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殤逝
七皇子的心揪著的痛,他一直在猜測程沅珈為什麽會如此的痛苦,以她的出生她的身份,沒有什麽是值得她痛苦的,可是,看似囂張驕傲的她,卻有如此深沉的孤獨和寂寞。想想她的身份所處的環境,也不難理解。雞窩裏住著個金鳳凰,鳳凰不會於雞一般見識,更不會與雞稱兄道弟,那等待她的隻有孤獨。他是因為自己身份太低而困擾,而她卻是因為身份太高而孤寂,兩個人因同一個原因,走了兩個極端,卻有著相同的傷痛。
這時候,他才深切的感受到,為什麽程沅珈會不顧一切的與他千裏相伴,來得這種荒蕪之地,隻要有她在身邊,自己才會覺得安心,她同樣也是。
將程沅珈的小手帖在自己的胸前,七皇子凝視著她的雙眼,道:“以後我們都彼此擁有對方,再也不孤單了,答應我,沅珈,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不要放棄我。”
程沅珈盯著七皇子的臉龐,已經到嘴邊的“我答應你”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這張連,俊美得連女子都為之失色,但絕對不是她尋找的那張臉,當她找到周乾雲真正的轉世之人,還會堅持守在他身邊嗎?這個問題連她自己都不能回答。
“隻能答應你,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我都會是你的朋友,會支持你。”程沅珈不動聲色的把手收回,退後了兩步,道:“我知道你現在被你皇兄和我外公架著爭奪皇位繼承權,這次來軍中也是他們為你爭取皇位的一個步驟,但不管你是否會最終坐上那張龍椅,我都會無條件的支持你。”
“我要的不是這個。”七皇子急切道:“我要的是……”
程沅珈打斷了他的話,道:“我知道你要我答應什麽,但這件事情我暫時還不能答應你,畢竟我們都還年幼,如果再過兩年,我還是沒有遇到我的真命天子,我會好好考慮你的。目前,我們隻能是朋友。”
“那你剛才為什麽主動吻我?”七皇子難以置信的盯著程沅珈,剛才如斯深情與他擁吻的人,現在居然說隻能做朋友,他一時難以接受。
“如果可以,請你忘記剛才發生的事情吧。”程沅珈的熱情直線下降,恢複她那副彬彬有禮又拒人於千裏外的神情,道:“有些事情很難解釋,我也不想解釋,忘記掉也許會好受點。”
程沅珈其實很想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從七皇子的記憶中抹去,可是心中又隱隱的舍不得,在這裏她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麵對他,說完這句話後,疾步逃開,向來時的路行去。
剛走了幾步,天上傳來一聲鷹鳴,一隻張開雙翅足有三尺的黑色鷂鷹從天空俯衝下來,停在程沅珈身邊的岩石上,想她鳴叫著。
程沅珈臉色一變,轉身走到岩石前,伸手從鷂鷹足上取下一個竹管,並剝開封蠟,從中倒出一份信來。
“這是用來送信的?”七皇子看著岩石上對他虎視眈眈的鷂鷹,忍不住道:“我知道軍中也僅僅是用信鴿傳信,從來沒見有人能用鷹來送信的。”
“其實鷹比信鴿更適合送信,至少鷹的天敵很少,而且這種鷂鷹飛得很高,一般人別說射下來,連看都看不清。從京城到此地,信鴿起碼要飛兩天,但這鷂鷹隻要一天時間就飛到了。”程沅珈低頭看信,隨口回答道。
訓練鷂鷹送信,這種大手筆也隻要她能做得出來,鷂鷹能馴化後用以打獵就已經很不錯了,更別說能準確找到送信位置傳送信件了。但經過她灌輸靈智的鷂鷹,卻可以輕鬆當好信使這份工作。別看這家夥還是個鷂鷹的外殼,真正的靈智比得上一個七八歲的孩童,聰慧得很呢。
看完手裏的信,程沅珈的眉頭皺了起來,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個?”
