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四十章
素雅站在那裏,看著夜染塵那襲尊貴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裏,心想,至少他願意為小姐解除身上的媚毒,但願方才隻是她在多想吧!
夜染塵推門進來的時候,連帶著一大片月亮的光輝灑入,蔚紫衣抬起眼,看著男人完美的五官以及高大的身軀,眸光不由輕輕一晃。
隨著男人漸漸走近,頭頂乃至周圍皆沉入黯淡的陰影中,蔚紫衣突然感覺自己很像甕中之鱉,一隻被他手到擒來的鱉!
他的來意,昨晚上臨走的時候就已經交代得清清楚楚,隻是男人冷漠、犀利的黑眸裏,看不出一絲柔情蜜意。
蔚紫衣憶起昨夜,即便是到達巔峰的時刻,他的眼裏依舊夾雜著漠然的冷色,或許他在感官上也會快樂,但是下意識裏卻抗拒著沉溺,那隻是欲,與愛無關。
夜染塵見蔚紫衣站在那兒,清麗的水眸一片平靜,心中不由有些不悅,"怎麽,見本王來,你不高興?"
雖然她依舊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卻絲毫掩不住她清冷的氣質,這樣看著她,隻感覺她整個人淡然得仿若空中飄浮的雲彩,不著一絲情緒。
蔚紫衣一愣,隨即搖了搖頭,"妾身沒有不高興。"
夜染塵在一旁坐下來,修長的手指悠然地敲著椅子的扶手,漆黑的眼眸深沉地睨視著她,"哦?既然如此,那為何見到本王,你一點反應也沒有?"
蔚紫衣淡淡道:"是王爺多心了。"
夜染塵黑眸一眯,長臂伸出去,便將蔚紫衣整個人扯入他的懷抱。
蔚紫衣慌亂間抬起頭,清眸在燈下微微漾動著瀲灩之光。
夜染塵擒住她的下巴,不允許她的視線有絲毫閃躲,薄如刀刃的唇揚起嘲諷的笑,黑眸冷澈地凝視著她。
"怎麽,你不是很會勾引男人嗎?怎麽麵對本王,反倒拘謹起來了!"
蔚紫衣皺眉,他捏疼她了,這個男人,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
"王爺說的話,妾身聽不懂!"蔚紫衣聲音冷淡,她想不起,自己何時勾引過男人。
夜染塵長眉挑起,黑眸中一片陰鬱灰霾,憶起白天她與夜染雲在茶肆裏有說有笑的情景,他盯著她的目光,愈加冷冽逼人。
"你是真聽不懂,還是根本就是在裝傻?"
蔚紫衣眼中依舊一片冷然,她伸出手去,試圖將男人放在下巴上的手推開,無奈男人的氣力極大,她推了幾次都無濟於事。
"王爺,你越說,妾身越是聽不懂了!"
"是嗎?"男人另一隻手正圈著她的腰,此時大掌稍一用力,便感覺到了別在她腰間的硬物。
蔚紫衣心中一驚,伸手去捂,卻仍舊晚了一步。
男人已自她腰間掏出那隻匕首,眸光凝著駭人的冷茫,"這是什麽?"
蔚紫衣迅速掩下眼中的驚慌,笑著說:"這是妾身拿來防身用的。"
"是嗎?"男人鳳眸一眯,目光銳利地逼視著蔚紫衣,仿佛想要自她的神情裏,查出什麽端倪。
"是啊,妾身之前受人挾持,現下仍心有餘悸,所以才買了它,以備將來防身用。"蔚紫衣回答道。
夜染塵麵色稍作緩和,將那把匕首丟在桌上,再次掬起她的下巴,這次,並沒有用力,而是帶著一絲玩味。
"若是用來防我的話,那就不必了,因為你根本就防不住!"
男人灼熱的氣息噴吐在臉上,即便隔著一層麵紗,蔚紫衣依然能感到臉龐上迅速泛起的一陣熱潮。
看著眼前男人無限放大的俊臉,蔚紫衣麵上一熱,也不知道是不是體內的媚毒又發作了,她的身體似乎又不由自主地滾燙起來!
"王爺,你要做什麽?"
