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討好

陰森,死寂,眼前漆黑得看不到一絲光明,沒有了馬夫的陪伴,溫安越走心也越沉,在經曆了剛才那番不明卻驚心動魄的戰鬥之後,她的身體早已筋疲力盡,但是,精神卻高度緊張!

沙漠中竟然比皇宮還要可怕,每一個意外都能導致自己丟了性命!她回憶著剛才那一幕,心都要蹦了出來,深深的後怕著。

她一手狠狠的抓住紅玉劍,另一手狠狠的拎著骨灰盒,如今,黑暗中的她雖然什麽也看不到,但是,眼神卻還是警惕往四周規律的搜索著。

她豎著耳朵,狠狠的抓著劍,既然上天已經把自己逼到了絕境,索性就坦蕩一些,她清了清嗓子,足下頓了頓,回頭看那些馬匪並未跟來,長長的舒了口氣。

由於驚恐,剛開始,溫安並未覺察出沙漠的寒冷無比,相反,她的內衣早已被汗水浸濕,走了這麽老遠,才覺得一身寒冷。

恰逢時運不濟,天上又突然下起瓢潑大雨,這偌大的沙漠中似乎也沒有躲避之地,被雨水澆成落湯雞的溫安傷心的蹲在地上隱忍的哭了起來。

忽而想起自己堅強的母妃,她抹了抹淚,今生今世,自己不要再做懦弱無能的人!

弦王的手下說,騎馬約摸半天,如今自己步行,大概一天,就應該到了。

黑暗中的她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裹緊衣服,揚起眉頭,挺胸抬頭、大步流星的背起骨灰往印象中的西北方向繼續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

雨不一會兒便停了,東方漸漸亮了起來,溫安一度緊張恐怖的心此刻也算安穩了下來,困意隨之而來,占領了她理智的頭腦,朦朧中的她雖使勁全力睜開沉重的眼皮,忽然,眼前一道白光劃過!!!

營帳!!!炊煙!!!哇!!!到了!!!

幾百米外,白色的營帳錯落有致的駐紮在金色的沙漠上,營帳旁邊飄浮著幾縷青色的炊煙,溫安深深的吸了口氣,幹燥的沙土中,她仿佛能聞到一股飯香,咕嚕咕嚕,肚子便開始叫個不停。

溫安心底浮上一陣欣喜,顧不得腳上的水泡,竭盡全力的向營帳奔跑過去!那架勢,那氣魄,百年不遇的奇葩。

營帳外,迎風招展的旗幟上赫然印著一個“陳”字,字體鏗鏘有力,顯示出陳國皇室的威嚴!

溫安手舞足蹈的樂著。

營外侍衛見她髒兮兮的一身以為是假裝落魄難民的敵國間隙,一頓警覺的盤問。

溫安嘴上隻說自己是齊將軍的老鄉,來到這裏不過是幫著齊將軍的夫人帶句話。

侍衛聽著溫安的口氣確實像陳國人,又得知齊將軍確實有了妻兒,生怕耽誤他的家事,便也趕緊去裏麵通報。

看著侍衛漸漸跑遠,溫安的心卻再次提到了嗓子眼,終於就要見到齊嶽了,可是,心卻緊張得似乎隨時都能跳出來!他不會真如大姐所說,得知真相之後會親手殺了自己為妻兒報仇?

不多會兒,溫安便遠遠的看見齊嶽快步走來,一身青色鎧甲罩在身上,更添了幾分神采英拔,神勇無比,臉上那淡淡一層的憂慮之色在眼神觸碰到溫安的那一刹那頓時轉化為驚詫,那道臉頰上清晰的傷痕此刻以被盔甲遮住一半,陽光的映照下,他的臉被鋪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看上去暖暖的,似乎沒有先前在宮裏時那般冷漠了。

溫安癡癡的看他,自從他離開的那一刻,她心中時時刻刻掛念的人正在一步一步衝自己走來,每走一步,便像在自己的心裏砸了一個坑。

齊嶽屏退了侍衛,將溫安帶進營帳。

齊嶽一邊細細打量著溫安一邊恭敬的抱拳道,“微臣不知公主駕到未曾遠迎,還請公主治罪!”

