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相見不相識

夢池給三位家主安排的小院本就比較偏僻,與議閣之間約莫著有半柱香的腳程,而路上夢嫣然看著憐月高漲的興致又刻意放慢了腳步,等一行人走到議閣時,憐玉等人麵前的茶都添了三次水了,大家也不再如才開始一樣沉默,小聲的同周圍的人說著話。

期間憐玉拉著藍水讓她仔細的將陣中的遭遇低聲講了一遍,才知道那幻陣竟能勾起一個人內心最不堪的記憶,當下便明白了為何自己的弟弟會那麽痛苦,定又是七年前的事,無奈的歎了口氣。同時也很好奇,反應更加劇烈的宇文淩汐到底遭遇過什麽,難道…憐玉歎了口氣,看來人人家裏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接著又想起憐月和他的婚事,看向宇文淩汐的目光就複雜起來。

似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正在低頭和喬秩商議什麽的宇文淩汐抬頭看了過來,與憐玉的目光撞個正著。憐玉倒是絲毫不扭捏,略微頷首,便將目光收了回來,繼續和藍水小聲的說著話。

這時,門外傳來了夭夭的聲音:“月姐姐,這就是議閣,很氣派對不對,不過我不喜歡,太莊穆,每次看到它我就感覺頭暈。”

大廳裏的幾人聽到聲音,知道正主到了。如今知道這是隱宗,幾人倒也不好就這麽坐著,便起身站在了椅子旁。

憐玉和藍水微微對視了一眼,明白兩人這是想到一塊去了,那聲“月兒姐姐”定是喚的憐月,她們望向大門的眼中很是激動。

憐月的小手一路上都被夢嫣然的攥在手中,即便現在心中知道大哥大姐就在裏麵,但依舊舍不得掙脫這個溫暖的手心,強耐著心底的衝動,隨著夢嫣然一起進了大廳,一眼就看到了右前方的大姐大哥和藍姐姐,欣喜的喚道:“大哥、大姐、藍姐姐!”

一旁的夭夭急忙問道:“哪個?哪個?哪個?”

“諾”憐玉從夭夭手中抽出手指向憐玉的方向,“綠色衣服的是我大姐嶽憐”還未說完憐月便發現大姐的臉色明顯不對,旁邊的藍水的神情也很奇怪,兩人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一個方向,滿是不可置信和激動,淚花在眼眶中打著轉,隨時可能破眶而出。

憐月在自戀也知道她們這番激動也不是因為自己,心中暗道一聲不好,自己怎麽把這茬給忘了,十三年前母親消失時,大姐和藍姐姐可都已經記事了,肯定是記得母親的樣子的,倒是自己的大哥目光一直停駐在自己身上,可是如今母親的情況,是無論如何不能相認的,憐月急的直朝自己的大姐使眼色。

可是憐玉現在根本看都沒看憐月,又哪裏看得到她的眼色,嶽令鈞倒是看到了,但卻絲毫沒有弄懂憐月的意思。

“娘…”憐玉的一聲呼喚打破了憐月所有的幻想,似乎覺得還不夠徹底,憐玉直接撲到夢嫣然的懷中,雙手緊緊的抓著夢嫣然衣服,不顧身份的哭了起來,“嗚~嗚~娘,玉兒想死你了,父親~可~可算把你~找回來了~嗚嗚~”

這一喊一撲,震呆了屋裏的一群人,藍水眼中強忍的淚珠,就像斷了線的珠子般,嘩啦啦的流個不停。嶽令鈞臉上的神色從茫然轉為震驚繼而轉為驚喜,終於將眼前的人和記憶中模糊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鼻子一酸,眼淚也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其餘的人則是一臉震驚。

憐月能清楚的感覺到夢嫣然的僵硬,抬頭看去,果然,她的眼中除了疑惑和不解,另外還夾雜著一絲驚慌。憐月看著失控的大姐,想起這些年的種種,眼眶也不爭氣的紅了起來,瞬間就淚流滿麵。

跟在後麵的嶽展鵬看到這麽一個畫麵,悄悄的抬手擦了一下眼角。

哭著的憐玉也慢慢察覺到這個懷抱的僵硬,還以為是母親不認得自己了,梨花帶雨的抬起腦袋,嗚咽著道:“娘,我是玉兒啊,您不認得了嗎?”

夢嫣然迷惑的搖了搖頭,“你認錯人了。”

憐玉不可置信的鬆開了緊抓著夢嫣然衣服的雙手,目光又往她和憐月緊握的雙手上看了看,搖著頭喃喃自語道:“不肯能,不可能!不可能!”似是覺察到了憐玉的目光,夢嫣然很快的鬆開了拉著憐月和初晨的手。

嶽展鵬複雜地看了一眼夢嫣然,見憐玉又準備說些什麽,擔心她說出什麽會引發阿玥的舊疾,搶先出聲製止道:“玉兒,是你認錯人了!”

