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禍起蕭牆,筱雨被抓
納蘭月隻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累得很,可是一雙眼仍是努力的睜著,朦朧中看到納蘭榮一步一步的走近,心裏歡喜無比。待到納蘭榮走近了,納蘭月伸出手來,把方才折下來的桂花送給他。
納蘭榮倒是接下了,不過下一刻便摔在了地上,用腳來回碾動,踏成了碎片,與地上的塵土融合在一起,再也瞧不見半分桂花的樣子。納蘭月隻覺得一顆心也像是和這枝桂花一樣被碾碎了,她想也許他還不明白這桂花的含義,可這樣拙劣的借口連三歲孩子都騙不過,即便是不知道,也好歹是她送給他的,他口口聲聲說在意她,卻又為何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她,便如此這般踏碎了她一片玲瓏心意。
納蘭月張了張嘴正想說些什麽,卻被納蘭榮搶了先,“納蘭月,不要以為朕喜歡你,你便能如此踐踏朕的一顆真心。朕後宮佳麗三千,沒有了你,還會有別人,不需要你同情的施舍,更不需要你如此假惺惺的好意,拒絕便是拒絕,不用如此費盡心思。朕沒有你想象的那般脆弱,還有,即便你這拒絕表達的很委婉朕也不會領情,朕最討厭像你這樣虛偽的女人,貓哭耗子假慈悲罷了。”
說完,還不等納蘭月作出反應便已然大步離去,納蘭月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想叫住他解釋她不是這個意思。然而,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卻怎麽都發不出聲來,她想要去追,不過方一鬆開樹幹的支撐,便直直的跪坐在了地上,這個動作無意間撞到了桂樹,震落了枝頭開過頭的一些桂花。
黃色的花瓣飄飄灑灑的從枝頭墜落,飄散在她的發上衣上,映照著清冷的月光,別有一種淒絕的美麗。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的納蘭榮,他從來都是儀態翩翩或是清冷沉穩的,如今裏他說了這麽長一段話,表達的卻是討厭她的意思。這究竟是為什麽?方才他明明還說喜歡她的。
納蘭月隻覺得疲累得很,終於支撐不住,雙眼一閉,昏倒在了桂花樹下,她一身紫衣在地上攤開,有風一陣一陣的吹來,枝頭的桂花紛紛揚揚的一次又一次飄落,散在她的身上,織就一張絕美的畫麵,可惜主角自始至終都隻有她一個人,即便是再美,也終究是多了幾分落寞哀傷。
夕月殿中的宮人被納蘭榮下了命令不得入內,可最後是納蘭月帶著納蘭榮出去了,宮人們都守在外麵,自然是都看到了。筱雨左等右等可就是不見納蘭月回來,也沒有得到留宿臥龍殿的口諭,心中總覺得七上八下的,不安穩的很。
於是便親自前往臥龍殿問了守夜的太監,卻聽說皇上是一個人回來的,且是一臉怒氣衝衝。筱雨心中一驚,難道主子惹怒了皇上?且睡到現在還沒回來……
筱雨幾乎不敢想下去,她疾步趕回夕月殿,提著一顆心問守門的宮人納蘭月回來沒,卻見宮人一致搖頭,“筱雨姑娘,娘娘還未回來。”
筱雨當機立斷,留下兩個宮人守在門口,若是見著納蘭月回來便前去通風報信,其餘的人一起出去尋找,共八個人,兩分一組,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一起尋找。在分方向的時候,筱雨突然想到前幾天裏逛到東麵一處偏僻之地,見那裏有兩株桂花樹,當時納蘭月見了喜不自勝,想來在哪裏找到她的希望更大些,於是,筱雨和紫蘭那一組便去了東麵。
紫蘭跟著筱雨一直往前走,紫蘭看筱雨根本就沒有仔細找的意思,而像是往某處趕一般,“筱雨姐姐,我們不到處仔細找找嗎?”
