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陰你一把
當天下午，江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隊支隊長楊建率領民警趕到了齊山縣公安局刑警大隊，帶走了所有的案件材料，同時劉茂才等人也被押解到江州市區，羈押在江州市第一看守所；周克鍾待楊建等人走後，隨即打電話向鄭遠宏作了匯報。
“鄭書記啊，事情就是這樣的，我隻是依照慣例向江州市局做了匯報，沒想到市局東平書記看到有民警受傷，直接批示要嚴肅處理，並叫市局刑警支隊接手，您看這個事……？”
“我知道了，克鍾同誌，這件事一開始你們縣局的處置就很不得當，下次一定要注意。”中午吃飯還是克鍾，現在就變成了克鍾同誌，看來鄭遠宏是生氣了，不過生氣歸生氣，案子都叫市局的人接走了，還有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市公安局局長李東平的批示，他也無可奈何；掛了電話，周克鍾點了一支煙，深吸一口，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派出所片警對陣縣委書記，這出戲越來越有意思了。
鄭遠宏打電話把情況給劉奎發說了之後，劉奎發也懵了，本以為有鄭遠宏出麵，齊山縣還沒有擺不平的事情，誰知道江州市局突然插手，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不過劉奎發還是有些能耐，他考慮再三，拿起手機撥通了江州市市委副書記王恩直的電話。
李東平雖然是市委常委，可王恩直是市委副書記，他去給李東平說一下，想來問題不大吧；誰知道汪恩直根本沒有接招，他明確告訴劉奎發，李東平是市委副書記、市長林德明的人，自己和林德明不對路，要是他去找李東平給劉茂才等人說情，隻怕劉茂才等人會死得更慘。
林德明？那個小片警不就是姓林嗎？難道他和林德明有關係？想到這裏，劉奎發的眼皮沒來頭的跳了一下。
劉奎發決定親自去探一探虛實，第二天上午，他買了些營養品和水果，獨自一人去醫院看望林楓了。
這是林楓第一次親眼見到傳說中的劉奎發，四十來歲，穿著套沒打領帶的西服，劉奎發那張臉很有特色，臉圓圓的，鼻子眼睛都很小；見到劉奎發的尊容，林楓終於想起來自己在哪兒聽過這位的大名了。
那是前世的2001年，當時剛剛大學畢業的林楓在一份報紙上看到了劉奎發的照片，標題是“江州黑老大劉奎發昨日被執行死刑。”因為事關江州，所以林楓看得很仔細，報紙記敘了劉奎發在齊山縣的一些黑幕，諸如放高利貸、私設賭場、隨意毆打砍殺無辜群眾等等。
令林楓印象最深刻的是劉奎發經營的劉家山煤礦為了謀取暴利，從1994年開始就在江州各地的人才市場利用招工等手段為幌子，騙了大量外地民工到劉家山煤礦挖煤，等民工進了劉家山煤礦以後，劉奎發就叫人收走他們身上的所有物品和證件，限製他們的人身自由；為了多出煤，劉奎發強迫他們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以上，稍有不從就會遭到劉奎發手下的毒打，要是想逃出劉家山煤礦，被抓到直接活埋，直到2001年，才有一名被騙礦工成功逃出來而致使劉奎發東窗事發。
當警方衝進劉家山煤礦時，裏麵有近三百名被騙礦工，他們因為長期的虐待，個個麵黃肌瘦、骨瘦如柴；而警方從地底下挖出的被劉奎發等人活埋的屍骨就多達八具，這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而現在是1997年，也就是說，劉奎發經營的劉家山煤礦裏正發生著這幕人間慘劇。
報紙還記載，隨著劉奎發伏法，江州市市委副書記王恩直以及升任了江州市副市長的鄭遠宏等人都因為收受劉奎發的賄賂、在劉家山煤礦占幹股、包庇縱容劉奎發等罪行而獲刑。
想不到見了劉奎發一麵，竟讓林楓想起了已經遺忘的往事，雖然時隔太久，有些具體情況記不清了，但大體的情況林楓還是清楚的。
這一次絕不能等到2001年才讓你這個惡鬼現形，提前四年，不知道可以挽救多少無辜的群眾；劉奎發，你的死期到了。
劉奎發做夢也沒想到麵前這個帥氣的大男孩眼裏會射出如此仇恨的目光，這讓他感到莫名的害怕；不就是我家親戚和你發生點衝突嗎？至於嗎？
劉奎發將買來的禮物放在病房的桌子上，走過來伸出右手：“林警官，你好，我是劉家山煤礦的負責人，我叫劉奎發。”
林楓收起敵視的目光，沒有伸出手，不冷不熱的問了一句：“原來你就是劉奎發啊！你來幹什麽？”
劉奎發悻悻地抽回右手，笑道：“林警官，劉茂才和劉鵬一個是我堂叔，一個是我侄子；他們和你發生了一點小誤會，我代表他們來看看你，給你道個歉，還希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放他們一馬。”