男人輕含她的耳垂,沙啞的嗓音魅惑意味十足,"明知故問!"說完將她的嬌軀攔腰抱起,闊步朝著屋內的大床走去。
女人急急地叫:"可是……王爺!……"
男人索性俯下頭去,緊接著女人的聲音被男人的薄唇完全吞沒,隻能聽到她支支吾吾的低吟聲,房間裏曖昧味道漸漸濃鬱起來。
夜染塵看著身下的女人,喜歡她熱情起來漸漸迷離的眼神,隻見她濃密的睫毛輕顫著,水眸泛著瀲灩的光澤,裏麵似乎有無數碎金子在褶褶閃耀,偏偏她微眯起眼時,又仿佛蒙著一層霧一般的性感撩人,奪人心魂。
夜染塵忍不住去親吻她的眼睛,不知不覺,修長的手指又來到了她的麵紗上,卻被她抬手製止,"王爺,不要……"
透過帳外的燈光,夜染塵看清她懇求的目光,不得不再次放棄了去揭開它的想法。
他埋頭輕咬她的粉頸,惹得她一陣輕笑。那笑聲嬌嗔軟膩,聽在耳裏有一種難掩的魅惑。
男人眸光驟然暗沉,低吼一聲,大掌探入她的衣內,即刻霸道地覆上她的豐盈,斜肆地揉掐。蔚紫衣被刺激地再次低叫出聲,"不要……"
男人此刻哪裏停得下來,他解開她的裙帶,將她的衣衫扔至帳外,衣衫窸窣尾地,床下的紅毯上頓時顯得有些淩亂。
"接下來你要做的,就是抱緊我!"男人低沉的沙啞充滿誘惑。
即便經過了昨夜,蔚紫衣依舊十分羞澀,她緊緊閉著眼睛,身子也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僵硬。
可是,在他的撫下,她的身子漸漸起了反應,與此同時,體內那陣異樣的熱潮再次湧上來,她隻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被他融化掉了!
待到他狂野地邀她起舞,強烈的刺激感衝入腦海,她就再也顧不得矜持,雙手環住他精壯的腰身,輕顫著承受他一波接一波的衝擊……
第三夜,第四夜,接連十夜,夜染塵都將蔚紫衣的身子點燃,讓她好似一隻翩飛的蝶,情不自禁地隨著他在暗夜中曼舞。
又是一夜的瘋狂交纏,蔚紫衣醒來的時候,床上隻餘她一人,夜染塵如同往常一樣,在天亮時就離開了。
身畔的錦枕上猶有褶痕,上麵似乎還殘留著屬於他的氣息,昨晚上已經是第十夜,她身上的媚毒應該全部解除了。她知道,從今晚上開始,他不會再來,她本應該慶幸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心中竟然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輕歎了一聲,她步下床,走到妝鏡前坐下來。待她看清裏麵的自己,不由得愣住了。隻見她那雙清麗的眼眸,有著被情欲滋潤後迷離若失。纖手微掀起麵紗,被瘋狂肆虐過的唇瓣此刻也泛著紅腫,鮮豔得仿佛要滴出血來了!
這樣的自己,看起來太妖孽了!連她自己都有些不認識自己了!
她拿起木梳,輕輕梳理著一頭青絲,綠兒推門進來,"小姐,昭夫人邀你一起去賞花!"
蔚紫衣聞言黛眉微蹙,從鏡子裏能夠看到遍布在脖子上的斑斑吻痕,任她怎麽拉高領子也遮不住,這叫她怎麽出去見人?
禦王府的花園極大,遠遠看去,花園中姹紫嫣紅一片,彷如一汪浩瀚的花海,一眼看去望不到盡頭。
一陣清風吹來,混合在一起的無數種花香頓時迎麵撲來,馥鬱的芬芳飄蕩在四周,沁人心脾。
此時,蔚紫衣與昭夫人坐在白玉石亭子裏,亭子的石階下端坐著一位俯首彈琴的女子,那是昭夫人自曼羅國帶來的藝姬,兩人一邊聽曲,一邊賞花,看起來十分愜意。
蔚紫衣神情淡淡地喝著茶,直到現在,她都有些看不透這個昭夫人。她看起來似乎沒什麽心機,總是與自己毫無芥蒂地聊起曼羅國,以及曼羅國各種有趣的風俗,雖然蔚紫衣也曾懷疑這一切都是她在偽裝,可是她的眼睛太過純粹幹淨,笑著聊天的神情也格外天真無邪,就像一個鄰家小妹妹,純真惹人愛。
不過,蔚紫衣始終沒有放鬆警惕,她們有著共同的丈夫,說的直白點其實就是情敵,王府深院裏女人們的爭鬥往往殺人不見血,她可不想哪天被人暗算了都不知道!
