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三十二章
程耀見他如此高興,忽道:"王爺,近日曼羅國送給微臣一位美人,不但長得國色天香,更會熱情奔放的異國舞蹈。臣想要將她獻給王爺,不知王爺是否感興趣?"
蔚紫衣凝眉,他早就知曉夜染塵的姬妾身份複雜,其中不少都是臣子們送的,這個程耀是太子的親信,顯然太子也想安插眼線在夜染塵身邊。
曼羅國是西域小國,傳言那裏盛產美人,不同於華朝女子的溫柔矜持,西域女子不僅多才多藝,性格也頗為爽直熱情。正因為如此,近年來,帝都裏的達官貴人,幾乎都渴望能有一個曼羅國的小妾。
夜染塵像是十分歡喜,點頭笑道:"好,明日你就將她送入王府,讓本王開心開心!"
那一刻,蔚紫衣分明從太子臉上看出一絲得逞的笑。
若不是夜染塵眼底隱約泛著冷沉的光茫,蔚紫衣幾乎也要相信,他真的就是個好色之徒了!不得不承認,他是個極沉得住氣的人,她不信連她都能想到的事,他會想不到。
顯然,他清楚太子與程耀的目的,可是,他並沒有直接拒絕程耀,更沒有當眾發怒,他隻是笑著應允,一副正合他心意的樣子。
皇家的爭鬥,果然不簡單!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終於酒闌人散,賓客們紛紛乘著馬車離開王府。蔚紫衣一整天在人前強顏歡笑,覺得甚是疲累,熬到這會,可算能回淡煙閣中休息了。
蔚紫衣沿著湖畔走著,素雅綠兒兩個丫頭緊隨其後,一路上,蔚紫衣看著花燈璀璨,閑花照水,本是很好的景致,可不知為何,蔚紫衣心頭卻升起一絲不安。
很快,她便知曉這不安來自何處。
湖畔茂密的樹叢處,突然躍出一個黑影,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勒住蔚紫衣的脖子,緊接著衣袖一翻,頓時寒光乍現!
一把冰冷的匕首已抵上蔚紫衣雪白的頸子。
綠兒畢竟沉不住氣,當時就嚇得驚呼一聲,那黑衣人厲聲警告,"再叫我就殺了她!"
蔚紫衣凝眉,禦王府守衛森嚴,能悄無聲息地進來,一定不是什麽泛泛之輩。隻是此人為何要挾持她,是想拿她要挾夜染塵嗎?
蔚紫衣心下歎息一聲,如果是那樣,那他勢必要失望了。
"你是什麽人,居然敢挾持禦王王妃!?"素雅看著來人,冷聲問道。
那人冷笑道:"我是什麽人,你們無需知道!"
被尖銳的利器抵著,蔚紫衣隻覺得脖子上涼颼颼的。如若是平時,蔚紫衣倒也能與其一較高下,無奈為防暴露自己,嫁入王府前夜,她已叫素雅封住自己的內力,如此一來,她竟絲毫不能反抗,隻能受製於人!
眼看那黑衣人將要擄走蔚紫衣,素雅焦急萬分,不由暗暗運力在手心。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紛遝的腳步聲,蔚紫衣抬眸看去,是夜染塵領著侍衛走過來。
綠兒心中欣喜不已,太好了,王爺來了,這下小姐有救了!
可是很快,她的興奮就轉成了失望。
雖然蔚紫衣命懸一線,但是夜染塵竟然毫無匆忙之色,暗沉的夜色下,他那冷酷的麵龐上帶著一絲漠然,一身絳紫色的錦衣在夜風中蕩開,說不出的飄逸絕塵。
素雅雖救主心切,但見夜染塵來了,也隻得暫時按捺下來。
"王爺,求您快救救小姐吧!"綠兒害怕那黑衣人發起狂來便傷害蔚紫衣,"撲通"一聲跪下來,一麵低聲抽泣,一麵求著夜染塵。
夜染塵竟無動於衷,他負手站在那裏,稀疏的月影投射下來,映得他那張臉更為冷漠無情。
明月皎皎,風清怡人,明明是夏日,可蔚紫衣心中,忽然湧起一陣寒意。
"這王府裏可是好久無人闖進來了,真是有趣。"夜染塵看著那黑衣人,竟悠然的笑起來。
雖然夜染塵不動聲色,但是身上那股駭人的氣勢,還是叫黑衣人忍不住後退一步。他原本是想挾持了蔚紫衣便離開的,不想被綠兒一叫,便驚動了夜染塵。
"既然禦王爺來了,就省得那麽麻煩了,若想要她活命,王爺知道該怎麽做!"黑衣人厲聲道。
夜染塵修長的眉毛挑了挑,冷哼一聲:"拓跋容是個聰明人,怎麽行動之前也不查清楚,這個女人本王根本不在乎,又怎會因為這個女人去與他妥協?"
