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告別娘親

藍水看憐月一直盯著腳前的路發呆,便清楚她定是又想到了什麽,眼看前麵就要拐彎,憐月卻似一點也沒察覺,若再放任她這般走下去,可就要跳進路邊的溫泉池子了。

藍水不得不出聲提醒道:“月兒,”

“恩?”憐月這才從三年前的回憶中回過神來,轉頭看向藍水,絲毫未察覺到腳下的路已經走到盡頭。

藍水滿是無奈的伸手將她拉住,語氣略帶責備道:“想什麽呢?看看腳下是什麽?”

憐月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踏在池子旁邊,若再失神往前走一步,可不是就要踩進去了。但有藍水在身邊,這點是絕對沒有可能發生的。

憐月將腳挪回正路,笑嘻嘻的拉著藍水的手,撒嬌道:“有藍姐姐在,月兒不看路都沒關係的。”

“是嗎?那下次我肯定不提醒你了,貌似好久沒有看到月兒出糗啦”

憐月一看藍水捉狹的眼神,將臉上的嬉皮笑臉一收,正色道:“那藍姐姐算算,你有多長時間沒有陪在月兒身邊了。”

話一出口,藍水便沉默了起來。憐月頓時有一種想咬掉自己舌頭的衝動。明明知道藍姐姐是為了躲大哥才不回嶽府的,自己這不是明顯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嘛,如今隻有盡力彌補,若不然明天藍姐姐改變主意了,那大哥估計又要失落了。

“還是隱宗的好,有山頂的兩汪湖水在,整個隱宗都四季如春,藍姐姐,你說對吧!”

說完一臉期期艾艾的看著藍水,她可知道,自己這個樣子的殺傷力有多大。

果然,藍水的表情瞬間就緩和了,接著她的話繼續讚道:“能想到這般設計的前輩也是個會享受的!”

憐月深表讚同的點點頭,記得那年憐月初次進入鳳凰嶺還是寒風淩厲的冬天,但整個隱宗在溫泉的點綴下,絲毫感覺不到寒冷。原以為到了春天後,隱宗會有些悶熱,卻不想溫泉的水溫也跟著降了下來,憐月那時還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直到到了酷夏,溫泉裏的水甚至有些冰涼,憐月才真的詫異起來,特意去詢問了二哥,這才知道,鳳凰嶺內共有南北兩個山頭,山頂各有一汪湖水,不同的是南山湖水炙熱,尋常人剛接觸水麵便會被燙傷,而北山則恰恰相反,是一汪寒潭,寒潭的岸邊常年凝著一層寒霜。

也不知哪位心思巧妙的前輩在兩汪湖水各建了一個閘口,可以人為的控製水量,引水流在山下重新匯集成一汪湖水,也就是夭夭帶憐月去看霧海的那個。

憐月還曾專門爬到山頂去探究過,嘖嘖稱奇了好一段時間。

就像現在,已經是五月份了,山外的天氣已經有些燥熱,但隱宗內卻依舊溫溫潤潤的很是舒服。

憐月本是輕鬆的臉色,隨著越來越接近後山,也漸漸的變得莊重起來。

雖然天已經有些微黑,但借著暮色憐月依舊可以看到桃林一側空地裏的墳塋。

那裏,躺著她的娘親,盡管憐月隻享受了不到兩年的母愛,中間還夾雜著夢嫣然時不時的閉關,但對這個娘親,憐月內心的依戀並不比那些從小在娘親身邊長大的孩子少。

相反,正是因為失去過,反而倍加珍惜。

紫竹和青峰遠遠的駐了足,作為心腹,他們很清楚小姐的習性,這時候,她定有許多話要講給夫人聽。

藍水和她們不一樣,自然是不需要回避的。

憐月手中拿著錦帕,輕輕地擦拭著眼前的墓碑,喃喃自語道:“娘親,月兒來看你了,你還可好嗎?”

憐月剛剛說了一句,鼻子一酸,淚水就不受控製的落了下來,聲音也有些哽咽。

但又不想讓娘親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狠狠的吸吸鼻子,聲音輕快的說道:“月兒很乖,天天都有在練功,現在娘親交給我的功法我已經練到第四層了,還有啊,明天我要和大哥和藍姐姐出發去看大姐了,娘親有什麽話需要月兒帶的嗎?”

回複她的隻有晚風吹過桃林的沙沙的聲音。

但憐月卻故作明悟,“哦?月兒明白了,娘親也很掛念大姐對不對?娘親放心,我一定會傳達到的,大姐也一定會很開心,身體…”

憐月意識到自己說漏嘴,連忙改口道:“大姐的身體很好的,大哥也好,就是父親過於掛念母親,”說到這,憐月的眼神有些失落,“有還幾次都將月兒錯認成娘親呢?這也不怪父親,每次月兒看鏡子時,就覺得娘親就在身邊呢?”