筱雨心中急切不欲與紫蘭多言,便直接道出了原由,“娘娘素來喜愛桂花,這皇宮之中少見的很,上次在一處見到了,娘娘高興得不得了,我估摸著娘娘許是在哪裏。我們現在的任務便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娘娘,自然是挑揀著可能最大的地方尋。”
“筱雨姐姐,我明白了。”
“恩,那便不要多言了,趕路要緊。”
“是。”
當二人匆匆的趕到那兩株桂花樹下的時候,遠遠看到一抹紫色的人影倒在地上,她們快步走過去的時候,所看到的絕美,讓筱雨與紫蘭一生無法忘懷。
紫衣、落花、月光……所有的天時地利人和,織就了一幅無法用筆墨繪畫,不能用語言形容的淒絕美麗。
筱雨看著那仿若畫中,一臉憂傷、沉靜倒在地上的納蘭月時,一雙眸子裏湧滿了淚水,一顆心揪得發疼。筱雨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胸口,捫心自問:為何會這般疼痛?
筱雨仰天苦笑,其實她早已知道了答案不是嗎?隻是她不敢承認,以為不說不想不去觸碰,便可以被忽略,然而就是這樣逃避的姿態,讓她一點一點的越來越深的淪陷下去,因了今日這個契機,讓她知道自己早已無法抽身而出。可這些,她永遠說不出口,也不能說出口,一個人默默地看著,痛著也甜蜜著,便夠了。
而紫蘭正是見了這一幕,才決定跟著這個即便狼狽卻仍是風華絕代的女子,不管是為了自保還是別的什麽,在這個宮廷中想要生存下去便需要一個依靠,今日裏,她便選擇了這個從不苛待她們,且又風華絕代的女子。選擇了便是選擇了,決定了便要忠心,無論今後如何,都是她自己的決定,後宮的女子生與死之間不過就是一場賭注,且看輸贏而已。
筱雨先紫蘭一步回過神兒來,不動聲色的抬起手來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水,轉頭看著一旁的紫蘭,“我們一起把娘娘帶回去,你可以嗎?”
紫蘭堅定地點了點頭,兩人輪番背著納蘭月走,如此來來回回換了三四次人,折騰了近半個時辰才回到了夕月殿,筱雨把納蘭月放在床上,看到她染血的衣衫,便叫門口守門宮人中的一個去太醫院叫了太醫。
筱雨讓紫蘭先下去休息,紫蘭退出去後,殿中便隻剩下昏睡中的納蘭月和一臉疲色卻掩不住哀傷的筱雨。
筱雨取了一件貼身的白色寢衣,小心的脫下納蘭月身上的紫色的華麗宮裝,待到納蘭月一絲不掛的時候,她看著納蘭月那雙修長的雙腿上青青紫紫縱橫交錯的細小血管,以及那些大大小小的新傷舊疤,一雙眼睛早已經是淚水滿.盈。
筱雨轉過頭去,抬起袖子來擦幹臉上的淚水,彎著嘴角,扯出一抹笑容來,看著納蘭月,“主子……月兒,聽著別人如此叫你,我也多麽想這樣叫你,可是我不敢,這次不是怕壞了規矩,而是怕越過了這條線,便再也沒有底線了。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不想我擔心才如此瞞著,可是我日日夜夜伺候在你身邊,你的不同我又怎麽會看不出來呢?隻要你開心,你不想我知道的,我便不知道。”
太醫被請來了之後,筱雨讓太醫開了一紙藥方,而後要了外用的傷藥,便叫宮人請太醫回去了。她仔細的為納蘭月上了藥,又怕納蘭月受了傷夜裏起燒,便守在納蘭月的床邊,知道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她去叫醒了紫蘭,讓紫蘭在這裏守著,免得納蘭月醒了又要責備她不懂得照顧自己,她同樣的也不想納蘭月為她擔心。