蔚紫衣雖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也不知道拓跋容是什麽人,但是他竟寧願讓她死,也不願救她,蔚紫衣咬牙,她不知,他竟冷血漠然到如此地步!
心中酸楚的同時,臉色不禁蒼白了幾分,隻是遮在麵紗下,無人能看到。
黑衣人似也有些怔愣,聲音森寒起來,"她是你禦賜的王妃,你怎會不在乎!?"
夜染塵緩步走向他們,漆黑的眼卻是看著蔚紫衣,臉上帶著一絲冷嘲的笑,"既是禦賜的,本王毫無選擇,如此醜陋的女人,本王怎會真的感興趣?"
他說的雖是事實,但蔚紫衣還是覺得十分刺耳,他可以冷落她,不寵幸她,這些她都不在乎!但這個時候,他為何還要奚落她?難道她就如此的卑賤,不僅不值得他去救,還要遭他在人前羞辱?!
又或者,他這是想借別人之手,除她而後快?
蔚紫衣深深呼吸,似乎唯有這樣,心才不會那樣痛。
"即便你將她帶出了王府,本王也絕不會去救她,所以,本王勸你不要白費力氣,還是快些放了她吧。"
夜染塵邁著優雅的步子,不耐煩地說道。
"你若再往前一步,我就殺了她!"黑衣人森冷的聲音自蔚紫衣頭頂飄過,手中的刀更是壓了壓,頸間一陣痛意襲來,是刀鋒劃破了她的肌膚。
蔚紫衣皺起眉頭,卻沒有掙紮,一雙清麗的眼眸,似不興波紋的池水,冷澈而又平靜。
鮮紅的血液滴下來,很快浸濕了她的衣衫,本就豔麗的衣裙,瞬間似乎更熱鬧了。
"小姐!"綠兒被嚇傻了,原本跪著的她,直接癱軟在了地上。
夜染塵依言站定,望著蔚紫衣脖頸上蜿蜒而下的血,依舊麵色冷酷。他不在意地撇了撇嘴,沉聲道:"你要殺她?好,這把匕首削鐵如泥,是本王從玉樓國帶回來的,你就用它殺了她吧!"
他不僅不救她,反倒仍給黑衣人一把匕首,如此無情的行徑,真要叫人倒抽一口涼氣。
月影西斜,照在地上那把匕首上,折射出幽幽的寒光。蔚紫衣看著那把匕首,又看了看那個距離自己不到十步的男人,虧他生著世上最俊美無暇的一張臉,卻說著如此狠辣無情的話。
蔚紫衣心中一陣徹骨的寒冷,此時的她,不僅是麵紗下的臉孔,就連紅唇都瞬間褪盡了顏色,一片蒼白。
下一刻,她飄渺的笑了。
很好,夜染塵,你最好記得今天你是如何待我的!
夜染塵看清她眸中那抹清絕的笑,冷眸微眯,俊臉隱晦。
自己挾持的人居然毫無用處!黑衣人瞳孔陰冷的縮起,他知道,他暫時還不能殺她,就算夜染塵真的不喜愛這個女人,但好歹她也是他的王妃。雖然夜染塵表麵平靜,但他一定也擔心,她若是死了,皇帝會以此質問他。
所以,黑衣人仍打算拿蔚紫衣作人質,也隻有這樣,他才能從夜染塵的眾兵包圍下,全身而退。
"王爺,不好了!"就在這時候,舒姒月的丫鬟一路疾跑了過來,在夜染塵麵前站定時,還有些氣喘籲籲,"王爺,不好了!……夫人……夫人她發病了!"