林楓冷笑了一下，道：“我說劉總，你也看到了，我被你家親戚打得都住院了，這恐怕不是小誤會吧？”
劉奎發微微一笑，從皮包裏掏出一個信封放在桌子上，“林警官，你管著我們劉家山這一片，我呢，在劉家山大小也算個名人，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次我堂叔和侄子多有得罪，這三萬塊錢算是給林警官的補償，另外醫藥費也算我的；還希望林警官高抬貴手，這件事就算了吧。”
林楓把信封拿在手裏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心頭忽然想到一個主意；劉奎發，這次我叫你吃個暗虧，殺殺你的威風；當下他便笑道：“劉總，我們家是工薪階層，這麽多錢可從來沒見過，我倒是很想收了這錢賣劉總一個麵子，可這事兒現在我已經無能為力了；想必劉總應該知道，案子已經被市局刑警支隊接手了，你說我一個小小的片警，人家市局刑警支隊憑什麽聽我的呀。”
“林警官，話可不能這麽說，你是本案的當事民警，隻要你不追究，我想市局刑警支隊也不會把事情鬧大的。”劉奎發想得明白，眼前這位才是正主，憑他一個小民警，李東平和周克鍾憑什麽幫他出頭，他又姓林，毫無疑問，他是林德明家裏的某人；所以隻要他不追究，這件案子就算結了。
林楓假裝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道：“好吧，既然劉總是我轄區的名人，以後我工作上也需要劉總多支持，那這事兒就算了吧。”
“好好好，林警官你放心，今後我一定支持你在劉家山那一片的工作，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咱倆誰跟誰呀。”這話說得自己和林楓跟哥們似的。
當下林楓和劉奎發簽了一份調解書，調解書注明：劉奎發支付林楓所有的醫療費用，並一次性補償林楓人民幣三萬元，林楓對此事不再追究。
完事後，劉奎發熱情的囑咐林楓多休息，並叫林楓再多住院觀察幾天，費用算他的；劉奎發走後，林楓一邊數著信封裏的錢，一邊心頭暗暗發笑；饒是你劉奎發精似鬼，這次也得喝我林衙內的洗腳水，哈哈哈哈。
劉奎發拿著調解書，興衝衝地去到了江州市刑警支隊，誰知道楊建看了一眼那調解書，就道：“案子已經移交檢察院了，你去找檢察院吧。”
望著劉奎發的背影，楊建嘿嘿直笑，想不到林楓這個臭小子如此鬼精鬼精的，這次居然把劉奎發給罷了一道。
劉奎發跑到江州市檢察院一問，檢察院的工作人員明確告訴他，暴力阻礙執行公務是公訴案件，不允許撤訴；劉奎發氣得肺都炸了，傻傻地問：“那我那三萬塊錢和付的醫藥費怎麽辦？
“你家親戚打了人，賠償人家醫療費和誤工、護理等費用是很合情合理的，這個屬於民事部分，不歸我們檢察院管。”
最後那位檢察院的工作人員還安慰劉奎發：“這案子你能主動賠償很好嘛，到時候量刑法官也會酌情考慮的。”
劉奎發從檢察院出來，臉都氣歪了，小王八蛋，你敢陰老子，走著瞧。
林楓拿了劉奎發三萬塊錢，頭也不疼了，當天下午就出了院，回派出所上班去了。
當晚，盧勇請客，二人在鎮上的一家小酒館要了些鹵菜，開了幾瓶冰鎮啤酒；林楓把陰了劉奎發三萬塊錢的事情告訴了盧勇，盧勇聽完哈哈大笑。
“小林啊，真有你的，從來還沒人能讓劉奎發吃這麽大一個虧，關鍵是這虧吃得他有苦說不出，走到哪兒理都在你這邊，來來來，喝一杯。”
林楓和盧勇碰了杯，一口喝幹了杯裏的啤酒；現在正值盛夏，白天氣溫都在三十七八度，晚上也熱得要命，這一杯冰鎮啤酒下肚，頓覺暢快無比。
林楓對盧勇的印象是越來越好了，從他陪著自己去督察大隊接受調查就看得出，這是一個有擔當的人，如果說現在玉河鎮有誰能讓林楓信得過，非盧勇莫屬。
“盧所長，有個事兒我想請問一下，你說這劉家山煤礦到底有多少工人？”
盧勇不知道林楓為什麽突然提起這事兒，但他還是答道：“算上劉奎發在內總共五百二十八人，其中下井的礦工四百二十人。”
林楓很好奇：“盧所長，這個數字也太精確了吧！”
盧勇笑道：“這有什麽，煤礦屬於特種行業，按照規定所有的員工都必須到派出所登記，劉家山煤礦是最大的一個，你說我能不知道有多少人嗎？”
林楓恍然大悟，他接著道：“那劉家山煤礦一年出多少煤呀？”
盧勇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這事兒得問煤炭局。”
林楓點了點頭，之後便再不提劉家山煤礦的事了；事情還沒搞清楚，現在還不是瞎咋呼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