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夜漸深,風漸涼。
炎熱的盛夏,這陣清爽怡人的風,倒也算難得。
輕風拂起蔚紫衣的墨發與衣角,月色下她的身影,猶如一朵飄雲,又如一縷青煙。
她原想回到淡煙閣就好好睡一覺,怎想剛到禦王府後牆,素雅的身影便自暗處步出來,看樣子她已藏在此處等自己好一會了。素雅的輕功也不錯,故而能躲過王府中眾多侍衛。
"小姐,大事不好了,你走後不久,王爺就來了,到現在還沒走。"素雅壓低了聲音,神色間盡是焦急。
蔚紫衣凝了凝眉,這樣的狀況顯然不在她的預料。這大半個月來,夜染塵從未踏進淡煙閣一步,更別說晚上去了。怎麽她一出府,他就去淡煙閣找自己?若真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點。
當她回到淡煙閣的時候,夜染塵正凝立在窗前,背影頎長而又冷酷。即便看不見他的眼與表情,那種不怒而威的氣勢,仍叫人無法忽視。
聽到她的腳步聲,他回過頭來,屋中的燭台不知何時都被撤了去,僅餘桌上那一盞孤獨地閃爍。因為光線太暗,他的俊臉隱沒在黑暗裏,陰鷙而又寒冷。
"你上哪去了?"
他的聲音很冷,滴水成冰,如若不是窗外有蟬偶爾低聲鳴叫,蔚紫衣真的要懷疑,是不是已經到了寒冬。
蔚紫衣心中一顫,卻強作鎮定,若無其事地迎上他的目光。
"天氣熱,這屋中太悶,我隻好到院後的花園裏透透氣。"
"哦?"夜染塵挑眉,深似幽潭的黑眸裏布滿懷疑,銳利的眸光,死鎖住她的臉,"出去透氣,會大半夜才回來?"
蔚紫衣嬌嗔一笑,道:"那園子裏涼爽舒服,妾身不知不覺竟睡著了,素雅尋了我許久才尋到,害王爺久等,真是不該!"
此時的她,早已經換回一身女兒裝,臉龐雖仍用麵紗遮掩,但細長的頸項下,那潔白無瑕的肌膚是遮不住的。而那襲淡紫色的長裙,淺淡而又飄逸,襯得她身段玲瓏有致,婀娜曼妙。燭火下,她看他的眸子透徹瀲灩,盈盈一笑間,如同一朵出水芙蓉,清麗,雅致,迷人。
他的心神沒由來就是一動,眸光有瞬間的複雜,但馬上,他又在心中冷嘲,她明明是公認的醜女,怎會給人驚豔的感覺?難道這女人通曉魅惑之術,竟叫他產生這樣的錯覺?
蔚紫衣看他一雙莫測高深的眼,由暗湧複雜轉為陰霾暗沉,一時間心中更為忐忑不安。
他給她禁足的懲戒,如若被他知道,她不僅離開了淡煙閣,還大膽地出了王府,不知會怎樣大發雷霆。最重要的是,那樣,她會武功的事也會因此暴露,她會武功的事,是她最不願讓人知道的。
"我看你是故意躲著本王吧?!"夜染塵冷哼道。
蔚紫衣聽他這樣一說,不由鬆了口氣,"看王爺說的,王爺能來淡煙閣,妾身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躲?"蔚紫衣柔聲說著,麵紗外那雙眼盈滿嫵媚的笑。
夜染塵看清她眸底的瀲灩光澤,心中不知為何湧上來一陣失落,正煩悶間,她已迎上來解他的衣帶,他黑眸一凝,像是被什麽蟄住了般,無情地一把將她推開!
"你幹什麽!?"他沉著臉,冷聲問道。
蔚紫衣看著他,眸光在燭火下隱隱晃動,似有些不知所措,"妾身……妾身伺候王爺呀!"
夜染塵看她那副樣子,隻覺得莫名的煩躁,"罷了,本王無需你伺候!"
"那王爺今晚不是白來了?"蔚紫衣笑著,仍舊迎上去,身子嬌軟得似一團雲。
夜染風皺了皺眉,眼底滿是厭惡,他都說了不需要她伺候了,這女人的臉皮究竟有多厚?