"姐姐,我見你在你的院子裏也種了很多花草,你很喜歡養花嗎?"昭夫人笑問道。
蔚紫衣點點頭,道:"我終日在王府裏也沒什麽事,所以就栽種了一些,每天給它們澆澆水除除草,也就不覺得悶了。"
昭夫人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共同話題,笑起來純真美麗,不帶絲毫瑕疵,"姐姐,你知道嗎?曼羅國一年四季都生長著奇花異草,曼羅國人就用這些花草做茶葉,藥材,香料,染料,其中以香料最富盛名!曼羅國的香料遠銷他國,我聽說就連華朝宮中的妃子,也極是喜愛呢!"
蔚紫衣淡笑道:"嗯,我聽說上次你們曼羅國向華朝納貢,其中有一種名叫"溫闌"的香料,孝閑皇後就很是喜歡!"
"溫闌製作過程繁雜,要足足經過一百道工序,不僅費時費力,對香料本身的要求也奇高,往往到最後,真正能夠製成成品的少之又少,故而是曼羅國最為名貴的香料。溫闌在市麵上是很難買到的,一般隻供宮廷使用。"昭夫人道。
蔚紫衣笑著問:"那這種香料價格一定很貴吧?"
昭夫人笑道:"豈止是貴,簡直是千金難求!一直以來,溫闌都是由朝廷派人監製的,不管是香料的品種還是製作過程,都是嚴加保密的,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蔚紫衣看著昭夫人,她感覺到每當她提到曼羅國,她的眼裏就會自然流露出一種自豪與興奮,這叫她有些疑惑,"昭夫人似乎對故國格外有感情,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到華朝來呢?"
昭夫人臉上笑漸漸暗淡下去,一股淡淡的憂傷盈上她的臉龐,"姐姐有所不知,因為出身清苦,我八歲便被賣入藝館,在藝館裏我終日學習歌舞,為那些達官貴人表演取樂。兩個月前,我被華朝一位商人買下,隨後,那位商人把我送給了程耀程大人。"
蔚紫衣錯愕在原地,沒想到看起來簡單純潔的她,居然還有著這樣的過去。
"那你來到王府後,覺得開心嗎?"
頃刻間,昭夫人臉上的哀傷又不見了,精致的麵龐上再次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嗯,很開心!"
蔚紫衣挑起眉,問:"為什麽?"
昭夫人爽直道:"因為這裏有我心愛的人啊,我喜歡王爺,自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喜歡他!"她歪著腦袋衝蔚紫衣笑,"其實,我真的好羨慕姐姐,因為在整個王府裏麵,王爺隻寵愛舒夫人與姐姐兩人!"
蔚紫衣笑得有幾分無奈,自己何時成為夜染塵寵愛的女人了?!
看來,是這些天夜染塵為自己解媚毒而留宿淡煙閣,讓大家都產生了誤會。
"那你喜歡王爺什麽?"
昭夫人想起風華無限的夜染塵,頓時頰邊浮上兩朵紅暈,"我喜歡他的優雅,沉著,冷靜,成熟,高貴,我從未見過像王爺這樣優秀的男人,我想,沒有女人會不仰慕他吧!"
蔚紫衣自然也承認夜染塵並非平庸之人,隻是,這樣一個冷酷無情的男人,注定隻會叫女人傷心,試問,在這王府中,哪個女人對他不是又愛又恨?
雖然她從未想過像她們一樣,為了他爭風吃醋,明爭暗鬥,可是因為自己中了媚毒,而不得不與他有了夫妻之實。想必夜染塵在淡煙閣留宿十夜的事,如今王府上下應該都知道了。
蔚紫衣隱約感覺到,往後自己是不會有安生日子過了!
