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入了你的甕

崔公子挑眉,又是笑嘻嘻的回道,“在下崔不歸,乃是這寄宿在這侯府的窮苦書生,托得小侯爺照顧,故而,也不少吃的不少穿的。”

柳小桃隻是“哦”了一聲,想到上次這崔不歸喊自己做小嫂子,也倒是可以理解了,想來,這小侯爺倒是個有些良心的人,知道收留些滿腔抱負的讀書人。

可再一看這崔不歸秀眉俊目的模樣,不禁疑慮,這斷袖小侯爺收留他,當真,是因為可憐其家世?還是……?

“柳姑娘,我們該走了。”柴嬤嬤看了看天色,實在也是不早了。

柳小桃低頭應了聲,又是對著崔不歸學著那戲台子上的大家小姐模樣扭捏的行了一禮,牽強的說了聲“告辭。”才是踏著草鞋回身跟著柴嬤嬤出了府。

“小嫂子走好。”崔不歸又是沒心沒肺的在後頭喊了一聲。

柳小桃腳一斜,嘟囔了幾聲,可心裏卻是清楚,這樣的稱呼,或者,這樣的扭捏的行禮,自己日後,都是要聽不少,做不少的罷了。

等柳小桃匆匆趕回小漁村荷花池旁自家那破草屋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屋子裏,等著自己的,自然有薛老頭。

如今薛老頭屁股上的傷還沒好,日日隻是躺在這破竹榻上,可這薛老頭也是個耐不住性子的人,三天兩頭的,就是會出去撐著竹棍溜一圈,末了,又是趁著柳小桃回來前及時的趕回屋子,往竹榻上一躺,裝作老實得躺了一天的樣子。

可柳小桃如何不知道薛老頭這些小動作,那日日沾滿了泥的破草鞋,還不是自己擦,自己補的。

可今日,這屋子裏卻是多了一個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柳小桃的好友,孟珍珠。

“小桃,你總算是回來了。”才進了院子,這在院子裏幫著洗完衣服的孟珍珠就是迎了上來,“薛伯伯說你去侯府一直沒回來,我還真當心你出了什麽事了,還準備求了我家少爺你幫忙打聽打聽你呢。”

這孟珍珠所做活當丫鬟的府邸,正是這東大街的崔家了,不然,柳小桃也不會對崔家的情況知道得這麽多。

“得了吧。”柳小桃癟癟嘴,“你家那個少爺能回一次家就不錯了。”

這崔家的大少爺柳小桃不用孟珍珠說也都知道,這人是個有名的花花公子,這一年到頭,在這青樓過夜的日子,比在家呆的時間都多,虧得孟珍珠這個死心眼的,偏偏就是死心塌地的跟著這花花公子奔前跑後的。

唉,都說這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看樣子,孟珍珠這朵含苞欲放的小花骨朵,就此,就是敗在了這崔家公子手上。

“那……結果如何?”孟珍珠跟著柳小桃一同進了院子。

柳小桃駐步,看著這大打開的破屋門,歎道,“我得嫁他了。”

“什麽?”孟珍珠沒聽清。

真是,這種倒黴冒煙的事,幹嘛讓自己說第二遍呢,“我說,”柳小桃扯大了嗓門,索性喊了出來,“我得嫁給那小侯爺了。”

孟珍珠驚得落了手裏還未晾好的布衣衫。

屋裏頭,聽得分明的薛老頭驚得落了手裏那隻缺口茶碗。

半個月後,某個良辰吉日,這轎夫又是被這竄過的一隻過街老鼠驚得是大呼小叫。

“狸貓啊,是狸貓啊,又是狸貓啊。”

“給老娘閉嘴,大喜的日子,亂叫亂嚷的。”這是那胖媒婆的聲音。

可穿著這嫣紅嫁衣坐在轎子裏頭的柳小桃,卻是聽得真真的,不禁扶額,自己上回那麽一嚇,當真是將這轎夫給嚇壞了嗎?

估摸著這轎子外頭的胖媒婆又是收了這沈浩不少辛苦費和禮金,雖然不過是納妾這等小事,可是卻是來回折騰了半個月有餘,這胖媒婆非但不惱,這前兩日來自己家送婚嫁物什和新的嫁衣時,更是諂媚,這說的話,都似要滴出蜜來一樣。

