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黑衣是他

緊接著又是一次天旋地轉,經曆了漫長的奔波後,憐月終於再一次感覺到了腳下的地麵,睜開雙眼看著自己傷痕累累的玉手,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一下便將僅存的理智燃燒殆盡,毫不顧忌形象的衝著兀自忙碌的黑衣人吼道。

“你腦子是不是有有問題!懂不懂得憐香惜玉!”

“你看看我的臉我的手現在都成什麽樣子了!”

說罷憐月用足以吃人的眼神瞪著轉過身來的黑衣人,用自己受傷的手指著臉上依舊在發痛的傷口。

黑衣蒙麵人的目光落在她的傷口上,目光閃過一絲痛惜,強忍著心中想要上前輕撫的衝動,心中罕見的出現一絲驚慌。

但這些看在憐月眼裏卻變成了另一種意思,這無異於當頭潑下一頭冷水,比燃燒殆盡的理智死灰複燃,一點點的萌芽壯大。

完了,完了,他看著我的眼神為什麽和嵐姨看著那些試藥將死的小麻雀的眼神一樣,莫非……

憐月一下就被嚇得出了一頭冷汗,恐懼也從心底慢慢蔓延,憐月現在真的有些痛恨自己剛剛衝動,更悲催的是她剛剛發現自己現在竟然能動了,身體裏的力量雖然沒有十成十的恢複,但至少逃跑是不成問題了。

而自己剛剛居然隻顧著興師問罪,竟然沒有想到自己的小命,而自己剛剛在馬車上為了和夭夭為了玩耍的時候誤傷對方,還把身上的銀針一股腦的全取了出來,現在簡直就是在自掘墳墓。

憐月看著黑衣人一步一步的靠近,心也跟著一點一點的跟著沉下去,當死亡一步一步接近時,什麽冷靜、什麽理智均是不堪一擊。

“你想幹什麽,你知道我是誰嗎?”憐月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不能殺我!”

黑衣人腳步一頓,看著已經瑟瑟發抖的小人,心裏一痛。

“嶽憐月,芳齡十五,嶽家三小姐,大姐嶽憐玉,南平王妃,大哥嶽令鈞,嶽家少主,二哥夢初晨,隱宗現任宗主。”

隨著黑衣人低啞渾厚的一一列舉,憐月心中的恐懼也漸漸被驚訝替代,尤其是當他提到夢初晨時,憐月的眼眶都撐大了一圈。

“你怎麽知道!”

黑衣人這才發覺自己的口誤,沒有解釋,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騰空向憐月丟來,“先敷藥!”

憐月下意識的伸手接住,手卻不受控製的哆嗦著,服藥?毒藥!

“哐當”一個哆嗦,瓷瓶從手中滑落,跌到腳下的草地上。

“這是毒藥……”憐月雙眼無神哆哆嗦嗦的看著躺在青草上的瓷瓶,喃喃自語道。

目光一直沒有都沒有離開過憐月的黑衣人,心裏頓時升起一種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忍不住開口解釋

“那是傷藥。”聲音中的溫柔讓他自己都愣在原地。

“傷藥……”憐月重複著他的話,漸漸眼中又有了焦點,原來是傷藥。

緊接著又狐疑的看了眼站在原地的的黑衣人,彎腰撿起地上的瓷瓶,打開瓶塞,放在鼻尖,抖動著小巧的鼻子輕輕的聞了兩下,淡淡的,香香的,好像真的是傷藥。

原來是自己……兩片紅暈爬上臉頰,憐月伸手手指,輕輕的從瓷瓶裏挑出一小團瑩白如玉藥膏,抬手向臉上依舊有些發痛的傷口擦去。

黑衣人看得皺了皺眉頭,道:“等下!”

憐月剛剛放鬆的心又被一下子糾了起來,強迫著自己故作鎮靜的看過去。

卻見黑衣人轉身走到一旁正在低頭吃草的馬的另一邊,憐月的心裏又糾結了起來,要不要趁現在逃跑……

心裏麵還沒做出決定,便見黑衣人手裏拿著一個水壺,又向她走來,連忙收起心裏的小心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指尖的藥膏。

黑衣人能夠感覺到她的忌憚和防備,卻絲毫不在意,“手帕。”

憐月正要伸手去袖子裏掏手帕,伸到袖口才想起自己的手帕也隨銀針一股腦的掏了出來。

隻能訕訕低頭道:“沒有……”

黑衣人對他的回答一愣,轉身去解臉上的黑巾,黑巾一去,露出

一張麵無表情的俊臉,小麥色的健康膚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卻緊抿的唇,以及一雙漆黑的眼珠。

如果憐月現在看到他這張臉,或多或少也會想起他是誰,畢竟這張臉曾經讓她看呆過。

黑衣人並不是別人,正是宇文淩汐,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青銅獠牙麵具,重新又將那張帥氣的臉遮掩起來,這才轉身,擰開水壺,將黑巾浸濕,然後扭去多餘的水,這才遞給憐月。

憐月呆呆的看著她這一係列的動作,無意識的伸手接過黑巾,卻再也沒有動靜。

“先清洗一下,再上藥。”