兩人繼續聊著天,就在這時候,兩抹嫣然美麗的身影朝著這邊走來。蔚紫衣細眼一看,原來是雅夫人與柔夫人。
雅夫人身著月白色與淡粉紅交雜的委地錦緞長裙,裙擺與袖口銀絲滾邊,袖口處繡著朵朵梅花,看起來端莊而又雅致;柔夫人則穿著淺藍色輕紗收腰托底羅裙,肩上還罩著一件鵝黃色絲綢披肩,遠遠看去,隻覺得這兩人婀娜多姿,嬌美動人,就連身旁盛開的花,都要黯然失色了。
"喲,這不是王妃與昭夫人嗎?"雅夫人嬌軟的嗓音隔得老遠飄入蔚紫衣耳中,讓她渾身不舒服。
"姐姐與昭夫人真是好興致啊,怎麽也不邀我們一塊?"柔夫人盈盈笑著,與雅夫人一道走了過去。
蔚紫衣坐在那兒,淡淡道:"我倒是想邀你們,又怕你們覺得無趣。"
雅夫人道:"天氣這樣好,在亭子裏喝茶聽曲賞花那是最陶冶情操的事,又怎麽會無趣?"
昭夫人雖進府不久,但是對雅夫人的為人也有所聽聞,故而笑得有些冷淡,"我早就聽說雅夫人琴藝一流,連王爺也十分讚賞,而我帶來的琴姬技藝淺薄,怕雅夫人見笑。"
"唉,那是以前,王爺已經好久沒上雅馨苑了,估計已經把我給忘了!"雅夫人長歎一聲,目光卻有意無意朝著蔚紫衣看去,眼神裏夾著一種嫉妒與怨懟。。
"說起來,還是姐姐有本事,姐姐沒嫁進來之前,王爺獨寵舒夫人,王府中的其他女人,他是看都懶得看一眼。可是姐姐這才嫁進來不久,王爺便夜夜在淡煙閣留宿,如今姐姐的風頭,都快要勝過舒夫人了!"
一番話說的明爭暗諷,蔚紫衣黛眉蹙起,淡淡道:"雅夫人真會說笑話,我在王爺心中的分量,怎可能及得上舒夫人?"
"王爺既然肯留宿淡煙閣,自然是喜愛姐姐的,姐姐有所不知,王爺雖然寵愛舒夫人,卻也從未在她那過過夜,每日王爺在舒夫人那用過晚膳,便會回到聽雪居裏去住。"柔夫人笑著說道。
蔚紫衣聞言有些驚訝,麵上卻不動聲色,恰巧綠兒端著酥皮蓮蓉包上來了,她淡淡笑道:"這是我這丫頭最拿手的糕點,你們也嚐一嚐吧!"
雅夫人挑眉看著蔚紫衣,上一次在煙波湖發生的事,她一直懷恨在心。她最見不得的,就是蔚紫衣這副淡漠平靜的樣子,仿佛什麽人什麽事,她都瞧不上也不在乎。
也是,能讓王爺寵幸她,她多有本事啊!這麽些年,這麽多女人都沒辦到的事,她辦到了,能不得意嗎?
雅夫人一麵吃著點心,一麵冷然地揚唇,"要我說,王爺也真不懂得憐香惜玉!你看,姐姐身有寒毒,身子不見得比舒夫人好,為何王爺獨獨憐惜舒夫人,卻不憐惜姐姐?王爺怕要舒夫人伺候自己,會累壞舒夫人,會讓她的身體變得更虛弱,卻一點也不擔心姐姐,居然在姐姐房裏連續待了十夜。我看啊,姐姐這段時間可要好好調理調理身子了!"
蔚紫衣心底沉了沉,方才聽到柔夫人說,他不曾在舒姒月房中留宿,她心中還莫名湧上了一陣淡淡的甜與歡喜,可是此刻,那甜與歡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難言的苦澀。
原來,他不寵幸她,恰恰是因為他太愛她!麵對舒姒月的時候,在欲與憐惜之間,他選擇了後者。他寧願自己的身體受折磨,也不願傷害她一絲一毫,他將她看成他生命中的珍寶,細心嗬護,無怨無悔!