隨著她的再次靠近,她身上那陣嗆人的濃香,叫他再次無情地推開她!
"蔚紫衣,你聽著,這輩子我都不會碰你,你最好不要癡心妄想!"
經他一推,蔚紫衣頓時整個人撲向一旁的桌案,她伏在那裏,嗚嗚哭起來。
夜染塵走到門邊,回過頭,見她消瘦的肩頭無助地顫動,心頭一軟,聲音也變得柔和了些,"不要哭了,隻要你安分守己,禦王王妃的位置,就永遠是你的。"
待到他的腳步聲遠去,蔚紫衣抬起頭來,瞳眸平靜無波,根本沒有淚。
她冷冷一笑,顯然,這個男人對她不感興趣。不僅不感興趣,還十分的厭惡。
那他究竟為什麽娶她?這也是她最初就疑惑的。要知道,夜染塵早已不是那個遭人恥笑的小皇子,被譽為戰神的他,如今鋒芒畢露,聲名赫奕,更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他的要求,想必皇上都會答應,既然如此,那他為何不直接要舒姒月做他的王妃,反倒要皇上賜婚於她呢?
窗外月白風清,蔚紫衣凝立窗前,許久,蹙起的黛眉舒展開來,她想,這個問題的答案,早晚有一天會揭曉的。
熱了這麽久,難得這一日微風輕拂,浮雲淡薄。
一位翩翩公子的到來,讓悅來客棧多了幾份熱鬧,隻見那公子身形挺拔,眉目清朗,溫文爾雅而又不失高貴。眾人將目光追隨他的同時,忍不住猜測,不知這是哪家的公子,竟生得如此俊逸迷人。
蔚紫衣神情淡然地走過,直到來到一間雅室前,方才推門而入。
雅室中茶香馥鬱,一位藍衣公子臨窗而立,聽到推門聲,他回過頭來,俊美的臉龐上盛滿笑意,"多年不見,公子還是這般風度翩翩。"
蔚紫衣勾唇一笑,徑直在一旁的桌前坐下,桌前的兩個茶碗,茶葉剛剛泡開,綠色的新茶隨著渦旋,不斷在碗內打著圈,很是好看。
顯然,他將自己到來的時間掐的極準。
蔚紫衣臉上的笑意更深,端起茶碗,優雅品茗,"莫公子不也一樣,還是這般風流倜儻,不知這兩年,又禍害了多少清純少女?"
莫鈺不樂意了,"何必用禍害這個詞,多難聽!我縱然風流,卻從來不逼迫別人,何況,那些女人愛的正是我的壞。"
說話間,翩翩執起一把紙扇,那紙扇上畫著幾簇盛開的牡丹,枝葉不算繁茂,卻雍容華貴,爭奇鬥豔,旁邊更有雅致的題字--"國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丹景春醉容,明月問歸期。"
蔚紫衣看了忍俊不禁,道:"這詩配你未免太文雅了些。"
"那你倒是說說,什麽樣的詩才配我?"莫鈺笑問。
"依我看,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更為貼切適合。"蔚紫衣淡笑著道。
莫鈺倒也不再辯解,在她對麵坐下來,一並喝著茶,"對了,這次這麽著急把我找來,究竟有什麽事?"
蔚紫衣笑得溫雅迷人,"我需要你幫我修輛馬車。"
莫鈺嘴裏的茶險些沒噴出來,大叫:"你說什麽?你讓我千裏迢迢的趕來,就是想讓我幫你修馬車?!"
蔚紫衣臉上毫無愧色,"對方指名要你修,我也沒辦法。"
莫鈺連歎數聲,搖首道:"罷了罷了,誰叫你曾救我一命!"頓了頓,還是原形畢露,"不過,大家都是這麽好的朋友了,你一定不會虧待我的,我這一趟來回的車錢飯錢投宿錢,少說你也要準備個一千兩吧?"
對朋友都這麽黑,南子陵說他是貪財鬼,一點也不冤枉他!
蔚紫衣優雅地喝著茶,笑得還是那般迷人,"一百兩,多了沒有。"
這價砍得太厲害了,莫鈺慘叫:"什麽,一百兩,你也太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