“和我有關的我都該聽聽吧。”七皇子苦笑,程沅珈翻臉比翻書還快,這讓他怎麽都適應不了,好在他對她也不是勢在必得,總算還是能把持自己。
“好消息是,我針對柳少蘊的布局已經完成,隻要柳少蘊還在京城,就絕對會落入我的彀中,到時候他幫不幫你就不是由他自己說了算了。壞消息是,你的六皇兄,昨天過世了。”程沅珈麵無表情道,好像兩個消息都與她無關。
“什麽,六皇兄?”七皇子臉色的血色一下子褪了個幹幹淨淨。他離京之前還曾去看望過六皇兄,那時候他的病情已經暫時穩定了下來,甚至還下床堅持送他到門口。在沒有人情味的宮廷中,讓他感到溫暖的隻有賢妃母子以及這個與他同病相憐的六皇兄。
兩行眼淚從七皇子的眼中迅速滑下,對於年僅十五歲的七皇子來說,並不存在男兒有淚不輕彈的格言,悲痛的時候,眼淚還是宣泄了出來。
“我馬廄裏有匹千裏追風,可以讓你三天內趕回京城,你要不要借用?”程沅珈知道他的心思,提議道。
“要,我要借。”七皇子一把抓住她的雙肩,道:“馬廄在哪裏?快帶我去。”
“給我一個時辰,我要做些準備。”程沅珈沒有馬上帶他去,道:“你先把你的那些侍衛打發回去吧,還有到了京城,如果有人問起你是怎麽知道的,就說是我給你送的信。”
“好,我馬上去。”七皇子沒有多想,立刻向程沅珈所住的莊園奔去。
半個時辰後,兩人回到了莊園內,一路上,程沅珈一言不發,似乎在想什麽心事,七皇子心急如焚,也沒在意她的異狀。
到了莊園裏,七皇子去打發他的侍衛,而程沅珈則回到房間裏,動手寫了一封書信,塞到鷂鷹帶來的竹管裏,綁在鷂鷹腳上,讓它帶回京城。七皇子是以督軍欽差的名義到閩州來的,沒有皇命擅自回京,如果被有心人以此彈劾的話,還真會惹上大麻煩。特別是自從太子被廢黜後,項家一脈的官員對二皇子這邊的人恨之入骨,抓到幾乎還不是往死裏整。如果不做好準備,奔誰的喪還說不定呢。讓程沅珈擔心的還有來閩州的路上,那支千人的軍隊。雖然這支軍隊被她神不知鬼不覺的消滅了,但派出這軍隊的人卻還在暗中伺機而動。抓獲這支隊伍後,她也曾對領頭之人進行搜魂,知道他們是大皇子下屬的官兵,這讓她對七皇子的安全問題非常不放心。
七皇子騎著她的千裏追風疾馳而去後,程沅珈對下人們關照了幾句後,也悄然跟去。
京城的情況,她在回莊園的路上就與珍兒溝通過了。平時她不會主動聯係珍兒,而珍兒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驚動她,所以有什麽信息還是靠鷂鷹遞送過來。珍兒傳來的信息中,程沅珈得知六皇子是昨天上午過世的,就如程沅珈猜測的那樣,他是油盡燈枯,藥石枉然。不過程沅珈此刻對暗算六皇子的人很好奇,按理說六皇子的母親僅僅是個允容,是九嬪之一,地位並不高,而且當初生六皇子的時候,更隻是個婕妤,會有什麽人下手暗害一個婕妤的兒子呢?如果這人連婕妤生的兒子都要下手除掉,七皇子能活到今天還真是個奇跡。發現六皇子曾被人暗算後,她曾經偷偷觀察過所有的皇子,除了六皇子外,太子,五皇子和八皇子都有被人暗算的痕跡,但因為沒有破壞身體的底子,並沒有造成太嚴重的後果。而七皇子雖然是個身份低微的宮婢所生,卻完全沒有被下過暗手,這讓她非常好奇,為什麽會唯獨放過他?
進一步了解後才知道,能在宮裏出生並長大成人,這是件多麽不容易。一旦懷上龍種,就有無數雙眼睛盯著,那些心懷嫉妒的人,什麽事情都做得出。在安胎藥裏下毒是最慣用的伎倆,還有什麽將孕婦推倒啊,使畔子啊,都是常見到不行的,甚至那些手裏握了實權的妃嬪,更是隨便按個名目就把懷孕的地位不如她們的女子直接毆打,輕則流產,重則一屍兩命。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來,詛咒、下毒來什麽的都有,甚至有人買通奶媽子或者伺候的宮女,下手直接掐死捂死的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