在此等真摯感人的情愛麵前,她是不是該為他們鼓鼓掌?她在心中苦澀一笑,胸口處亦湧上一陣窒悶感。
"多謝雅夫人關心,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蔚紫衣眸光冷然,淡淡地說道。
雅夫人冷笑道:"那最好了,對了,王爺今晚上應該也不會去姐姐那兒了。"
昭夫人有些疑惑,問:"為什麽啊?"
"今天舒夫人又犯病了,每次她犯病,王爺都寸步不離,這次肯定也一樣。"雅夫人彎起的唇在陽光下顯得異樣鮮豔。
蔚紫衣優雅地端起麵前的茶杯,眸子裏冷然一片。她在心中冷嘲開來,這個雅夫人,以為這樣能打擊到自己,殊不知,她早就知道,他今晚不會去找她。
不僅是今晚,以後,他都不會再去了。
第三十九章
接下來的日子,夜染塵晚上果然沒有再來過淡煙閣,蔚紫衣早有預料,所以心裏並不覺得十分失落。
她每天照常在淡煙閣中品茶,下棋,養花,聽曲,生活得清淨而又安逸。這讓她感覺到,仿佛自己又回到了最初嫁進王府的那段日子,仿佛她與夜染塵之間從未有過那十夜,仿佛兩人一直都相敬如賓,沒有那些心動的瞬間與糾纏。
雖然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會憶起兩人火熱纏綿的情景,每當想起他的霸道的吻與炙熱的愛撫,她還會難以控製的心潮起伏。可是她對自己說,這些都不是真的,他隻不過是在同情自己,隻不過是不想讓自己死於媚毒。
就當做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夢吧,夢醒了,就該回到現實中了。
夜染塵不來,綠兒似乎比蔚紫衣還著急,這些天,隻要天一黑,她就站在門口往院子外張望,不過每次,她等來的都是失望,夜染塵的身影從未出現過。
"素雅,你說王爺今晚上會來嗎?我要不要先去準備一些點心?"綠兒見素雅走過來,拉住她問道。
素雅道:"別站在這等了,王爺外出了,不會來的。"
綠兒驚訝道:"王爺外出了?!"
素雅點點頭,道:"我也是剛聽蕭管事說的,說王爺幾天前就離開了,好像是去辦什麽重要的差事!"
綠兒心裏悶了這麽多天,這會總算舒服點了,"我說王爺怎麽也不來了,原來是出府辦事去了呀!"
她將聲音揚高,故意讓裏麵的蔚紫衣聽見,她堅信,等王爺回來,還是會來找小姐的!
蔚紫衣原本拿著一本琴譜在看,聽到屋外兩人的談話,不由愣了一愣。難怪這段時間王府裏平靜無瀾,他不在,女人們也懶得去爭,所以各自相安無事。
那他這次是去辦什麽事呢?心中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蔚紫衣自己被自己嚇了一跳,什麽時候開始,她竟關心起他的事來了!?
這一日,蔚紫衣依舊在花田間忙碌,綠兒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蔚紫衣本是彎著腰的,聽到綠兒的聲音,便站直了身,姹紫嫣紅的花園裏,蔚紫衣身穿一襲白色長裙,裙子上雖無絲毫點綴,卻恰恰襯出她的純潔與高雅。
"怎麽了?"蔚紫衣黛眉微挑,疑惑的問。
因為跑得太急,綠兒到現在還有些氣喘籲籲,"王爺……王爺回來了!"
蔚紫衣眸光不易察覺地晃動了一下,這次他離府已經有半個月時間,在這半個月裏,他幾乎音信全無,所以突然聽說他回來了,她有些意外。
"瞧你說話沒頭沒腦的,他不過是回到王府了,有什麽不好的?"蔚紫衣淡淡說道,暗想,對王府中的這些女人來說,他回來可是件大好事,估計這會,她們都忙著梳妝打扮,急著趕去見他了吧?
見蔚紫衣轉身又要埋頭去打理那些花草,綠兒焦急道:"不是的,小姐,王爺是回來了,可是他受傷了!"