蔚紫衣看向夜染塵,果然,他聞言臉色驟變,黑眸中的驚慌與擔憂是那樣明顯。由此可見,她與舒姒月在他心中的差異是多麽的大。
下一刻,夜染塵冷冷回過頭來,對黑衣人道:"你要殺她或是怎樣,都請隨便,本王還有別的要緊事,恕不奉陪!"說完便無情地轉身,帶著那些侍衛,闊步朝著舒姒月的屋子去了。
遠遠的,蔚紫衣能夠看到他的衣袂被夜風蕩起,如此的風神俊秀,飄逸雅致,可是,他的背影又是那樣的絕情冷酷。
他就這樣棄她而去,甚至懶得吩咐屬下去救她,一行人愈走愈遠,隻有她仍被挾持在煙波湖畔,如同被遺棄了一般。
"小姐!"
眼看夜染塵不救蔚紫衣,素雅隻得再次運功,袖風淩厲地朝著黑衣人襲去!
無奈對方武功的路子十分奇怪,不似中原人練的內功,素雅救主不成,反倒被黑衣人打傷在地,她掙紮著還想站起來,可是身體一動,一口鮮血就從唇中噴湧而出!
黑衣人冷笑一聲,便擄著蔚紫衣消失在夜色中。
夜風自耳畔疾速劃過,蔚紫衣冷眼看著下麵飛逝的街道與屋簷,從頭到尾都未說一句話,或許,那黑衣人會以為她嚇傻了,但實際上,她正暗暗調息,希望能盡快將被封的內力衝破。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黑衣人終於在一間客棧停下來。
雅致的房間裏,一名身著鮮豔華麗的年輕女子正在賞玩字畫,濃墨潑灑在畫紙上,遠山近水,初升的太陽與近處的屋舍,畫麵很美,活靈活現,題字雋秀瀟灑,實為精品。
"容哥哥,你看這幅畫多美,華朝的新鮮玩意可真多!"女子笑著對身旁的年輕男子說道,笑聲清脆似銅鈴,臉上滿是驚喜與讚歎。
年輕男子黑衣如墨,衣擺處用金線繡著特別的圖騰,一張臉是那種刀削斧鑿出來般的俊美,渾身帶著一種冷和傲,劍眉朗目,隆鼻薄唇,一雙黑眸好似暗夜般幽邃深沉。
一看便知是極其冷冽強勢之人。
"你若是喜歡,就多帶些東西回去吧。"男子聞言唇角扯了扯,臉上難得有了一絲笑意。
就在這時候,身後的房門被推開。
"主子,您要的人帶來了!"黑衣人向男子稟報道。
男子聞言轉過身,銳利的目光投射在蔚紫衣身上,冰封般的臉龐瞬間劃過一絲訝異。
蔚紫衣在看清楚他的麵容後,心中也是一驚。
"你是夜染塵的王妃?"拓跋容劍眉挑起,眸光倏地暗沉了幾分。
蔚紫衣在心中無奈一笑,這個世界還真是小,當初救自己的是他,今天命人挾持自己的還是他,她雖不知道此人與夜染塵有什麽過節,但是如今細看他,才發現他身上擁有一種尋常人所不具備的王者氣息,凝結在周身的強大氣勢,更是不容人忽視。
而他身旁的女子,容貌如同花兒般美豔,她的衣裙是雜色的,花邊繁瑣豔麗,下身是俏麗的褲裝,腰間還束著一條七彩條紋腰帶,身上掛著的佩飾也極其有特點。
蔚紫衣眸光微晃,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是異國人。
拓跋容看清蔚紫衣眸中的淡然沉靜,不由微微愣住。
他真的沒想到,夜染塵的王妃會是她!自那一日分開後,這個清麗出塵的女子,便深深留在了他的腦海中,她咄咄逼人的氣勢,她冷冽淡漠的眼神,常常讓他揮之不去。
這麽多年來,他還是頭一次有這種感覺,會突然想起一個女人,會對一個女人感興趣,。就在剛才,他看清進來的人是她時,心中瞬間湧起的那種失落感是那般明顯。
為什麽,她偏偏是夜染塵的女人?