溫安輕輕的點著頭,並未說話。

齊嶽看著溫安不說話,又見她並未帶一二隨從,更奇怪的是,她一身男子裝扮,而且還是十分落魄,仿佛剛從站場上下來的樣子,不禁開口問,“公主不該在兵荒馬亂之時亂走。”

齊嶽是個不擅辭令的人,平時說話也不多,與溫安的日常交流中也恪守著起碼的禮儀,方才的話雖隻字片語,但是,也足見齊將軍對自己一如既往的關切。

溫安卻始終不敢看齊嶽的眼神,呼吸,似乎也越來越急促了,她眼圈紅紅的,毫不避諱的流下眼淚。

她緩緩的解下後背的錦盒捧在顫抖的手上,忍住心頭的痛說道,“齊將軍,我冒死前來,隻為向你說一句對不起。”

齊嶽更加疑惑了,緊張的問道,“公主,究竟怎麽了?”

溫安哭得越發的厲害了,有氣無力的說,“我——我罪該萬死,沒有辦好你交代的事情,清淺姑娘——她——她——”

齊嶽抬頭疑惑的看著溫安左右為難的表情,忽而變得異常緊張問道,“清淺!清淺怎麽了!公主您快說!”

溫安雙手顫抖的將錦盒遞到他麵前,呆立在那裏哽咽的說,“清淺不在了!這是她的骨灰!齊嶽!我對不起你!我——”

“怎麽可能!!!”齊嶽的嘴角微微的發出一陣低吼,一臉的驚詫的問道,“公主,這種玩笑微臣開不起!!!您就別逗微臣了!明明還有八個月,我就可以做父親了,怎麽可能——”他瞪著溫安手中的錦盒,身子卻一點點後退,聲音也漸漸低沉了下來。

溫安低頭長長的歎了口氣,忍了半天,才一股腦的說,“她冒犯了大姐,被皇後娘娘下了大牢,不料,牢裏半夜失火,葬身火海,不但清淺,就連流蘇也——”

齊嶽一把抓過錦盒,站起來質問道,“大牢那種把手森嚴、陰暗潮濕的地方怎麽會失火?大公主下的毒手!!!你為何不阻攔!!!皇上那麽喜歡你!!!你是有能力阻止的!!!你是不是因為嫉妒!!!所以,故意看著她死!!!你到底要為何這麽做!!!”

他怒睜著一雙大眼,似是要將溫安生吞活剝,果然一切罪責,都被推到自己的頭上。

他生氣了,他是有理由生氣的,都怪自己,怪自己在那個充滿壓迫的後宮一度的軟弱,一度的退讓。

齊嶽緊緊的攥著手中的盒子冷笑了許久,口中無比落寞的苦笑說,“我在這裏拚死拚活保家衛國,你們卻為了爭寵殺我妻兒!!!好!!!非常好!!!”

他憤怒的擦去臉上的淚水警告般的說,“是你們害的我家破人亡,從現在開始,我齊嶽跟你們陳國勢——不——兩——立!就算是公主你——也——不——例——外。”

溫安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聲淚俱下的說,“齊嶽!你我朝夕相伴七年,怎麽能說散就散!難道,我們七年的友誼都統統不見了嗎?”

齊嶽冷傲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她的眼睛,曾幾何時,他是最看不得她哭的。可是這一刻,清淺沒了,他失去了全世界,讓她受點委屈又算的了什麽?

齊嶽狠狠的甩掉溫安的手,倔強無情的說,“你雖出身顯貴,但是在我的心中,比清淺一文不值!我的心裏,隻——有——清——淺——就算她死了,我這裏,也不會有你!!!”他狠狠的指著自己的那顆心,一字一句的說。

溫安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七年的朝朝暮暮,七年的嗬護備至,原來,居然什麽都不是!原來,自己和清淺在一個高高的在天上,一個在卻在無形中。

她靜靜的看著他臉上為自己而留下的傷疤,今生今世,恐怕都將鏤刻在心中。

齊嶽攥緊了拳頭,眼中的碎淚散發出強烈的凶光,他嘴角一撇,扔下幾個殘酷的字,“別再讓我看見你。”

一語說完,溫安的淚也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