蔚紫衣微微一怔,心底劃過一絲異樣,他外出不是去辦差事嗎,怎麽會受傷?還有,憑他那一身功夫,有誰能把他打傷?!
綠兒見蔚紫衣在那發怔,著急地問:"小姐,你不打算去聽雪居看看嗎?"
蔚紫衣轉過身去,一襲潔白的衣裙如白雲般飄逸出塵,她神情淡淡地說:"我去幹什麽?這個時候,他需要的是大夫。"
綠兒躊躇道:"可是,我剛才路過聽雪居,見下人們忙進忙出的,所有人都一臉慌張,想來王爺一定是受了很重的傷!"
綠兒見蔚紫衣拿著小鏟子在翻著土,似乎根本就沒聽到自己說的話,不由低歎一聲,轉身離開了。
蔚紫衣素手扶著花枝,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覺得有些心煩意亂,一分神的功夫,居然將那花的花根給鏟斷了。
她將小鏟擱在一邊,看著那株被自己不小心鏟掉的花,心中有些懊惱。
柔美的身姿再度直起身來,那雙清麗迷人的眼潭裏,似乎再也不能平靜。
夜幕降臨,綠兒將香爐裏的薰香點燃,蘭花的清香彌漫在整個屋子裏,蔚紫衣晚膳幾乎沒怎麽吃,素雅見她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忍不住道:"小姐,你若是擔心王爺,就過去看看吧!"
蔚紫衣對自己的異樣忽然不覺,聽到素雅的話隻是一驚,抬起眼,看素雅欲言又止的模樣,她微微愣住了,自己現在的樣子像是在為他擔心嗎?
"我就不過去了,現在他身邊一定有人陪著。"
即便他不要別的女人陪他,但是一定會讓舒姒月待在那兒,她可不想跑去看他們郎情妾意的樣子。
素雅聽蔚紫衣如此說,隻得輕歎一聲,將手中的藥碗擱在蔚紫衣麵前,"小姐,又到喝藥的時間了,這次我為你準備了棗糕送藥。"
蔚紫衣點點頭,剛剛端起藥碗,房門處便出現了一抹高大的身影,是王府總管秦遠。
"屬下見過王妃!"秦遠恭恭敬敬地對著蔚紫衣行禮。
蔚紫衣輕輕蹙眉,秦遠不僅僅是王府總管,更是夜染塵的親信,向來追隨夜染塵左右,與夜染塵形影不離,她不知道此時他上這來找自己有什麽事。
"秦總管,你不是應該在聽雪居守衛著嗎,怎麽上這來了?"蔚紫衣挑眉問道。
夜染塵身受重傷,若這個時候有什麽人想對他不利,後果豈不是不堪設想?秦遠身為他最重要的貼身侍衛,這一點,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秦遠沉聲道:"屬下並非擅離職守,是王爺命我來請王妃過去!"
蔚紫衣錯愕在原地,自是沒料到夜染塵會有這樣的舉動,這王府裏,不僅有他心愛的舒夫人,更是有無數美人姬妾隨時等著他傳喚,他何以叫她過去,還命秦遠專程來請?
綠兒見蔚紫衣不為所動,不由著急道:"小姐,王爺受了傷,身邊需要人照顧,你就隨秦總管去吧!"
心下喜孜孜地想,王爺心中還是有小姐的!
蔚紫衣隨著秦遠一道走著,遠遠便看見聽雪居中燈火通明,丫鬟們在管事嬤嬤們的指揮下忙進忙出,夜染塵受了傷,整個王府似乎也都有些人仰馬翻!
蔚紫衣剛來到夜染塵的寢居門口,一位端著盆子出來的丫鬟差點與她迎麵撞上!
"王妃!"那丫鬟嚇了一跳,慌忙向蔚紫衣行禮。
蔚紫衣垂首看去,隻見丫鬟端著的拿盆子清水已經變成了血水,浸在裏麵那條白毛巾也被染得鮮紅,她雖隻瞧了一眼,卻還是感覺觸目驚心!
輕輕凝起眉,她的心沒由來地"咯噔!"了一下,他究竟受了多嚴重的傷,居然流了這麽多血!