蔚紫衣的內力一時之間仍難以衝破,但是見到拓跋容,她已不似之前那般緊張。
"我是夜染塵的王妃沒錯,但是他不會因為我答應你任何條件,如果你還妄想拿我去與他談判,那你一定會失望。"
蔚紫衣眸中笑意漸染,而掩藏在那抹笑意背後是的,是最最深沉淒迷的痛。
第三十一章
拓跋容軒眉一挑,唇角泛起冷笑,"你既是他的王妃,他又怎會不管你的死活?"
他不是中原人,自然不了解中原人的婚姻,在他們雪桑國,除非是自己心愛的女人,否則男人是不會娶的,而一旦婚嫁,便就是一生一世,所以即便是父王,這一生也隻有他母後一位闕氏。
蔚紫衣冷然一笑,道:"你若不信,大可以在這等,不過,不管你等多久,他都不會來的。"
說完,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姿態優雅從容。
"大膽,誰允許你在主子麵前無禮!?"挾持蔚紫衣來的黑衣人厲喝出聲。
蔚紫衣抬起素手,將衣裙上的褶子撫平,麵紗下的唇瓣淺淺攢開笑靨,"站著太累了,坐下來休息一會。"
若是夜染塵一輩子不來,莫非她要站著等一輩子?嗬,她才不會那麽傻!
"罷了,就讓她坐著吧。"拓跋容製止欲走上前去的下屬,漆黑的眼盯著蔚紫衣,棱角分明的麵龐在燈光的照映下顯得格外冷酷迷人,"不如我們今天就打個賭,我賭夜染塵一定會來!"
或許是他的語氣太過肯定,蔚紫衣不由一怔,他會來嗎?如果他真的在乎自己,剛才就不會對她置之不理。現在,他恐怕正溫柔的守在舒姒月身邊,悉心地照顧著她嗬護著她吧?
想到這,蔚紫衣心頭又是一陣淒涼。
拓跋容微微一笑,亦轉身在椅子上坐下,端起一旁的茶悠哉地喝起來。
菲娜玉從方才開始就覺得兩人不對勁,尤其是拓跋容看蔚紫衣的眼神,似乎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這叫她心中十分不快,她認識的拓跋容向來是冷酷的,在雪桑國多少女子愛慕他,可是他從來都是冷若冰霜,不給別人絲毫接近自己的機會!
女子的直覺就是這樣奇怪,菲娜玉感覺到了拓跋容看蔚紫衣時那種複雜深沉的眸光,登時醋意大發起來。
她背著手踱至蔚紫衣麵前,雙眼盯著蔚紫衣臉上的麵紗,彎起的紅唇帶著幾分冷意。
"都說中原女子長得柔美,今天我倒要看看,堂堂禦王的王妃究竟生得何等姿色!"
其實菲娜玉早有聽聞,蔚紫衣容貌奇醜,她之所以要去揭她的麵紗,隻是因為心中對她的嫉妒。
容哥哥是她的,誰也別想搶走,更何況,麵前的女人隻是個醜八怪!
她要讓容哥哥看清楚這個女人的容貌,順便讓他清醒清醒,不能讓他的魂被勾了去!
"走開!"對於菲娜玉的動作,蔚紫衣十分不快,她凝眉看著她,聲音極冷,語氣中的寒意仿若冰河破堤而出。
菲娜玉貴為雪桑國郡主,萬千寵愛集於一身,何時被人這樣大聲喝止過,怒不可歇的她當即揚起手,眼看著一個大耳光就要落在蔚紫衣臉上。
"住手!"拓跋容冷聲製止菲娜玉。
就在這時候,一陣尖銳的風聲同時疾速而來,拓跋容目光冷凝,隔空輸出內力。菲娜玉的身子朝側一傾,一隻黑色的箭矢深深沒入牆內,那箭幾乎是擦著菲娜玉的臉頰飛過的,速度與力量驚人,如果方才不是躲閃及時,此刻她恐怕凶多吉少!