憐月這才知道他的意思,看著手中的黑巾,再次呆了過去。

他……貌似不像壞人,那……我的小命貌似也沒有問題,也許……他一會兒就會放了我。

宇文淩汐看著眼前神遊太虛的未婚妻,已經冰冷如岩石的心又柔軟了一下,麵具下的嘴角高高的揚起。想起自己躲在馬車軟榻下的暗格裏她那明快的聲音和爽朗的笑聲,越發堅定了心中絕不放手的念頭。

他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憐月時的場景,那時,自己還隻是一個四歲乳臭未幹的小孩子,許多事還不懂。

那年,父親正黑著臉的訓斥自己的貪玩,管伯送來了一封信,父親拆開看後先是開懷大笑然後臉色漸漸陰沉,比訓自己的時候還陰沉。

宇文淩汐親眼看著父親一掌拍碎了眼前的楠木書桌,他被嚇的瑟瑟發抖卻不敢躲閃,飛濺的木屑狠狠打在自己的頭上、臉上、身上,很疼,他卻一聲也不敢叫出來,還要強忍著逼回一直在眼眶打轉的淚水。

後來是管伯將他帶出去,上藥、包紮。

然後,便有人傳話,父親要帶他一起出遠門。

管伯麻利的給他換了衣服,牽著他去到前門,父親隻看了他一眼,便揚鞭宣布出發,小小的他呆站在原地,眼前除了一匹他隻能夠到腳蹬的馬就是幾個已經騎在馬上瞪著他出發的護衛,沒有馬車,沒有他平時練習時騎的那匹小馬。

他在管伯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才坐到馬背上,一雙小腿緊緊夾著馬肚,牢牢的抓著馬韁,若不是一路上周圍人地照拂,他不知要栽多少個跟頭。

就算如此,等他到淩陽城時雙腿之間早就已經磨的麵目全非,一雙小手也是滿手繭子,可是父親依舊隻是看了一眼,連問都沒問。隻是讓人送來一塊玉佩。

那塊玉佩,他認得,父親從來沒有離過身,他學著父親,也將它係在腰間。

他強忍著腿上的痛,畏懼的跟在父親身後,一路上,他早就知道,他們這次是來參加嶽家小千金的滿月禮的。

從未心生埋怨的宇文淩汐,心裏第一次對這個素未謀麵的小女孩生出了一股怨憤。

他跟在父親身後,看著一群人圍著那個一直閉著眼睛睡覺的哇哇團團轉,就連他的父親也收起了臉上的冰霜,臉上的溫柔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一種叫做嫉妒的東西悄悄的在他的心中發芽,膨脹。

所以,他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的溜到娃娃的旁邊,用小手狠狠的隔著繈褓對著小人掐了一下。

一直在熟睡的娃娃可能因為吃痛,一直沒有睜開的雙眼睜開忽閃忽閃的扇著,雙手不樂意的巴拉著。

宇文淩汐驚慌的看著那雙黑漆漆的眼睛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看著小人的嘴一扁,看似下一秒就要哭出了。

宇文淩汐慌忙的想離開,卻無奈的發現自己腰間的玉佩不知何時被小人緊緊的抓住,然後就“哇~~”的一聲哭了出聲。

一時,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宇文淩汐手足無錯的站在原地,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父親射過來的冰冷的目光。

然後,便是喜劇性的變化,那小人許是感覺到聚集而來的目光,眼角還掛著淚珠,便“嘻嘻嘻嘻~~”的又笑起來。

宇文淩汐呆呆的看著一臉笑容的小人,第一次覺得這娃娃真可愛。

然後,一切發展都出乎意料,那塊隻在自己腰間掛了一天不到的玉佩被父親從自己腰間解下,笑嘻嘻的送給了小姑娘,很奇怪的是自己竟沒有一絲不快。

然後,自己就渾渾噩噩的和那娃娃定了親。

回家後,自己順理成章的被父親確定了少主之位,然後跟著來的就是不見天日的黑暗。

但是無論自己多麽痛苦,隻要想到那張笑臉,心中的陰霾就被驅逐殆盡,那個笑容就是自己心中永遠的太陽。

當自己從那個黑暗的地方出來後,趁執行任務之便,不止一次兩次的逗留在淩陽城,隻為看她一眼。

三年前在淩陽城,他從抵達後便每天都要去瑞祥樓坐上一會兒,隻為見她一麵。

當他透過窗子看著朝思暮想的身影進了樓,然後又進了旁邊的雅間,沒有人能看出他心裏的歡喜。多年的經曆已經讓他學會了隱藏表情。

所以,他才會忍不住去聽,去關注,當聽到那句想要樂器伴奏時,鬼使神差下就將拿出玉簫吹奏起來。

一曲剛落,便急急的拉著喬秩離開。

樓下的那一眼對視,自己又再次深深的陷在了那雙眸子裏。

然後,強壓著心中的心慌,逃開。

後來,嶽府偶遇,佳人入懷。

他擔心的甚至差點亂了分寸,沒有人知道那個斷魂陣自己第一晚就已經去硬闖一次,最後是被管伯背回客棧的。

保護她,幾乎已經成了自己的本能。

鳳凰嶺短短的幾天相處,沒人知道自己是多麽欣喜。

可是,自己這些感情卻不敢表達出來,隻能擺著一副自己已經運用十足的冷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