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無殤之毒

望著殿外那賞心悅目的景致,那位男子卻暗歎一聲。他剛從帝姬哪裏出來,對那個孩子他不是不愧疚。也許他是最失敗的父親,自孩子受傷至今日仍未痊愈,他卻忙著顏芮之事,甚少登門看望。雖有心彌補,卻不知從何下手,且目前最重要的是顏芮的下落。

百餘年來,他數次潛入魔界,幾番尋找皆是無果。真不知亡青將她藏至何處,且她是否無憂他皆不曉。且自她被亡青帶走,他從未有一個好眠。夜夜夢魘,心神俱疲。每日最多的還是思念與牽掛,畢竟魔界不如神界,他可否給你一安全之境?

神界今日無事,天帝便又來至魔界。若說起來,魔界有些地方他已萬分熟稔,畢竟百餘年他來此非一次兩次,卻一番查探下來,除卻幾隻小妖在打架別無其他。再行片刻,突然心中不安大作,似感知那道萬分熟悉的氣息。

顏芮,沒錯,他察覺到顏芮的氣息了。天帝來不及高興,便見有兩隻妖魔結伴而來,口中還有說有笑:“瞧熱鬧去,聽聞那個女仙被抓住了。嘖嘖,貌似還挺好看的呢。”另一名點頭附和:“是啊,是啊。那個誰說是昨日抓住的,要在今日祭魂。魔界好久沒有祭魂了,此番祭品確是個仙女,細皮嫩肉的,要是能搶到一些,定會萬分美味。”他們談論間還怪笑幾聲,向世閣而去。

祭魂,天帝聽聞這個消息恨不得把那魔界夷為平地,卻有協議不得不尾隨兩妖魔而去。一會便聽聞熙熙嚷嚷之聲,他見前方聚集著不少妖魔,皆三五成群的討論此番祭魂儀式。此刻,他知顏芮定在裏麵,越來越多熟悉的氣息,決不會錯。

自入魔界天帝便用隱身決隱去神之氣息,處於暗處瞬移至中央,一望地上昏迷之女仙他心中痛楚不已。顏芮似安睡一般,對外界無知無覺。她後方是一個巨大的祭台,祭台之上有些許祭品。處於他們間的是那三個魔門門主,卻絲毫未見亡青的身影,亦察覺不到他的氣息。

亡青,這便是你所謂之愛?甚是可笑,在她即將逝去之際,骨肉被分食的情況之下,卻你又在何處。若不是今日湊巧,等待他的又會是何等噩耗。天帝眼眸已經略帶殺意,若今日她有絲毫閃失,那定會血洗魔界方消他心頭之恨。

許是天帝趕到之際略微有些晚,祭魂儀式已經開始。門主三者已經祭魂完畢,隻見從祭台上空流瀉烏黑色光幕,直接向顏芮而去。天帝未有猶豫,衝過去抱起顏芮,用背接下那一擊。再未做停留,立即返回神界。到底是祭魂,以他今日之修為才堪堪接之,若換做顏芮,隻怕現在已到冥界之中。

待天帝安頓好顏芮,便讓小仙請來上神君。他探過顏芮的脈象,甚是奇特,也許唯有上神君方能解惑。上神君來後診斷一二,神色略微有異道:“陛下,你可知無殤,顏妃所中乃無殤之毒。”“無殤?”天帝反問,頗為不信。自上屆魔帝逝世,便再無此毒。且此毒唯有魔帝知曉,絕不外泄,顏芮怎會中此毒。“雖甚是奇怪,卻此毒微臣絕不會診錯。”上神君篤定,是因他仙師便命喪此毒。

無殤,天帝默念這兩個字,心中卻早已有決斷。無殤,無殤之體,痛嗜百骸,三日魂遊,七日魄離,十日化塵埃。這便是無殤,卻唯有一法相解,施救法術者耗盡全部法力,為其續上五百年光陰。在其間尋魔界之月淩花露,煉製相生相克之丹藥,終得無礙。

這還是天帝繼續以來,有幸得以觀某篇殘跡方知。且即便他舍棄全身法力,賭不到月淩花綻放,一切皆是枉然。上神君觀天帝容顏,便知他所思。“陛下,請三思。畢竟誰也預料不到花綻之期……”他後麵的話被天帝打斷:“朕意已決。”現他知其解法,自然不會放過這萬分之一的機會。他無法做到眼睜睜看著顏芮逝去,卻無動於衷。他已失去他們的孩子,若顏芮再有何差池,他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上神君,三日後為朕守護。這三日朕會安排好一切,切記不要和任何神仙提起。”上神君點頭,其中輕重他自然知曉。隻是若有差池,他該對神界如何交代。畢竟那個所謂的法術,有丁點不妥,對天帝和顏芮皆是致命的。

他見天帝沉浸在顏芮失而複得的喜悅中,便悄悄退下,同時關閉殿門。百年前的滅魔行動,他未有參加,卻聽聞天帝為顏芮放棄滅魔的大好時機。今日又做出這般決定,真不知此番對神界是福還是禍。縱他甚是賞識天帝的至情至性,卻從大事者這般兒女情長,終究是不妥的。

待上神君離去,天帝輕撫上顏芮略有消瘦的臉頰。指尖的輕顫泄露他內心的不安,顏芮,你是否能原諒我。縱然顏欣離去讓你受打擊,卻至今日你仍不知我的苦心。那是我們的孩子,我又怎舍得她如此。顏芮,你可知我心痛。

她和你那般相像,好似年幼時期的你一般。卻我竟然……想必你是恨透我了吧。其實,我亦恨自己。若當初我思慮再甚些,或者,隻是哪有那麽多的如果呢。

天帝自己絮絮叨叨說了好一些,縱身體疲累卻舍不得安眠,唯恐這是一場夢,夢醒時分卻不見顏芮的身影。他怕了,真的怕了。一切讓他承受即可,為何總是他至親至愛之仙。魔界,將來,我們一起算總賬。

原你們打的這番主意,卻即便他喪失全部法力又如何,爾等還想翻天不成。不過一群烏合之眾,縱有些小機敏,卻如何抵得過神界之眾。若他不幸喪命,唯拜托上神君為顏芮煉藥。若有幸存活,且顏芮趕上月淩花綻,那他們會尋一片清幽之地,了卻殘生,豈不甚是逍遙。

天帝似是想起什麽,來至書案前提筆一陣書寫,內容大抵是交代後事。待書寫完畢,他躺在床榻上,握著顏芮的手陷入沉思。不消一會,便見他入眠。夢境中恍若初見般,隻見那女子抿唇一笑,便映入他心間。縱然千年萬年,此情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