菲娜玉後知後覺地尖叫出聲。
拓跋容闊大的衣袖一揮,房間的門霎時大開,客棧外,夜染塵依舊是那一襲華貴的白色長衫,在月光的映襯下,他整個人顯得那般焯約迷人,仿佛世上最潔白耀眼的光澤,好看得幾近不真實。
他頎長的身軀跨在馬背上,手上拿著一隻弓,漆黑的眼裏透著幾分冷色,顯然,方才那一箭是他放出的!
看到夜染塵出現,最最意外的,自然要數蔚紫衣!
蔚紫衣震驚下睜大眼,她以為他此刻正陪在心愛的女人身邊,即便自己等到化成石頭,他也一定不會來救她,畢竟,方才自己被劫時,他說出的話是那般冷酷無情!
他是什麽時候帶人緊跟上來的,她居然毫無所察,或許內力被封了,洞察力也大不如以前了。
拓跋容站在居高臨下的位置,然而樓下的男人的氣勢卻絲毫不遜於他,不得不承認,夜染塵是一個極其強勁的對手,若不是兩人向來立場不同,他一定會交夜染塵這個朋友!
拓跋容不僅是雪桑國三皇子,更是雪域第一勇士,平生難得遇到對手,而與夜染塵幾次在陣前交鋒,讓他意識到夜染塵不僅武藝高強,而且沉著冷靜,足智多謀,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在許多方麵,拓跋容甚至是欣賞他的。
可惜,他們各為兩國皇子,生來就肩負著不同的使命,就好像這一次見麵,他們依然站在對立的位置。
拓跋容看著夜染塵,五官輪廓在月色下泛著冷峻的光澤,"方才我還在和你的王妃打賭,結果我贏了。"
夜染塵冷冷地抬起眼,唇角噙著一絲悠然的笑,聲音雖如風般溫雅,卻叫人難以忽略其中的冷冽氣勢。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我勸你趕緊放人,這樣我或許還能放你一條生路。"
他的身後布滿了精兵,隻要他一聲令下,拓跋容他們便無處可逃!
拓跋容見樓下兩排弓箭手已經嚴陣以待,竟然也笑,"還是叫你的人先退下吧,若是一會失手傷了你的王妃,那可就不好了。"
夜染塵眼眸微微一轉,能夠看到屋內蔚紫衣的身影,她那一身豔俗的打扮實在是太紮眼了,想要他忽略都難。
處在驚訝中的蔚紫衣尚未回過神,故而隔空與夜染塵的目光撞個正著。從一開始,她就不相信他是因為擔心她的安危而來救自己,此刻,她看清他眼底的那抹嘲弄與諷刺,就更肯定了這一點。
嗬,他怎可能在乎她?他來救她,不過是怕皇上會追究罷了。
"做我的女人,哪能沒一點膽量,你看看她,那樣子像在害怕嗎?"夜染塵輕笑,溫雅的嗓音飄散在空中,卻叫蔚紫衣心頭一陣發寒。
拓跋容回過頭去,明亮的燭火下,她的身影站得筆直,雖然那身影本身消瘦又單薄,卻無法叫人輕視。隔著不遠的距離,他能感覺到自她身上透出的冷然與淡漠。
他輕輕皺眉,真的極不喜歡此刻這種感覺,他感覺自己似乎再也不能自已地被這個女人吸引,一個到此刻他都沒看到她真實長相的女人,甚至還是一個已經嫁了人的女人!
更何況,她嫁的那個人,還是他的死對頭!
"想必禦王知道,雪桑國最擅長的就是研製奇毒,一會我會給你的王妃喂一顆毒藥,然後給你一個時辰時間考慮,是答應我的條件還是看你的王妃毒發身亡!"
拓跋容別過頭去,目光複雜地落在蔚紫衣身上,聲音雖冷,冷酷的麵龐上,似乎帶著一種猶豫。
菲娜玉已經走上前去,捏住蔚紫衣的下巴,將一粒紅色藥丸強行塞入她嘴裏。
蔚紫衣想要將藥丸吐出來,卻被菲娜玉堵住了嘴,"醜八怪,居然敢勾引我的容哥哥,今天我一定要給你一點教訓!"