納蘭月睜開眼的時候隻覺得渾身僵硬,腰酸背痛,難受的緊,微微動了動身子想要活絡一下,卻不想波及到了腿傷,疼得她咬緊了嘴唇。納蘭月這一連番的動作,驚醒了趴在床邊睡著了的宮女紫蘭。
紫蘭抬起頭來看著納蘭月醒了過來,麵上喜色頗甚,與此同時卻是禁不住落下淚來,道,“娘娘你終於醒了,已經一天兩夜了,奴婢、奴婢……”
看著紫蘭一臉疲憊、悲傷的樣子,納蘭月隻以為她是擔心自己醒不過來,卻並沒有往深處想。往日裏,納蘭月見筱雨守在自己床邊熬夜,總是少不得要嘮叨一番,責備她不注意休息,而今日裏她醒來之後,紫蘭伺候她梳洗、更衣、用午膳,這個過程中筱雨皆是不曾出現,這讓納蘭月覺得很是不習慣。
於是,納蘭月便問正在收拾碗碟的紫蘭,“你可知道筱雨去了哪裏?本妃自從醒來都沒見著她了。”
紫蘭聽了納蘭月的問話,雙手一抖,收拾好的碗碟“啪啦啪啦”的全摔在了地上,碎了一大片,瓷片渣子濺的到處都是,倒是驚了納蘭月一跳。紫蘭見自己如此失手,也是驚惶的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請娘娘恕罪,請娘娘恕罪。”
好在兩人都沒有傷到,納蘭月倒也沒有怪罪紫蘭的意思,畢竟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偶爾發生點小意外也在情理之中。隻是這也未免太巧合了些,她一開口紫蘭便砸了盤子,若說是她突然開口驚到了紫蘭,也實在有些說不過去,這後宮中的女人,即便是一個宮女,也是經過精挑細選,家教良好的女子,斷然沒有如此不穩重的道理。
“紫蘭,你還沒回答本妃的問題,筱雨此時在哪裏呢?”
紫蘭到底是個經事兒少的,藏不住什麽心思,聽得納蘭月再次提及這個問題,手又是一抖,正在收拾碗碟碎片的手一下子便被割破了,鮮紅的血冉冉地流出來,染紅了紫蘭正捏著的那片雪白的瓷片。
紫蘭如此連番失誤,且又不回答她的問題,讓納蘭月心中生出了不安的感覺來,難道是在她昏睡期間出了什麽事兒?
納蘭月猛然站起身來,快步向門口走去,然而她剛走到門口,一雙腿就像是灌了鉛一樣,很難再邁動一步,她扶著門框歇了片刻,知道自己不能走得太猛,否則隻會適得其反。納蘭月耐著性子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紫蘭在她背後看著,想上去攙扶,可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麽,當時筱雨如此的千叮嚀萬囑咐,不讓他們在娘娘病好之前說出來。可現在……哎。
紫蘭猶豫片刻,還是走上前去攙扶著納蘭月,隻見她直奔筱雨的房間,看著空空如也的屋子,納蘭月知道紫蘭不說,也不多費唇舌。
納蘭月在紫蘭的攙扶下回了正殿,在主位上坐下,對著外麵下了命令,來人呐!守在門口的都給本妃進來。”
夕月殿一共十二個宮人,六個宮女,六個太監,如今不說筱雨和紫蘭還有十個人,她就不信這十個人中,會沒人對她說實話。
“奴婢(奴才)參見貴妃娘娘。”
納蘭月抬抬手,“起吧。本宮有事要問你們,你們可有人見筱雨去了哪裏?”
聽了納蘭月的問話,這十個人麵麵相窺,他們終究是個紫蘭不一樣,隻認誰是主子誰是奴才,並不會為了主子好便撒謊,因而讓自身背負上罪名,所以他們不會隱瞞。
“回娘娘,筱雨姑娘不知道犯了什麽事兒,昨個兒中午的時候被慎刑司的人帶走了。”
納蘭月聽得此消息,隻覺得腦中“轟”地一聲炸開了,她暗暗地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緒,盡管心中早已亂成一片,麵上卻仍是沉靜如水,不緊不慢的問道,“這兩日宮裏可曾出什麽事兒了?”
