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實乃斷袖情深

錦繡羅帳的房裏,燃著的,是靈貓香,桌上已是琳琅滿目的吃食果盤,這桌上,獨獨坐著兩個人,也沒怎麽動筷子,隻是一個勁的喝酒,酒味刺鼻,這端著佛跳牆的小個子也不禁吸了吸鼻子。

內閣的珠簾裏,單單的擺著把古琴,卻是沒有這撫琴的人,飄飄蕩蕩的鵝黃紗帳引得這房裏很是有情調。

小個子隻是低著頭,這房裏的,是個熟人,卻是個自己十二分不願見到的熟人。

看著這桌邊的兩位富家公子打扮得年輕人一杯一杯的品著酒,小個子本來隻是想將這手裏的佛跳牆放下便走。

誰知道,這才回身對著這房門準備出去,這一個一身鈴鐺作響的紅衣女子踏著這鈴鐺聲也未經通報就是奪門而入。

“小侯爺,小侯爺你如何不肯見流煙呢?”

一陣脂粉香,熏得這小個子就是急退了幾步,不禁的,就是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小侯爺。”這女子的聲音就似那剛澆了糖汁的拔絲香蕉,黏黏糯糯又甜滋滋的,“小侯爺,人家可是想你想得茶不思飯不想的,你總算是來了,可如何,不肯見我呢?”

說著,這女子就是撲向那桌邊的小侯爺,這小個子一閃,單單的閃到一邊,這風塵姑娘自稱流煙,這莫不就是那癡情公子的夢中情人?

想到這袖籠裏頭那癡情公子塞給自己的玩意,這本該出房門去的小個子如此一下不知該走還是該留。

看著這小侯爺明顯的不樂意,麵對這美人的投懷送抱不僅不接,反而是趕蒼蠅一般的揮揮手,就是將這美人半推半勸的送到了這方才一同飲酒的公子哥懷裏。

“小侯爺,你如何不喜歡我?流煙做錯了什麽?你倒是看我一眼啊。”美人在後頭追得辛苦。

“姑娘你冷靜些,我與你不過粗粗見過一麵而已,實在不熟識啊。”

“雖隻是在宴席上的一麵,卻是讓流煙終生難忘啊。”

美人追著小侯爺繞著桌子跑的景象可不是什麽時候都能見到的,這小個子倚著這朱漆的門框,看著好戲。

撲通一聲,這美人硬撲,卻是生生的撲了個空,正好,就是倒在這小個子的腳下,扶?還是不扶?嗯,這是個問題。

“你這小夥計怎麽還在這?”門外是莫白的嗬斥,“送了東西就趕緊出去。”

這小個子怔了怔,連忙就是準備打個千就遁門而出,偏偏這方才跌倒在地上的流煙欲攀著自己起身來,這衣裳本就是從那孟頭兒那借來的舊衣裳,還是孟頭兒十二歲身子未張開的舊衣裳了,哪裏禁得起這一個大活人的拉扯。

撕拉一下,就見這小個子右半邊的袖子生生的就是被這流煙拽了下來,這小個子瘦瘦小小的胳膊露在外頭不說,這隨著一起落下的,還有一個絳紫色香囊。

這是方才,那癡情公子塞給自己的,自己還準備隨便尋個地方扔了去,也是,光是看著這流煙對著那小侯爺的相思樣,估摸著,除非那癡情公子下輩子投胎也做個小侯爺,不然,這流煙姑娘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這是什麽?”和這小侯爺一同飲酒的那公子哥卻是好奇起來,撚起這香囊墜子,對著小個子就是笑道,“看你這身打扮也不像是那些愛收著香囊的雅士文人,這多半,是你小子偷來的吧。”

這小個子可真是有口難言,眼巴巴的看著這一臉調笑的公子哥,又是不經意的看了看著如今恢複了些神氣,坐在這桌邊幹看著的小侯爺。

“這是我的香囊。”流煙忽而指著這香囊嚷到,“可是,這是我一個月前繡好的,是送予了這小侯爺的,”眼神一厲,對著小個子道,“說,怎麽會在你這?”

這桌邊的小侯爺卻是挑挑眉,自己,可是從未收到過什麽香囊物什的。

流煙心裏好不甘,這是自己半個月前托那一直苦苦愛慕自己的破書生轉交的,要不是看在那書生如今是在那侯府教習那侯府十四小姐識字,有著見到小侯爺的機會,自己,是萬般不會理那一個月才賺得二錢銀子的主。

不過,好在那書生對自己很是癡情,在自己傍上小侯爺這棵大樹的路上,倒是可以幫上一幫,想到那紫煙之前使的一招製造困難讓小侯爺英雄救美,最後卻是把自己搭了進去,自己這個癡情的好幫手,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畢竟,這世上,能夠死乞白賴的賴在你身邊甘願替你做事的人,可是不多了。