菲娜玉壓低了嗓音,蔚紫衣蹙眉,覺得近在咫尺的笑容別樣陰冷。
藥丸最終還是被逼著吞入了腹中,蔚紫衣心頭冷然,莫非自己今天真的在劫難逃?!
她自然不想死,這些年積蓄在心底的仇還沒有報,娘親也還沒有找到,她還不能死!
夜染塵冷冷看著眼前這一幕,麵色陰沉莫名。顯然,拓跋容的威脅叫他不悅!他是何等驕傲的人,平生最厭惡的就是受人威脅,即便他不在乎蔚紫衣,也不能容忍他們在他麵前強逼她服毒!
"拓跋容,我勸你們最好束手就擒!"他的聲音極冷,每個字節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拓跋容提醒他,"一個時辰的時間並不長,禦王還是靜下心來想清楚吧。"
蔚紫衣看了看夜染塵,遠遠看去,他的神情晦暗莫名,他已經來了,即便不能救出她,皇上應該也不會再深究,既如此,那他臉上那抹為難是裝出來的了?
蔚紫衣在心中冷笑,他要是這般愛演戲,那她就陪他演好了!
"王爺,你不要管妾身了,如果你因為妾身而答應別人什麽條件,妾身寧願去死!"
夜色下,夜染塵不易察覺地眯眼,這個女人是不是瘋了!?
"你閉嘴!"菲娜玉的巴掌落在蔚紫衣臉上。
饒是蔚紫衣再有準備,也沒想到對方會出手打人。
"看什麽看,打的就是你!"說話間,揚起手又要打。
蔚紫衣冷冷地瞪著她,她休想再打她第二巴掌!
"咻!~~"
黑色的箭矢飛快地劃過長空,這一次,箭尖貫穿菲娜玉的頭頂,插在她紮滿彩綢的發包上,金屬製成的箭頭在燈下泛著駭人的冷茫!菲娜玉抬頭看了一眼,嚇得差點失了魂魄!
夜染塵放下長弓,冷聲警告,"對我的女人客氣點,否則,下次我的箭會射穿你的腦袋!"
第三十二章
夜染塵冷澈的聲音回蕩在夜空中,帶著一種震懾人心的威懾力,他就是如此,看起來溫文爾雅和煦如風,實際上卻暗藏銳利與鋒芒,叫人無法忽視他的氣勢。
很顯然,方才菲娜玉的行為已經惹惱了他!
拓跋容看向菲娜玉,亦滿臉責備,"菲娜玉,不得無禮!"
就是再借菲娜玉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再對蔚紫衣怎麽樣了,她抖著手將發間的箭拔下,老老實實地站在了一邊。
蔚紫衣被喂了毒藥,怕強行衝破內力會加速藥性複發,隻得暫時停下來,不過,這也意味著,她要繼續受製於人了!
雙方就此處在了僵持狀態,空氣仿佛都是凝固的,約莫一刻鍾過去,拓跋容勾唇一笑,"怎麽樣,禦王要不要上來喝一杯茶?"
夜染塵極不喜歡對方那種成竹在胸的表情,他冷哼了一聲,"別忘了,這是華朝,不是你們雪桑國,你以為你們還能全身而退?"
拓跋容皺了皺眉,冷聲道:"就算我不能全身而退,別忘了我手裏還有人質,過不了一會,毒性就要在你王妃的體內擴散,你要眼睜睜看她生不如死嗎?"