她問那丫鬟,"王爺怎麽樣了?"
丫鬟回到道:"張禦醫正在為王爺包紮傷口,他說王爺這次傷的很重,除了幾處很深的刀傷,還受了嚴重的內傷,雖然王爺是習武之身,體魄強健,也還是十分危險!"
蔚紫衣衝她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她朝著裏屋走,繞過了繡著駿馬奔騰的大屏風,隻見紫檀木的雕花大床前圍滿了人,站在最外麵那一層的,自然是下人。數位丫鬟一臉驚恐地站在那兒,隨時等候著差遣。被眾人圍在裏麵的,是年過花甲的張禦醫,以及坐在床沿,滿臉淚痕的舒姒月。
蔚紫衣眸光再往上看去,頓時就是一愣,隻見夜染塵闔著眼躺在那,麵色蒼白異常。他身上外傷有近十道,最嚴重的要數肩胛與左肋前那兩道,刀口深的幾乎能看見骨頭!雖然張禦醫已經在以最快的速度在處理他的傷口,但是咕咕的鮮血仍然在往外淌,就連他身上蓋著的銀色錦被,也都被血浸透了。
張禦醫神情凝重,他不時將沾滿血跡的毛巾遞給一旁的丫鬟,接過幹淨的毛巾,繼續埋頭清理傷口,這樣的動作也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他才輕吐口氣,拿起擱在藥盒裏的止血藥為夜染塵敷上,並用紗布包紮好。
蔚紫衣也想要上前,隻是他的身畔早已有另一名女子陪伴。半個月前舒姒月發了病,如今身子尚未全好,臉色本來就憔悴蒼白,再加上現在心急如焚,遠遠看去,那一張臉更是如同白蠟一般。
她那素白纖細的手,正緊握著夜染塵的,一襲鵝黃色長裙的她,身形愈顯單薄消瘦,可是,這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美,她的美,正是一種柔弱之美,一種病如西子勝三分的美。
而此刻,那張白皙無暇的臉龐上,早已掛滿晶瑩的淚珠,她無聲飲泣,像是擔心自己一出聲就會吵到夜染塵似的。她極力壓抑著自己,不敢哭得太大聲,昏黃的燈光下,她柔弱的肩膀輕輕地抖動著,讓人見了不猶心憐。
蔚紫衣不明白,他已經有舒姒月陪著,又何必叫自己來?況且,這屋裏屋外等著傳喚的管事與丫鬟眾多,怎樣輪,也輪不上她伺候啊!
這樣想著,蔚紫衣已經轉身,打算回淡煙閣去了。
就在這時候,夜染塵翎羽般的睫毛抖了抖,幹涸蒼白的嘴唇蠕動起來,"蔚紫衣,你去哪兒?"聲音說不出的沙啞疲憊,可是那股冷凝威勢依舊不減。
蔚紫衣腳步一頓,心底錯愕,他不是因為失血過多昏迷了嗎?怎麽還能聽出她的腳步聲?
第四十章
舒姒月沒想到這時候蔚紫衣會來聽雪居,一時間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她就將臉上的情緒掩了下去,菱唇微微揚起,扯出一朵笑來,"姐姐,你來了?"
那笑,有些牽強,有些難看。
蔚紫衣點點頭,目光朝著床上的夜染塵看去,此時,夜染塵已經再次閉上了眼睛,沉靜而又虛弱,似乎沒有一絲生氣。這不禁叫她有些懷疑,方才她聽到他的聲音,是不是隻是幻覺?
"聽說王爺受傷了,我來看看,現在看王爺已經沒什麽事,我也就安心了,妹妹陪著他吧,我先走了。"
蔚紫衣淡淡說完,再次想要走,背後那道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隻是,這一次,似乎隱含一絲慍怒。
"誰說我沒事了?張禦醫方才都說,今晚上對我來說至關重要,莫非,你比張禦醫還要懂得醫病?"
蔚紫衣眸底劃過一絲異色,她淡淡一笑,道:"舒妹妹陪著王爺,一定會悉心照料王爺的!"