可偏偏……

流煙看著這突然出現在這房裏的香囊,和這臉生的小個子,心頭,就是揪得慌。

“這是……,”這小個子臉色有些發白,這香囊的事若是讓那摳門的花媽媽知道了,這若是再讓她信了是自己偷來的,這三天的工錢不禁沒有了,隻怕,自己還得倒貼。

老爹還在家裏躺著,這幾日沒人打漁,那些大戶人家的魚拖欠了還得補銀子賠錢,小個子無奈,隻得花了高價去別家買了,再給那些人家送去,挪東牆補西牆,好歹撐了幾日,家境不如前,這在醉花樓裏的差事,更是不能出偏頗。

這小個子正是在思索來思索去,可這陌生的公子哥卻是不甘寂寞,自顧自的打開了香囊,倒是驚奇的發現,這裏頭,還有這一張淡雅的花箋,抽了出來。

上頭,蠅頭小楷寫著的,是首情詩。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公子哥念得當真是聲情並茂啊。

可惜,這小個子不懂。

看著這流煙略顯詫異,似乎是沒想到這裏頭的玄機的模樣,估摸著,這花箋也該是那癡情公子自個癡情的寫了,又癡情的放進去,末了,又是癡情的托了自己轉交的。

也不知哪裏來的靈光那麽一閃,這小個子張張口,指著這小侯爺就是說道,“這是小侯爺,是小侯爺送給我的。”

流煙和這公子哥聽了就是啞然,而這小侯爺也是眉毛一挑,卻並不多說。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流煙眼睛睜得老大,萬分的不信。

早間聽聞這小侯爺不喜女色,還以為是那些庸脂俗粉近不了這眼光極高的小侯爺的身,就此編出的謊話,可若真照著這小個子說的,這小侯爺不近女色卻單單送了香囊給一個男人,裏頭,還放著一首情詩!

想到這,流煙“蹭”地就是起了一身疙瘩。

這公子哥把玩著酒杯隻是含笑看著這一出比戲本子都精彩的好戲,瞟了一眼這桌上的香囊,嘖嘖嘴,直到這小侯爺對著自己投來一道如寒刀犀利般的目光,才是癟嘴不說話。

既然說到這了,這小個子也是隻能硬著頭皮說下去,原本結結巴巴的話也是變得利索起來,對這小侯爺就是深情款款的道,“小侯爺,你可曾還記得,那日,在公堂之上,你為我父親伸冤,縱然是你我地位有別,你依然無微不至,還為家父開方子抓藥,桃桃銘記於心啊。”

一聲“桃桃”,莫說這在場的人,就連這小個子自己,都是打了個寒顫。

“你說謊。”流煙是個沉不住氣的主,這小個子說什麽,自己都不多想,就盡數信了。

這小侯爺不爭辯,隻是眼光掃著這滿嘴謊話的小個子,看著,卻是有些眼熟,又聽著這流煙幾欲崩潰的哭喊,心裏似乎也在打著算盤。

自從這半年前在這好友崔不歸家參加宴席,見了這醉花樓的流煙一麵,這姑娘就似狗皮膏藥一般的纏上了自己。

今日本不想來這醉花樓,可是這家裏十三個姐姐又是為了這中秋穿什麽衣裳,戴什麽首飾吵了起來,實在是鬧得慌,才是接了這崔不歸的帖子,鑽了空出來,本想是悄無聲息的來,再等著這家裏鬧完了,再是悄無聲息地回去,可是這單單的,還是撞上了這無處不在的流煙姑娘。

“你說謊。”流煙單單又是冒出這樣一句,說完,又是拉著這小侯爺的衣袖,苦苦念道,“小侯爺,你告訴流煙,這不是真的對不對,他……他可是個男人啊,怎麽會……你怎麽會……。”

是啊,如此偉岸英氣的小侯爺怎麽,怎麽可能會有這龍陽之癖呢。

“流煙姑娘,”還未等這小侯爺開口說話,這小個子又不知從哪裏一竄,也是竄到這小侯爺身邊,對著流煙就是來了句,“我和小侯爺實乃斷袖情深,你還是放棄吧。”

“鎮遠候不會容下你這個異類的!”

“我和小侯爺,斷袖情深。”

“小侯爺家裏已經有了三房小妾,你算什麽?”

“我和小侯爺,斷袖情深。”

“侯爺府還有十四個小姐,七個姨娘,你以為你能應付得來?”

“那又如何?隻要,我和小侯爺,斷袖情深。”

斷袖情深……斷袖情深……

這四個字就如魔障一樣,讓流煙絕望,讓這公子哥崔不歸扶額竊笑,讓這莫白瞠目結舌。

“我……你……他……。”流煙伸手搖擺不定的在空中顫抖著,說不出個完整的話來,忽而,就是捂著臉,踏著鈴鐺聲,又是玲玲當當一陣,跑了出去。

崔不歸終於是憋不住了,看著這流煙走遠了,才是邊猛地拍著桌子,邊是笑道,反複重複著那幾個字,“斷袖情深?斷袖情深?浩南你什麽時候有這種癖好,我如何不知道?”

這端坐的小侯爺是一臉黑線,看著這小個子依舊沒鬆開自己衣袖的手,冷冷的飄出一句,“你這個漁村野丫頭,還沒鬧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