夜染塵垂在身側的右手攥成了拳,俊美的臉龐愈加陰霾冷沉。
秦遠走向前,低聲對夜染塵道:"王爺,你何不上去看看他要與您商談的是什麽事,就算達不成共識,說不定也還能找到機會救出王妃。"
秦遠是禦王府總管,此人心思縝密,辦事沉穩機智,深得夜染塵賞識。
聽聞秦遠的話,夜染塵抿唇沉吟,片刻後,點了點頭。
夜染塵步入房間的時候,蔚紫衣隻覺得世間所有亮澤與美好都黯然失色,他的風雅與沉著,其實很容易叫女人著迷眷戀。
他的腳步太過從容不迫,像一隻優雅的老虎,在自己的地盤上踱步,完美的臉龐上甚至帶著淺笑,看不出一絲不自在。
對於這樣的結果,拓跋容顯得十分高興,他笑著站起來,長臂一伸,"還請禦王到裏屋慢慢商談。"
在進入裏間之前,夜染塵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朝著蔚紫衣瞥去,蔚紫衣隻覺得心頭一緊,卷扇般的睫毛覆下來,居然不敢與他的視線對接。
她沒想到,他真的會為了她來與拓跋容談判。
裏屋的門"吱呀!"一聲掩上,蔚紫衣坐在那裏,隻覺得時間過得奇慢,纖手擱在那件錦緞質地的裙子上,觸感微涼。
菲娜玉站在距離蔚紫衣不遠的地方,目光過不久便會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絲得逞與幽冷,蔚紫衣心神恍惚,才一直未有察覺。
與此同時,蔚紫衣感覺方才吞入的毒藥似乎已經開始起作用了,胸口處有一種難言的窒悶,渾身仿佛有無數隻蟻蟲在同時啃咬,冷汗涔涔落下,麵紗下的麵孔跟著變得蒼白失色。
這不由叫她心中奇怪,這些年為了抑製體內寒毒,她服用了大量稀釋毒性的藥物,從方才那顆毒藥的氣味可以辨別出,它的毒性應該不是很大,根本不足以危害到她,既如此,那此刻自己如此難受又是怎麽回事?
蔚紫衣一麵想著,一麵緊揪住裙子,借以緩解身體上的痛苦。
不知道過了多久,裏屋的門終於再次被打開,夜染塵高大的身影朝著蔚紫衣走去,拓跋容則緊隨其後步出。
蔚紫衣艱難地抬起眼,她不知道方才兩人在屋裏究竟談了些什麽,隻見此刻夜染塵臉色平靜,眸光亦深沉如水,叫人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
"我們可以走了。"
夜染塵黑眸俯視著蔚紫衣,注意到她額角溢出的冷汗,眸光不易察覺地微凝。
"三皇子,還請先為我的王妃解毒。"他別過頭,看向身後的拓跋容,沉聲說道。
拓跋容點點頭,對菲娜玉道:"給他們解藥吧。"
服了解藥,蔚紫衣覺得那種萬蟲噬咬的感覺消失了,隻是身體有些熱,臉也有些發燙,她想要站起來,突地又感覺頭暈,身子一傾,便跌入夜染塵懷中。
夜染塵扶住她,有些不耐煩,"這是怎麽回事?"
菲娜玉道:"這是服了解藥後的正常反應,別擔心,一會她便沒事了。"
夜染塵目光銳利地盯著菲娜玉,冷聲道:"你們最好別耍什麽花樣!"
菲娜玉心中一慌,忙低下頭去,不敢與其對視。
懷中的女人似乎渾身無力,夜染塵索性將她攔腰抱起,拓跋容的聲音自後麵傳來,"禦王,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夜染塵薄唇緊抿,星眸如暗夜般深邃,高大的身影稍微一頓,便闊步走了出去。
蔚紫衣的視線掠過夜染塵肩頭,不經意間與拓跋容的相對,正好看見他眸中波瀾洶湧,又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要寂寥冷沉。
夜涼如水,沁涼的風迎麵吹來,猶如細膩的絲綢撫過肌膚,帶著一種難言的魅惑。
蔚紫衣與夜染塵共乘一騎,她在前,他在後,他那健壯的雙臂圍困著她,寬大的手緊握韁繩,駿馬矯健,飛快地往前奔馳,顛簸下她難免要往後靠在他懷中。
男人的胸膛結實有力,蔚紫衣的背靠上去,能夠明顯感覺到他精壯的肌肉,這樣的好體魄,應該是他常年習武帶兵練就的。
蔚紫衣自然不習慣與男人如此親近,雙頰早已似火燒,身體也奇異地發起燙來。與迎麵而來的涼風撞上,頃刻間便是冰火兩重天,說不出的難受。
額上的汗越來越細密地滲出,蔚紫衣攥緊了手,到此刻她才意識到,方才菲娜玉給自己吃的根本不是毒藥,而是產自雪桑國的一種媚藥,她給自己吃的解藥也不過是個幌子,因為這種媚藥根本就不是藥物能解除的。
她終於明白菲娜玉強行讓自己吞入藥丸時,為何笑得如此詭異陰險了,她覺得拓跋容對自己有意,更知曉夜染塵不寵愛自己,故而用這種方式來報複自己。
中了媚藥的人,哪裏還能矜持冷靜,她這是要讓自己完全喪失意誌,向男人不知廉恥地索歡,如果在二十四小時不能與男人**,那她就會毒發身亡!另外,這種媚藥藥性極強,要接連與男人**十天,才能盡數解除!