一旁的藍水越聽越心疼,忍不住打斷道:“可不是呢,藍水也覺得像。”

憐月聞言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但很快便被掩蓋下去,快的甚至讓藍水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這時天已經暗了下來,隱宗方向漸漸亮起一盞盞燈光,朦朦朧朧的燈光提示著憐月時間已經不早了。

自己這會兒還沒回去,大哥又該擔心了。

“藍姐姐,你是今晚和我一道回去,還是…”

藍水遲疑了片刻,“我還是明天一早再去。”

對於藍水的答案,憐月早就猜到了,也沒有多勸,“那藍姐姐再和娘親說會兒話,月兒就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

憐月依依不舍地又回頭看了眼,這才抬腳。

回到隱宗後憐月並沒有見到夭夭,不用問就知道定是自己二哥又禁了她的足,不過本來這次去南平府就不是遊玩,帶著夭夭也確實不方便,便也沒有開口替她求情,夢初晨將她送到山外,又擔心路黑,特意準備了馬車。

憐月和他告過別,便在紫竹的摻扶下上了馬車。

回來的路上,憐月的腦海裏一直在高速的運轉著,時而想象父親和娘親,時而想想大哥和藍姐姐,然後又想想二哥和夭夭。

現在的憐月早就不是三年前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今天三月已經行了及荓禮,對於男女間的事情懵懵懂懂的也了解了些。

宇文家在她及荓時,曾來信提過她和宇文淩汐的婚事,宇文家的意思是在滿一年孝期後盡早操辦。但卻被嶽展鵬以她還小回絕了,對於這件事,嶽展鵬並沒有隱瞞她,她也知道,父親之所以會這麽做,是因為娘親病危時的一句話。

那時,憐月早在夢嵐束手無策搖頭離開時就哭成了一個淚人,她的父親嶽展鵬坐在床邊,雙手緊緊地握著娘親的手,老淚縱橫。

床上的夢嫣然吃力的撐著雙眼,一一喚著憐月幾人的名字,吃力的交代著自己心中未了的心願,嶽令鈞的心事便是在那時被她道破的。

挨到憐月時,夢嫣然已是彌留之際,顫巍巍的伸手向憐月探出,終究無力,在半途便垂了下來。

虛弱的看向床邊人“二哥,”

嶽展鵬趕緊點點頭,強忍著胸腔中的悲愴,“我在。”

床上的人費力的扯了笑容,“月兒…月兒的婚…婚事,需她自己點頭…才可,若…咳咳咳…若她…不願,便回…了大哥…就…就說是我…說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嶽展鵬狠勁的點著頭。

床上的人見他點頭,很放心的眷戀的看了他一眼,緩緩的合上了雙眼。

“阿玥…”

“娘親…”

想起那日的場景,憐月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水,對著一臉關切的紫竹微微一笑,“到哪了?”

“剛剛進城,小姐你剛才…”

“沒事。”

憐月伸手撩開窗簾,一看果然是進了城,現在已經快到家了。

沒多大一會,馬車便停了下來。

憐月在紫竹的摻扶下下了馬車,抬眼一看,便看到了正等在門口的大哥。

心裏一暖,喚道:“大哥。”

待憐月下了馬車,青峰便駕著馬車向馬廝的方向駛去。

嶽令鈞掩起眼中的失落,收回目光看著憐月問道:“這晚才回來,吃飯了嗎?”

憐月心裏有些吃味,不領情的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嶽令鈞也知道自己的心思沒有逃過小妹的雙眼,尷尬的咳了一聲,“知道你沒吃,蘭香園裏讓紫菱備著呢。”

憐月很清楚自己大哥心裏的想法,心中也不是真的怪他,但還是想要逗逗他,畢竟一直穩重的大哥可是很少會這樣失神的。

“那個,大哥…”

“恩?”

“藍姐姐…”憐月故意停頓,

“怎麽了?”

果然,一提藍姐姐大哥就很關心,憐月也不想大哥傷心,笑嘻嘻扔下一句,“藍姐姐明天會和我們一起走。”

不待嶽令鈞反應過來,便帶著紫竹越過他,小跑向自己的蘭香園。

嶽令鈞回頭看了看小妹的身影,無奈的搖了搖頭,但嘴角的那抹笑容卻怎麽也收不回去。

憐月回到蘭香園,剛進院子聞到了飯香,急不可耐的在紫菱和紫竹的服侍下淨了手,專心致誌的對付桌上的美食。

飯後,紫竹在紫菱的指揮下,收拾起明天的行李,又絮絮叨叨的向紫竹交代著各種注意事項。

憐月在一旁看著,沒少取笑她。

漸漸的也有了睡意,懶懶的打了個哈欠,便早早的上床睡覺。

對於明天,憐月還是很期待的,畢竟這是她第一次離開淩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