夜染塵看了看舒姒月,柔聲對她說:"你身子本來就不好,不能熬夜,先回去休息吧!"
舒姒月似乎渾身一僵,臉色蒼白的愣在那兒,許久都未作反應。
蔚紫衣卻有些氣惱,到底是他最寵愛的女人,不管什麽時候,他都想著疼惜著,可是,難道她就身體強壯,可以整夜守著他伺候他嗎?
張禦醫與舒姒月先後離開了,守在一旁的丫鬟們也全都被他屏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間裏,隻餘下兩人。周遭一下子沉寂下來,蔚紫衣依舊站在最開始的位置,隔著遠遠地看著床上的人,兩人都不說話,過分沉默空氣裏似乎有異樣的東西在流竄。
夜染塵再次睜開眼,漆黑的眼眸望向站著離自己足有十步遠的女人,可是,當他那幽沉的視線,觸到那抹柔美的身影,不由就是一怔。
看到她那一襲不施任何點綴的白裙,他自然是驚訝的,自從她嫁入王府,每每見到她,她都是一副濃妝豔抹,過分華麗的打扮。而今日,她一身白色紗裙飄逸純潔,一頭如絲綢般的烏發亦僅用一隻碧玉玲瓏簪子挽著,還有幾縷發絲隨意垂散在胸前,襯得她身姿清麗柔美,氣質脫俗高雅,遠遠看去,隻覺得她周身似有雪月光華在流動。
他看著,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樣打扮不是很好,以後不要再穿那些花花綠綠的衣衫了,也別再什麽發飾都往頭上插。"他的目光幽然深邃,嗓音低沉至極。
蔚紫衣又是一愣,瞧了瞧自己的衣著,稍顯懊惱。方才秦遠去請她,沒有預料的她跟著就過來了,居然都忘了像往常那樣裝扮一番。
她有些擔憂地看向夜染塵,他會不會已經知道,之前她那樣打扮其實都是故意的?
雖然她很想自他臉上看出一些端倪來,無奈男人什麽表情也沒有,那如經過精細雕刻的臉龐上,隻餘疲憊與憔悴。
疲憊,憔悴!?
若在往常,這兩個詞實難與他聯係在一起,平常的他,似乎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不僅冷,還威嚴十足,讓人望而生畏,不敢輕易冒犯!
"你還愣在那幹嘛!?"男人突然又怒吼一聲,顯然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蔚紫衣將方才的想法通通推翻,不管到什麽時候,這個男人都是一樣冷酷霸道,瞧他方才那一聲吼的,倒是氣勢十足,若不是此時他還一臉蒼白的躺在床上,她都要懷疑,他真的是受了重傷的人嗎?
但凡受了傷的人,都應該靜心養著,像他這樣發脾氣,自然是不行的。
因為剛才那一聲吼,夜染塵牽扯到了傷口,身上的疼痛讓他蹙眉低哼一聲,臉色霎時也更蒼白了。
蔚紫衣心下一慌,連忙走了過去,"妾身過來就是了,王爺何必動怒?"
夜染塵沒好氣道:"哼!我還以為你想一個晚上都站在那!"
蔚紫衣不由輕歎口氣,暗想這個男人的脾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壞!
她在床畔的椅子上坐下來,睇視著男人過分俊美的臉龐,問道:"那妾身需要為王爺做些什麽?"
"每個四個小時為我換一次藥。"夜染塵低低地回答。
蔚紫衣淡然頷首,道:"妾身知道了!"
"我先睡一會,如果等我醒來發現你不在,你應該知道後果!"夜染塵幽沉的視線落在蔚紫衣身上,冷聲警告著。
"是,妾身會守著王爺寸步不離。"聲音裏含著淡淡的無奈。
像是很滿意她的回答,夜染塵終於再次輕輕閉上了眼睛,或許真的是太疲憊了,很快,他便沉睡了過去。
這是第一次,蔚紫衣仔細看他的睡容,熟睡的他,終於卸下了那一副冷酷的表情。他的呼吸輕淺,翎羽般的長睫毛覆蓋在俊美的臉龐上,薄唇亦沒有了往常冷酷僵硬的弧度,床頭的燭火照耀在他臉上,映得他那一張臉柔和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