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燒鵝的故事
我調整好情緒後，重新乘電梯下樓，走出辦公樓，許軍的車已經停在近處。我微笑著走過去，在拉開車門入座的瞬間，抬頭向上望去，六樓的那扇玻璃窗內，正是啟航公司，難怪他能看清楚這裏的一切。
“今天很累嗎？”許軍發動了車子，緩緩前行。中午那句“我愛你”似乎已經成為過去，誰也沒有再提起。
“還好，就是整天對著電腦，眼睛有點不太舒服。”我用手背摁了摁眉骨，掩飾了剛才哭過的痕跡。
“呆會去藥店給你買瓶眼藥水，可以緩解疲勞。”許軍摸了摸我柔軟的黑發，好像我是一隻乖巧的小狗一樣。
“不用了，家裏有眼藥水。我們先去超市吧，以我的速度，八點鍾能吃上飯就不錯了。”我訕訕然地笑著，按正常速度，我做兩個菜要一個半小時。
“正好，可以買點蠟燭，感受下蠟光晚餐也不錯。”許軍薄唇一揚，滿臉玩味地說道。
“那就做牛扒吧，可以讓你慢慢鋸……”我想起上回與雯雯在商場吃披薩，烤得那個硬，用的還是鈍得帶缺口的西餐刀具，那餅被我鋸得差點飛出去的情景，忍不住又笑出聲音來。
“嗯，不錯的提議，不過那刀叉就免了，你做的我認為軍用刀比較有效……”許軍點了點頭，然後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是因為不會用刀叉還是因為軍用刀鋒利？”我有些揶揄地看著他，抿唇微笑。
“在外國人沒有因為不會使用筷子而自卑之前，我是絕不會因為使用刀叉不利落而自慚形愧，至少使用軍用刀我非常在行。”許軍朝我挑了挑眉。
“哈哈……我看幹脆買隻烤全羊什麽的切得比較痛快，牛扒對你的軍用刀真是大材小用……”他說得對，我們沒必要用自己之短而較他人之長，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人生在世，有一樣愛好臻於爐火純青之境已是不易，其餘的博而不精皆是浮雲。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我與許軍的交談越來越融洽，我在他的麵前笑得越來越無拘無束。
“想想，你笑起來真美……”許軍也笑了起來，在笑容落下時，他突然目光熠熠地看著我說道，這樣灼熱的眼神讓我想起相親的那天，他曾經流露過，讓人莫名心顫。
“笑的人不美，難道哭的人美嗎？”我害羞了，我不怕別人對我壞，卻很怕別人對我好。對我壞之人，我可以無視，待我好之人，我難以放下。
我從不認為自己是那種令人一見鍾情的美女，哪怕是性格，也不是活潑乖巧得讓人一見難忘，再加上不善於表達，所以我一直是個平庸的人，導致在27歲時被剩，成為剩女一族。所以許軍的這一聲“美”，在這個時間出現是多麽難得。
我們直接去了超市，因為下午心情煩躁，也沒有時間想菜式，所以在三點多許軍的提醒下，匆匆回複了他的短信，讓他先過來接我，再一起購買食材。
許軍推著購物車，經過零食區時他又隨手放了幾包巧克力、話梅幹等我愛吃的東西進去。
“直接去冷凍區，今天吃香蔥煎魚腩、玉米胡蘿卜骨頭湯，再炒個青菜，怎麽樣？這些東西有沒有不喜歡吃的？”我終於把自己會做的東西整理出來了。這幾個菜式省時省力，簡單易做。
“挺好，葷素搭配均勻。”許軍用讚許的眼神看著我。
“啤酒就不要買了吧，你要開車。”我用的是肯定句，他自然聽出來了。
“嗯，不喝了，怕酒後亂……”許軍湊近我耳邊，故意把未完的話音拖得長長的，臉上笑得有些可惡。
“找打。”我用手肘頂了頂他靠過來的前胸，以示警告。
“喲，好痛……”許軍馬上捂著胸口裝作受重創的樣子。