蔚紫衣咬牙,心頭一陣憤恨,菲娜玉居然用這般卑劣的手段對付自己,若再叫她見到她,她一定會狠狠地教訓她,叫她為今天做的事付出代價!
一行人回到禦王府已過淩晨兩點,夜染塵將蔚紫衣自馬上抱下來,一觸到她的身體,便察覺到了她過於熾熱的體溫。
他皺起眉頭,低頭看著懷中的女人,透過廊下燈籠泛出的光暈,他發現她被汗濕的發軟軟地貼在光潔的額頭上,落在麵紗外的肌膚透著奇異的酡紅,那一雙清麗冷澈的水眸,此刻也如同蒙上了一層霧氣,帶著無限的朦朧與迷離……
眸光驟然一沉,一瞬間他似乎也明白了什麽。
蔚紫衣袖中的手攥成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肉,借助疼痛強自讓自己清醒。
她是何等驕傲的人,自然不會要他可憐!
"多謝王爺相救,妾身先回房了。"說完轉身往淡煙閣走去,腳步帶著一絲慌亂。
夜染塵看著那抹清麗的背影遠去,眸光愈來愈深。
素雅與綠兒坐在屋內,臉上皆是焦急難安的神色,門被推開的時候,她們有些木然的抬頭,待到看見進來的人是蔚紫衣,麵色轉而變得激動與驚喜起來!
"小姐,真的是你,你回來了!"綠兒欣喜地跑過去,抱住蔚紫衣。
素雅雖然高興,卻有些奇怪,"小姐,是誰救你回來的?我通知了南子陵,但他應該沒那麽快找到你,莫非,是王爺……"
見蔚紫衣沒有否認,素雅與綠兒表情驚訝,之前夜染塵那般冷酷無情,沒想到最終去救小姐的竟是他。
綠兒笑起來,道:"看來王爺隻是裝作對小姐不在乎,心中其實還是很擔心小姐的,不然也不會帶人去救小姐!"
蔚紫衣冷然道:"他不是擔心我,而是怕別人議論,更怕皇上責問。"
蔚紫衣的聲音暗啞異常,素雅察覺到了,驚問:"小姐,你怎麽了?!"
到此刻,她才發現蔚紫衣有些不對勁。
蔚紫衣吩咐綠兒,"去給我準備一下熱水,我想洗個澡。"她渾身燥熱難耐,隻是極力在壓抑。
綠兒打熱水去了,素雅扶著蔚紫衣在一旁坐下,擔心地問:"小姐,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蔚紫衣冷聲道:"我被人下了媚藥!"
素雅一呆,心中更為慌亂擔憂,"那怎麽辦?"
身體的燥熱叫蔚紫衣也有些煩躁,她搖搖頭,歎息道:"先洗個澡緩解緩解吧。"
"小姐,你也知道這樣是解不了媚藥的。"
蔚紫衣笑得無奈,"那怎麽辦,在大街上隨意抓一個男人為我解毒?"
"三更半夜的,上哪兒找男人?不如……我去找王爺吧,反正你們是夫妻,他為小姐解毒最為合適。"素雅一麵說著,一麵小心地觀察著蔚紫衣的臉色。
果然,下一秒,蔚紫衣的眸底一片冷然。
"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他來為我解毒!"她冷冷說道。
眼前浮現出夜染塵冷嘲輕蔑的目光,強烈的自尊心不允許她這樣做!
素雅輕歎口氣,蔚紫衣堅決的口氣叫她無奈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