民間規矩,這未出閣的姑娘本該是就小就開始繡喜服上的花樣,待到這出嫁之時,穿上自己親自繡好的嫁衣出嫁,這手越巧,繡的喜服越精美,就說明這新娘子越能幹。

可惜,就這柳小桃的一雙手,除了摸魚和補補草鞋外,這繡花縫衣,自己可是樣樣不會。

好在這薛老頭天生一種說謊話不打草稿的本事,隻對著胖媒婆說,我家小桃啊,繡了,可是哪知道,這是去當妾不是當妻,這繡的啊,是大紅色的,實在也是於理不合。

這便就勞這胖媒婆直接送了嫁衣來,這銀子,自然是算在小侯爺身上,如此一來,柳小桃倒也是不推拒。

可這是孟珍珠卻是看不過這胖媒婆拿過來的光禿禿嫁衣,雖說這勾著邊還零落的繡著蓮花的嫁衣對柳小桃來說,已經是夠花哨的了,可孟珍珠還是不甘心,這可是自己好姐妹出嫁。

硬是連著熬了十幾天的夜,往上頭補了兩朵並蒂蓮,不得不說,這孟珍珠的手藝,當真是極好的,這並蒂蓮繡得,當真是要沾了露水,引了蜻蜓來一般。

可縱然這漁村裏的人是多麽的高聲祝賀放著鞭炮,這薛老頭說謊話的本事多麽出神入化,這孟珍珠的並蒂蓮是多麽栩栩如生,這坐在轎子裏頭被轎子巔得是左搖右晃的柳小桃,卻是垂著腦袋,高興不起來。

去人家屋子裏做妾也就罷了,去人家屋子裏簽著契約做妾也得過且過了,可為啥,自己卻是做了個斷袖小侯爺的妾,並且這小侯爺,還養著個如玉般的窮書生。

想到這,柳小桃就打了個寒顫。

外頭的嗩呐聲停了,這納妾還派了嗩呐鑼鼓隊伍來的,隻怕,這巴陵城也就這小侯爺一個了吧,難怪,自己的花轎離村時,這滿村的人,都似這村裏出了個狀元一般的高興,還真當自己是嫁了個好人家,尋了個良人。

“四姨娘,到了。”胖媒婆在外頭對著轎子裏喊了一聲。

四姨娘?

柳小桃才是反應過來,支支吾吾的應和了一聲,上回狸貓換新娘那回還是在巷子裏頭,未進府,這媒婆還是稱自己柳姑娘,這一聲四姨娘喊得,也就是說,此時,自己已經在這小侯爺的院子裏了。

嗯,柳小桃點點頭,這胖媒婆也是頗懂禮,自己,也是該跟著好好學學。

等等,柳小桃眼睛忽而一下睜得老大,自己此時就是在這小侯爺的甕裏了,那接下來呢?該怎麽做?

“四姨娘,婚房都布置好了,小侯爺稍後就來。”這來迎的,是柴嬤嬤。

納妾不如娶妻,所謂一切從簡,更是沒有拜堂與合衾酒的講究,灑些花生在床上就是恩賜了,可是直接從這轎子裏跳躍到這新房裏,柳小桃捏了捏發痛的鼻梁,這可,真是不適應啊。

柳小桃是被這胖媒婆給背出轎子的,搖搖晃晃的上了台階,居高臨下的,一陣秋風打過,柳小桃不禁打量了一下這四四方方的院子,這院子,和這小侯爺的明德院比起來,真是十分寒酸,不過好在,這盆栽石桌,碧瓦白牆倒是翻新過似的,看著,也是十分舒服。

“四姨娘,來,到了。”胖媒婆吃力的將柳小桃放下,柳小桃倒是輕得很,上下加起來也沒有幾兩肉,隻是這胖媒婆,估摸著,是這最近收銀子著實是收累了吧。

放了柳小桃到這嫣紅被褥鋪著十分醉人的新床上,胖媒婆又是回過身,說了一大串早生貴子的好話,說完了,也不走,而是身子一扭,等著什麽。

“哦,”柳小桃拖了個長音,又是一拍腦門,卻是忘了這頭上還蒙著珠簾,硬拍下去,還真是痛,“你看,我都忘了。”

胖媒婆嘿嘿一下,心裏隻想,這丫頭,真是懂事,這笑得,是愈發燦爛了。

“諾,”柳小桃隨意的隻是從這床上灑的桂圓花生中摸出了顆圓潤的桂圓幹,往這胖媒婆手裏就是一塞,“媒婆今日也是辛苦了,早些回去吧。”

胖媒婆啞然,自己要的,可不是這個,是喜錢!是銀子啊!

“嫌少?”柳小桃偏頭,又是抓起了一大把桂圓幹,伸著手就好往胖媒婆懷裏塞,嘴上還說著,“來來來,別客氣,這也是討個好彩頭,祝媒婆也是兒孫滿堂。”

這句“兒孫滿堂”可是戳到了這胖媒婆的痛楚,家裏兒子是有了,可偏偏這媳婦,是個不下蛋的母雞。

“多謝四姨娘。”胖媒婆尷尬賠笑,今個,自己真算是碰上了個強手了。

“不客氣不客氣……,”柳小桃連忙擺手,臉上,真是笑開了花似的。

紅燭燃著,雖不是大紅色的喜燭,可看著,也是十分撩人。

“四姨娘,小侯爺來了。”門外,是柴嬤嬤的聲音。

不自覺的,柳小桃心頭就是被什麽東西一揪,有些發慌,張口,又是說錯而了話,“那個,你讓他,出去吧,”回過神,才是連忙改過,“不是,我是說,你讓他進來吧。”

柴嬤嬤還未回話,這門卻是吱呀一聲,有人進來。

“本公子在自己的院子裏,從來不用通報。”

進來的,正是這沈浩,這說話的,也正是這沈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