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歇罷

一連幾天,袖珍在節目組都沒少看別人臉色。本來她也不喜歡跟人親近,現在大家都跟避瘟神似的躲著她,更讓她渾身不自在了。不管是吃飯,錄節目,還是休息,都能聽到隱隱約約的風聲碎語,就連跟德犬貧仔幾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也有意無意的遷就她,氣氛好不僵硬。

袖珍破天荒的端著飯盤坐到德犬跟貧仔旁邊,大家抬頭看到是她,臉上的表情滿是詫異。袖珍不跟別人一起吃飯的習慣節目組人人知道,今天這是怎麽了?

袖珍大口大口的扒著飯,一邊吃一邊誇:“嗯,今天的咖喱不錯,蝦也好吃!誒,我不吃西紅柿,你們有人要嗎?”

大家低著頭吃自己的飯,默不作聲,德犬將勺子遞過去,接住她舀過來的西紅柿,還道了聲謝謝。

袖珍不耐煩了,把勺子往盤子上一摔,說:“我說,你們一個個這是怎麽了?說句話行不行?”

貧仔看氣氛不對,忙開口圓場:“就是就是,為了這點破事傷感情,不值得!你放心,我貧仔是第一個站在你這邊的!”

猩猩說:“我最討厭這種背地裏玩陰的了!分明是有人故意搗鬼,等抓到那個人,我一定不放過他!敢讓我們袖珍受這種委屈!”

三言兩語,倒也說開了,好像打開了一個開關,所有關卡就都解開了一樣,幾個人又恢複了昔日的和諧。

聊著聊著,就聽貧仔說:“不過,你有沒有一點線索,誰會在背地裏搞這種鬼?如果要整你,幹嘛不直接衝你來?你爸的事都過去這麽多年,拿那麽久以前的事來說事,不覺得蹊蹺嗎?”

袖珍臉上一下子沉了下去,看大家麵麵相覷,有話不敢說的樣子,她總算明白,他們避著她,不是因為她身陷輿論,而是因為他們都跟別人一樣聽信讒言。心裏回升的溫度一下子又跌倒冰點,她飯都沒吃幾口,就站起來,說:“連你們都不相信我,我還能信誰?”說完,端起飯盤走開了,留下幾個男生在後麵,又愧疚,又無助。

袖珍剛走出餐廳,就被一個熟悉的刺耳聲音叫住了,不用看也知道,找她的是Elaine。她剛想繼續往前走,Elaine就上前攔住了她:“發生這種事,你還能安然自若的呆在這裏,該說你心態好呢,還是臉皮厚呢?”

“別人的事,用不著你來閑言碎語。我的事,我會看著辦。”

“別說我沒奉勸你,你現在是自身難保,別想仗著一時意氣替你爸爭那口氣。”Elaine盯著她說,“現在的你,再待下去隻能讓節目組為難。”

袖珍笑笑,說:“我是主持人,我不待下去,難不成大導演你替我代班?”

“這你就不用管了,沒有你,節目還是照做。留在這裏,你是想讓人看《Gamer》的笑話嗎?”

“你以為這樣擠兌我我就會走嗎?告訴你,逐客令也用不著你來下……”

話剛說完,Elaine一個巴掌就扇了過來,打在袖珍臉上。力氣不大,卻讓人氣憤,袖珍氣鼓鼓的看著她,手不停的顫抖。

“嗬,我量你也不敢打我。”Elaine白了她一眼。

“啪!”袖珍按耐不住,也回了她一巴掌。這個女人,處處跟自己作對,竟然還打她。

就在這時,旁邊突然出現了幾位記者,對著袖珍一陣狂拍。Elaine抬起被打歪的腦袋,捋了捋頭發,對著鏡頭點頭微笑,拂袖離去了。袖珍一臉茫然的望著幾個攝像頭,眼睛被閃光燈照的一眨一眨,麵對記者的提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爸爸的消息還未平息,袖珍對導演的暴力行為就接踵曝了出來,還有甚者說《Gamer》內部早就存在內訌,成員之間鬧不和,導致節目組起步艱難,現在局勢岌岌可危。

為了平息爸爸事件的風波,袖珍讓經紀公司幫她召集了一些記者,在媒體麵前澄清謠言。她在采訪中嚴厲抨擊了製造謠言的人,並稱要將責任追究到底。可是口說無憑,越描越黑,反而引起更加凶殘的輿論,再加上剛曝出的暴力事件,袖珍再次陷入謠言的水深火熱中。

她想用自己的固執證明爸爸的清白,卻發現,繼續留下來隻會給更多人帶來麻煩。

布布把她叫來的時候,她已經做好了被她責罵的準備。沒想布布心平氣和,沒責怪她,還寬慰她:“這段時間你受了不少委屈。不過,為了你好,我想……”

“布布,”袖珍打斷了她的話,說:“你不用說,我……我退出就是了。”

“傻瓜,誰讓你退出了?這段時間你先避一避,等事情過去了,風波平息下去,咱再圈土重來啊!”