“嗬嗬，討厭……”我用多少勁自己能不清楚嗎，我的手都沒感覺，他那精壯的身軀能受損傷？
“真的受內傷了，晚上你要幫我抹藥酒……”在許軍耍賴時，我的手機響了。
“南渡，有事嗎？”
“二姐，做飯了沒有？”南渡在電話的那頭笑嘻嘻道。
“沒有，正在買菜，你要過來吃嗎？”南渡很少來吃我做的飯，畢竟我的水平比起伯母的來，相差太遠了，他沒事可不會來找虐。
“嗯，加兩個人的份啊，我和女朋友一起過來。”南渡繼續嘻皮笑臉地說道。
“她現在在你的身邊？”我馬上反應了過來，這小子無事獻殷勤，找我一定有事情。
“嗯。”
“你等等……”
“南渡和他女朋友呆會想和我們一起吃晚飯。”我捂著手機對許軍說道。
“把手機給我，我來說。”許軍聽完笑著伸手朝我要手機，我不知道他打算說什麽，不過手機還是交到他的手裏，畢竟今天的晚飯是為他準備的。
“南渡，我是許哥，你們直接來我家裏吧，晚上在我那邊吃，地址你記下……嗬嗬，你姐當然也會過來……一家人客氣什麽，嗯，呆會見吧。還有話和你姐說嗎？那就掛了。”許軍就這樣在我的怔愣中掛了手機，然後將它還給我，雙眸淨是笑意。
“怎麽突然定在你那邊了，這樣不是太麻煩你了嗎？”我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他們什麽時候成一家人了？現在他和南渡的女朋友都是外人好不好。
“既然是小舅子，可不能拒絕，你那小飯桌要坐四個人確實太擠了……”許軍的眸光一閃，笑著說道。
“其實那小桌子湊合一下也行，去你那裏太麻煩了……”我有些猶豫，我們家人去他那裏做飯，這算什麽關係？
“我也不希望陌生人到你的小屋裏去，萬一有什麽事情，你一個姑娘家不方便。而且你也正好到我那邊看看。走吧，多備點菜才行，怎麽說南渡的女朋友要來，咱們自家人好說，她可得招待好了，別下了南渡的麵子。”許軍不容我多想，便牽著我的手繼續去疏菜區選食材。
而我還在他的話裏轉悠，什麽叫咱們自家人，我和南渡才是自家人好吧。這男人的思維為什麽我老是跟不上去，也拖不下來。不過他的想法很周全，安全問題我都不曾考慮過，一心認為人是南渡帶過來的，我就可以放心。
“呆會再去買隻燒鵝吧，南渡以前有一個夢想，你猜猜是什麽？”我眯著眼眸，偏著腦袋考驗許軍。
“和燒鵝有關？”許軍其實也是理智而聰明的男人，不用思考就找到了切入口。
“真不愧是警察，看來以後不能對你撒謊，很容易暴露。”我感慨道。
“哈哈，知道就好。把燒鵝的故事說來給我聽聽……”許軍站在我的身邊，看著我挑選青菜。
“那是小時候的事情了，伯母煮雞時都是整隻做的，我和南渡一人一個雞腿，堂姐吃雞翅膀，一直都是這樣。後來大家喜歡上了燒鵝，伯母買菜時常常在市場上買半隻燒鵝回來，而且會讓師傅剁開，連鵝腿也不例外。那時南渡常常吃得不痛快。有一天他說：等我掙錢了，一定買一隻燒鵝，不讓師傅剁，整隻吃個夠……”童年的回憶如此酸，如此甜，說著說著我已經輕笑出聲。
“那時候我們三姐弟都在上學，吃用需求比一般家庭要高很多，伯父家的日子一直是緊巴巴的，省衣縮食已是常態，這對於正在發育的南渡來說，真是遠遠不夠的。
現在我們長大了，可南渡的話總是時常浮現在我的心裏，如果那時沒有我的拖累，也許南渡的成長會更富足些，那隻燒鵝，也許是我欠他的……”
“那一會去買，讓他吃回來……”許軍摟著我的肩，快速親了親我的臉。
“討厭……有人在看……這把菜心好像挺新鮮。”我拍了拍他臂膀，然而在抬頭的瞬間，卻看到許軍眼中滿滿的柔光，似憐惜，似寵愛，似心痛？這樣的目光，如陽光一樣照進心裏，讓我不敢迎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