倒是很相像。可惜，那麽好的一件披風，我卻拿去淋了雨。
隻見她笑吟吟地望著這些小妖魔，當然還有我們幾個落魄的凡人修行者。照白書生的話說，剩下的來這裏討果子吃的，不都是練不成器的嗎？我知道自己不一樣，但這是靠著師傅的光而已，不足炫耀。
“大家都坐好。”她優美的仙音縈繞在冰洞裏，“我這裏有十個仙靈果。果子是有靈性的，它們會找到自己的主人。”
於是，我看到這些小妖魔紛紛找冰凳坐好。小狐妖不知道從哪裏竄了過來，在我身邊坐下，嘴裏還叼著一個青蘋果。
隻見銀雪仙子從身邊的仙婢手裏接過一個果籃，往空中一拋，十個閃著金光的仙靈果就懸浮在空中，似乎在找自己的主人。在我看來，這仙靈果和普通的櫻桃沒有什麽區別，一個小小的紅果子，除了會發光。
不過，小妖魔們倒是屏氣流口水的望著，生怕自己的呼吸吹走了飄在空中的仙果。接著，這些仙靈果就朝著自己選好的主人飄落下來。居然有一顆落到我手上。我高興地望著身邊的小狐仙，這下算是如願可以給她一個禮物。
坐在對麵的白書生突然一個箭步衝到我麵前，搶過我手中的仙靈果，自己吞了下去，眼光卻惡狠狠掃了站在不遠處的銀雪仙子一眼。
“你——”
我站起來想說什麽，腹部突然一陣劇痛，緊接著，手腳發軟，額心直冒冷汗。我不得不跌坐在地上。腹部的痛不斷加劇，似乎有千萬道力想衝破我這凡人的軀體。我視覺和聽覺開始模糊，腦袋“嗡嗡”作響，連最初修煉的仙靈之氣也無法聚集護體。
我想這樣下去，結果會是——粉身碎骨。
“糊塗！”
一個身影衝了出來。我雖然看不真切，聽得也模糊，但心裏可以肯定這是北神長老。我還迷糊地看到遠處影子竄動，心想應該是這些小妖魔在往外逃命吧。
一陣沉默，接著我又聽到北長老的聲音：
“你給她吃了什麽！”
“我就是看不得神君要把她接回去。”
不用想都知道這縈繞的仙音來自銀雪仙子。
此時我意識到不僅是嘴，我的鼻子也開始往外流血，接著是眼睛。我知道我現在這樣子應該是很嚇人的，因為我聽到小狐妖發出幾聲悲鳴。她居然沒有逃？
我吐出嘴裏的血，對著空中說：“小狐妖，你……先回去，我……會沒事的……”
我已經沒有辦法看清她的方位，隻知道她還躲在某處。
“北……長老……”我無力地擠出幾個字。
我想替銀雪仙子說幾句，可嘴一張又開始不停的湧出鮮血。
北神長老抓住我的手，他的力道暫時封住了我體內翻滾的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