憐玉這才看到跟在後麵的父親,“可,明明就”

“我說認錯就是認錯了,她不是你們的母親我的阿玥,這是隱宗宗主夢嫣然”說完後,嶽展鵬仿佛一下就蒼老了好幾歲,本來挺拔的背也一下子佝僂了許多。

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兒子身邊的周謙出聲反駁道:“二哥,夢嫣然和夢玥明明就是”後麵的“一個人”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宇文默遞過來的眼神硬生生的嚇吞了回去。

一臉擔憂的夢嵐看向嶽展鵬的眼中第一次沒有了敵意。

這時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到夢嫣然的變化。不知為何,當她聽到嶽展鵬說的那句“我的阿玥”時,心裏沒來由的一痛。不自覺的就想起今天見麵後的種種,那人的激動、呆愣、愛戀以及如今的無可奈何,還有那小姑娘莫名其妙的親切感,以及眼前這幾個滿臉是淚水的孩子,總覺得似乎真的發生過些什麽。仿佛有什麽特別寶貴的東西被自己遺失了,而現在她特別想要找回。

夢嫣然使勁的想著和他們有關的一切,頭越來越痛,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般。但同時好像有什麽劃過腦海,直覺告訴她,隻要抓住它,一切都會水落石出,夢嫣然拚命的忍受著這劇烈的疼痛,但無論如何就是抓不到,她原本清澈的雙眼竟然開始隱隱發紅,心裏的煩悶迫切的需要一個發泄口。

最先發現的是正在打量夢嫣然的宇文淩汐,心中頓時警鈴大作,他看了眼夢嫣然青筋突起的雙手,又看著依舊在哭鼻子的憐月,想也不想的就飛身上前。

宇文淩汐一把推開她眼前的憐玉,“小心!”又將憐月抱在懷裏,正準備施展輕功,便感覺身後有一股強勁的力量向自己後背襲來,匆忙之下隻來的及調整了下身位,便被轟飛了出去。

憐月隻覺得似乎有水珠滴在自己的臉頰上,溫溫的,自己像被護在一個堅實的懷抱裏,這個懷抱有些熟悉,但空氣中怎麽有股血腥味。憐月想起剛才的那聲驚呼,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刷的一下睜開眼,入目便是宇文淩汐蒼白的臉、緊鎖的眉頭,以及唇邊的那抹鮮紅,想要張口說些什麽,但話卻卡在喉嚨裏,發不出聲響。

“宇文,月兒,你們怎麽樣?”喬秩焦急關切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沒~咳咳~沒事”憐月看著宇文靈心因為咳嗽順著唇角流出的血,忍不住的抬手去擦,宇文淩汐感覺到唇邊的溫暖,愣了一愣,眼底的欣喜一閃而過,嘴角忍不住的微微翹起。

“你怎麽樣”焦急的聲音在心底想起,憐月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訕訕的收回小手,正要從他的懷抱掙脫出去,這才發現自己是側躺在地麵上,連忙起身四處搜索起初晨的身影,終於找到了對麵靠牆站立的初晨,他顯然傷的不輕。

同時,嶽憐月也被眼前的一幕震呆了,隻見剛剛還讓自己感覺到溫柔的夢嫣然此刻狂性大發,一頭本來夾雜著白發的頭發現在完全變成了白色,嶽展鵬、宇文默、周蠻、夢嵐、夢源合力才堪堪與她打了個平手,這並不是說夢嫣然的武功過於高強,而是與她對抗的幾人都害怕傷害到她而不敢下重手,這才讓她占了上風,最後還是宇文默趁其不意,點了夢嫣然的穴道,才結束了這場戰爭。

嶽展鵬一把將夢嫣然抱到懷中,夢嵐見此雖有些不滿,但此刻也顧不上那麽多,將手附在夢嫣然的脈門處把了脈,神色凝重的吩咐道:“初晨!”

靠著牆的初晨聞聲,掙紮著向桌子晃去,憐月這才反應過來,飛奔到初晨麵前,和剛剛趕到的夭夭一起一左一右的扶著他,宇文淩汐看著憐月慌張的背影,剛剛有些發亮的眸子又暗了下去。

“茶杯”初晨虛弱的說道。

夭夭連忙跑到桌子旁取了個盛著水茶杯過來,“將水倒掉,”說完就抽出腰間的佩劍向自己的左手劃過來。

憐月大吃一驚,急忙伸手阻止,道:“你要幹什麽!”

“初晨,你在磨蹭什麽,快點!”夢嵐催促的聲音再次傳來。

“血是藥引,耽誤不得,放開…”初晨虛弱的解釋道。

憐月回頭看了眼父親懷中的母親,最終還是移開了手,夢初晨用劍尖挑開左手的衣袖,露出了傷痕累累的手臂,毫不猶豫的劃了上去,夭夭連忙將茶杯放在下麵接住落下的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