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肩膀借我用下
“為什麽不想上大學？你也是有才能的，大學的生活很美好，你要爭取進去。”方慕辰有些意外我的答案，也許是像我這樣不知道為什麽讀書的奇葩實在鮮見。不考大學念高中做什麽，不如上職中算了。
我默不作聲地坐著，眼眸空洞無神地閃爍，其實我常常迷茫，想像不出來以後的日子會怎麽樣，找不到自己的出路。在學校裏，老師教的就是課本裏的東西，然後就是做功課考試，注重的隻是分數。我完全不知道外麵是什麽樣的世界。
那時候的我真的隻是一張白紙，什麽也不懂。伯父和伯母都是普通工人，堂姐剛上大二，一直住校，假期好像還做暑假工，隻回來過兩次，但是我看不見她的生活。
“是不是學費問題，如果沒有辦法，我可以幫你。”他湊近腦袋看著我說。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依然不語，我不知道要如何解釋，那時的我沒有任何信心能考好高考，也沒想過要找一個陌生人借學費。
“也許我不應該勉強你，讓你不開心，大學畢業也不能代表什麽。”方慕辰鬆開了我的手，神情很沉重。
“對不起，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伸出小手去反握住他的，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這樣的表情，我以為是自己破壞了他的情緒。
這樣的感覺，直到我自己出來社會才明白，那叫失落。從英雄變成狗熊，從壯誌淩雲的高材生墜落成為了生活出賣自己一切的打工仔，巨大的現實落差，怎能不教人沮喪。
“你是個好姑娘。”方慕辰再次包住我的小手，帶到他的嘴邊，快速在我的手背上親了一下。
隻是他的動作再快，也快不過我的感覺，他溫軟的唇，似乎從那時起就吻到了我的心上。
此後我再也沒有遇到像他這樣的男子，沒有任何目的地承諾借我學費，那麽真心的為我著想。
方慕辰，你可知道當時你無意中對我的好，換走了我最純真的心。若不是這一天，若不是這樣一番對話，我不會苦苦想念你十年，即使愛得如此疲累如此孤單，我也無法放棄。
經過那次交談，我與方慕辰的關係不再拘謹，雙方甚至有一絲不言而喻的感情聯係著彼此。黑暗的地方，他會主動地牽著我的手走過，有時我不高興熊著一張臭臉時，他會哄我開心。但我任性過頭，他就幹脆不理我，待我意識到時，就返回去主動接近他。那時我臉皮薄，不善言詞，若他不領情，我就會不知所措，嘟著小嘴委屈地跟隨在他身後，最終就是挨他一頓訓，把我訓到生氣，再哄我幾句，直到我笑出來。
年少無知的日子，美好而純真，彼此的笑容就是天下最美麗的風景。
接下來的幾個周日，方慕辰領著我跑遍了G城的所有本科線大學，帶著我去食堂吃飯，感覺大學的快樂氣氛。
這天下午我們來到華工大，那裏很大，比我們生活的小區都大，還有幾個網球場，一個很大的人工湖泊，我們就坐在湖岸邊柳樹下的長木椅上。我吃著雪糕，看著學生三三兩兩地結伴而行，有的坐在安靜的角落裏看書，也有的男生搭著女生的肩輕聲笑語，顯然是在談戀愛。
“這麽喜歡吃雪糕，幸好長得不胖。”方慕辰似乎不愛吃甜食，每次出門都會給我買一個雪糕杯，讓我慢慢挖。
“哪天我長胖了，你還要負責減肥的錢。”我嬌嗔的看著他，我越來越喜歡在他麵前耍賴。
“嗬嗬，到時跟我學網球就是，每天運動，保證你胖不起來。”方慕辰的額上冒著汗，現在的天氣有些熱。
“嗯，你要是不運動，肯定是個胖子，你看，這肚子都起來了。”我指了指他的啤酒肚，雖然不太明顯，但是確實出現了。
“哈哈，你真的不喜歡？”方慕辰湊近我耳邊問道。
“討厭，你的肚子關我什麽事？”我故意不理他，笑著轉頭看風景。
“你就一點也不關心我？”方慕辰故作失望地伸直雙臂放在椅背上。
“不關心，一點興趣也沒有……”我故作不屑地說道，卻掩不住臉上的笑容。
“真的不關心？一點也不關心？關心的，關心的……”他突然孩子氣地低嚷。
我甜甜地笑著，喜歡看他拿我沒辦法的樣子，更為他如此在意我的看法而高興。
“嚐嚐，降溫。”我舀了一勺雪糕遞到他嘴邊，此時這樣的舉動對我來說非常自然，並沒有感到羞澀或者不好意思。
方慕辰不客氣地張嘴抿了進去，然後從衣兜裏拿出單詞卡看著。他說自己每天至少背25個單詞，每張卡有5個，平時隨身攜帶，有空就看幾眼，上班時也是如此。這人勤奮得讓我慚愧，我這專職學生尚沒有這意識。
我安靜地挖著雪糕，不再打擾他，過了一會，他的長臂伸到我的椅背後麵，此時的我們也像大學裏的學生，雖然此時的我有點嫩，不過誰會在意。
“為什麽最近一直帶我來大學玩？”我將早已挖空的雪糕杯扔進旁邊的垃圾筒內，認真地問道。
“我有些懷念大學的生活，找你來陪我逛逛。”方慕辰扶了扶眼鏡，解釋道。
“我好像沒有這麽笨。”我背靠著長椅，他的手就自然的環住了我的肩，此時的我們儼然是一對小情侶。
“我從不懷疑你的智慧，我還是希望你將來有機會在這裏享受這樣的生活。”方慕辰也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謝謝你。”我的眼眶有些發熱，除了這句話，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來，我們拉鉤，以後你要好好學習。”他伸出了小尾指，再捉起我的小手，鉤住我的。
我不得不佩服他，一會大人一會孩子似的。
“怎麽了，困了？”方慕辰看到我打著哈欠，體貼地問道。
“有一點，昨夜裏沒睡好。”我其實是習慣了午休，今天又起得早所以感覺有些困意。
“嗬嗬，一定是夜裏想到我，所以才……”方慕辰壞壞地取笑著，樣子十分自戀。
“去，你有什麽可以讓人想的？”我不依地輕拍了下他的肩膀，臉卻在暗暗發熱。
“那是你沒發現而已。”
“我是不是很任性？你會不會覺得難以忍受？”
“我能忍受，特別是你。”他誠摯悅耳的聲音傳到耳邊，一直甜到我的心裏，隻是我更喜歡你特別待我好。
“你的肩膀，借我用下。”話說完我已經將腦袋靠了過去，閉著眼睛休息。
“借？什麽時候還？”方慕辰笑出聲來。
“不還了。”我耍賴道。
“真的困了？”他轉過頭看著我，柔軟的臉龐正巧貼上我的，感覺舒適極了。
“嗯，就眯一會。”我語氣慵懶地說著，果然他安靜了，一動不動地給我當靠墊。
沒想到，借他吉言，後來我竟然真的在此上了四年大學，而他卻離開了G城。隻是每年的夏季，搖曳柳枝下的長椅上，獨剩下某女孩身影孤單，她再也沒有等到那個大男孩的相伴，也沒有可靠的肩膀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