“回娘娘,前天夜裏皇上後中了毒,太醫院眾太醫束手無策,今日午時皇上下令送皇太後去風門關尋找絕世名醫,皇太後已然在兩刻前離宮了。”
納蘭月心中一揪,隻覺得這次的事情恐怕是沒這麽簡單,皇太後中毒,筱雨被抓,這兩件事都湊在了一起,隻怕是有什麽關聯的,若真是如此隻怕筱雨是危險了。
好在皇太後性命尚在,一切都還有回旋的的餘地,否則隻怕是不因此獲罪,皇太後那些在朝堂上的親戚想要一個半個宮女陪葬,莫說是她夕月殿裏的,即便是要納蘭榮身邊的人,找個由頭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你們都先下去吧,紫蘭留下。”
皇太後無緣無故中毒,而私下傳聞說皇太後與皇上底下不睦已久,隻怕這將是兩方勢力鬥爭的開始征兆。納蘭月知道此事事關重大,必須要把握好時機,巧妙從中周旋,否則,別說是身為宮女的筱雨,即便是她不小心被卷進去,也會惹上諸多事端,一個不小心便可能丟了性命。如今最好的辦法,便是選擇一方投靠,才能保得全身而退,皇太後與她一向不和,而納蘭榮對她鍾情已久,而她也對他有感情,自然是要投在納蘭榮這邊的。
那時候的納蘭月有些亂了理智,從來不曾客觀的分析過這樣的方法究竟有沒有用,而她也不曾意識到以往的她從來不會把所有的希望壓在一個地方,更不會如此不經過細細分析便急巴巴的湊上去投靠一方,連事情的原委都還沒有問清楚,便一心想著如何勸服對方幫自己。
她不曾意識到自己變了不在獨立,幻想著依靠旁人了……正是因為如此,更加推進了悲劇的發展。
“紫蘭,從今日的事兒裏,本妃看出來你是一個忠心的丫頭,此時筱雨不在,本妃原因相信你,這幾日裏夕月殿中的事務都交給你處理了。”
紫蘭跪下來磕頭謝恩,“謝娘娘,奴婢定當不服娘娘所托。”
“此時尚且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且先起身,處理一下手上的傷口,陪本妃去禦書房走一趟吧。”
“奴婢遵命。”
納蘭月一路上把整件事情和所知道的消息結合在一起,做了一個全麵的分析,甚至是納蘭榮可能說什麽樣的話,有什麽想法,要顧及些什麽,怎麽樣才能在不影響納蘭榮行動的情況下救出筱雨,再幫納蘭榮減少損失一舉奪下皇太後手中的權勢。
一切的一切,納蘭月都想到了,唯一沒想到的是,她禦書房的門都進不了,無論她好說歹說,守門的太監連替她通報一聲都不肯,隻說是前天晚上皇上下了死命令,不得傳召不見娘娘,且不讓他們通報。
無奈之下,納蘭月隻得放棄,皇上下令隻說不見人,應當沒說不讓東西進去吧。納蘭月讓紫蘭推著她趕回了夕月殿,然後又命人折一枝開得好的桂花回來,而她則是讓紫蘭研磨,思索片刻,在紙上寫下:“折桂送良人,生生不相離。”
這不說朝朝暮暮的朝朝暮暮,不說情愛的感情希望他能懂。想到此處,納蘭月突然覺得自己多慮了,以納蘭榮一國帝王之尊的文采,自然是能讀懂的,根本不需要她瞎操心。
待到宮人把桂花拿回來了之後,納蘭月讓紫蘭去了一個匣子來,把寫詩的紙張放在下麵,桂花放在上邊,而後命紫蘭推著她到禦書房,親手交給了太監總管趙全,叫他務必要送到納蘭榮手中,趙全應下了。
納蘭月親眼看著趙全把匣子拿進去,而後又等了好一會兒,沒有見著把東西退回來,這才放心的和紫蘭一起離開,回了夕月殿,隻等著納蘭榮駕臨,好與他仔細商談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