袖珍感激的看著她,突然覺得她身上飄來一陣緩緩的暖流。

“就算組裏有人不認可你,但也不能不認可觀眾的眼光啊。《Gamer》少了誰都不行,回去儲精蓄銳,隨時準備歸隊吧。”

“布布,你看得起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不是我,”布布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說:“我們可是在你身上壓了五倍保險的,要對自己有信心。”

“誒?”袖珍這可聽懵了,前幾天胡悅從她這裏拿走了不少資料,說是節目組上保險要用的,她還想著簽約的時候不是已經上過了嗎,怎麽還要上?五倍保險?這也太闊氣了。

布布看她一臉疑惑,笑了笑,沒說什麽,起身離開了。

從攝影棚出來,布布來到華天修的辦公室。他幾個小時前剛出完差回來,回來後又投入緊張的工作。從那對加深的眼袋和凹下去的臉頰可以看出,這些天他休息的很不好。

華天修用餘光看了布布一眼,頭也沒抬便問:“怎麽樣?”

“嗯,辦妥了。”

華天修沉默了一會兒,問:“有沒有失望?”

布布搖了搖頭,舒心的說:“沒有,她很坦然的接受了。這樣也好,平時睡不夠的覺,這下都能補回來了。”

“行,你下去吧。”

布布本想問他出差順不順利,可見他臉色憔悴,神態黯然,心底也猜出了幾分,嘴角不禁也癟了下去。她歎了口氣,節目組最近正在遭遇一劫難關,現在最優秀的主持人又臨時撤出,哪個環節再出差池,後果不堪設想啊。

諾大的辦公室,死一般的寂寥。華天修看著桌上的報紙,“江盈盈迷奸案”抬頭幾個字映入眼簾,激起了他無限的憂傷。手中的紙杯被捏癟,滾燙的咖啡倒在手上,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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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二連三的風波,最直接的後果就是袖珍閑下來了。布布勸她,有時候放手才能解決一切,或許,她現在能做的隻有等待了。袖珍停止了節目的錄製,在家裏呆了幾天,偶爾看看電視,看到自己的節目,欣賞一番,倒也覺得樂趣多多。她坐在地毯上,頭倚著茶幾,啃著薯片,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看到自己躺在地板上,腦袋下是軟軟的枕頭,身上還蓋了條毯子。一雙短小的腿卷曲著蹲在眼前,抬起臉,看到無名撐在茶幾上看書。

袖珍心裏竟然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可能因為好幾天宅在家裏,都沒見到同事,醒來竟然有人在旁邊陪她,讓她感覺到溫馨許多。她背著無名坐起來,撓了撓頭發。

“袖珍,你睡了好久。”無名銀鈴般的聲音傳了過來。

袖珍沒有回他,起身坐到沙發上,重新打開電視,試圖用電視的聲音掩蓋他的聲音。

“袖珍,你不用去上班嗎?”無名身子挨近她,抬起頭問。

“怎麽了?”袖珍淡淡的說。

無名帶著懇求的語氣說:“無名餓了,你給我下碗麵好不好?”

給他下麵?哼,她還沒給自己下過麵呢,憑什麽給他下麵?袖珍把薯片推到他跟前,說:“餓了就吃這個。”

“婆婆說這是垃圾食品,我不吃。”無名說著,認真的看著袖珍,把她手裏的薯片放回去,一字一句的說:“你也別吃。”

“嘿!”袖珍氣嘟嘟的盯著他,小霸道!

“麵在冰箱裏。”無名撅著嘴,用堅持的語氣說:“我要吃麵。”

袖珍突然想起華天修讓自己給他做早餐的場景。她算是栽上一個大霸道一個小霸道了。

袖珍從冰箱裏拿出媽媽拉好的麵,起鍋煮了一鍋開水。也不知道他要吃多少,手在一撮一撮麵條裏撥來撥去,拿出來又放回去,放回去又拿出來。無名在廚房門口看了她好一會兒,從碗櫃裏拿出自己平時吃飯用的碗,說:“這麽多就夠了。”

袖珍不好氣的接過碗,把麵放進去,到剛好的時候,才收了手。她把麵丟進滾開的水裏,蓋上鍋蓋,叉著腰說:“好了,等吃吧!”

無名不解的看著煮麵的鍋,說:“我說的是好吃的麵,不是真的隻吃麵。”

“那你還要怎麽吃?”

“下麵不放菜跟雞蛋嗎?”無名認真的問,看她有點發愣,又說:“都在冰箱裏。”

袖珍從冰箱裏取出幾根青菜,放在水龍頭下麵洗。煮麵的鍋鍋蓋跳動起來,白色的水流了下來。袖珍手忙腳亂的過去用手把鍋蓋拿起來,沒想太燙,手一鬆開蓋子就掉到地上。她扇著燙到的手呼呼吹氣。無名倒是很鎮定,用抹布撿起鍋蓋,略帶得意的說:“你不是不願意給我做,是沒做過啊?”

“誰說的!”袖珍氣鼓鼓的說,然後學著媽媽的樣子,用筷子在鍋裏攪麵,沒想麵在鍋底放太久了,底下全焦了,一股燒焦的味道隨煙霧飄了出來。袖珍忙把火關掉,撈起幾條麵一看,上麵的糊了,下麵的黑了,慘不忍睹。

無名嗅了嗅廚房,一股濃濃的焦味!他歎了口氣,想了想說:“袖珍,要不我們出去吃吧?”

“想出去吃,怎麽不早說……”袖珍忍著氣,自言自語。

“我以為你會做麵的。”無名笑嘻嘻的說,“看來跟我差不多嘛。不過,我到你這麽大的時候,應該比你好。”

袖珍撅著嘴,“嘁”了一聲,說:“還不去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