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瓶中有蠱】

第三十七章【瓶中有蠱】

夜空裏,簫聲清越,直上雲霄,茹茉站在宮圍的草叢中,撩開了裙擺,舒緩了一下手腳,隨著綽綽柔美的白絲從眼前輕盈躍過,她略略提氣地追了出去。

“茉兒,你的輕功沒有荒廢,還比以前更勝一籌啊。”湧上心頭的喜悅之聲,從星光中傳來,映襯著語寒紫清冷的身姿。

茹茉站定,轉身,微微笑道;“寒紫師父,好久不見。”

“徒兒何時和師父如此見外了?”語寒紫目不轉盯地問道。

茹茉苦笑,“那徒兒的母親還活著的事,師父是怎麽欺瞞徒兒的?後來母親進宮,被皇後她們害死,師父怎麽不解救了?何貴妃終於死了,可是那三根飛鏢是怎麽出來的?師父,你還有多少事情,不讓徒兒知道?”

語寒紫固然而立,整個身子都在一波一波顫抖,她怎也想不到,她心愛的徒兒居然在一聲聲的質問於她。

“師父和你娘親都是從這深宮裏麵走出來的女人,我們的確有很多事瞞著你,可是我們不是故意的,等茉兒該知道的時候,師父自然會把所有的事情,一一跟你說明的。”語寒紫的眼裏有了些許意外,語氣軟了下來道。

茹茉嘴角一抽,冷笑,“師父,您知道徒兒在宮中過的都是什麽樣的日子嗎?每天的勾心鬥角,我真的有時覺得好累,好累,我也好厭遏,我好想結束,可是已經回不去了.......”

“你知所以想逃離,是因為你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才會弄得如此辛苦。”語寒紫打斷了茹茉即將哭泄而出的眼淚。

茹茉瞥著師父那冷靜如寒鐵的目光,蹲下大哭,“對,我就是愛上一個人了,我從來不知道該愛不該愛,可是我就是愛了,師父你沒有愛,你根本就不懂愛一個人卻無法在他身邊的感受.......”“啪”響亮的一掌落入耳邊。

語寒紫一聲抽泣仰製不住地響了起來,“你說我沒有愛過嗎?我不懂什麽是愛情嗎?假如我不懂,就不會弄得一頭白發,誰沒有愛過?可是真愛過後,受傷的往往是女人,會被傷得遍體鱗傷,體無完膚,師父和你娘親從來不想看著你受傷,但是我們沒辦法啊。”

茹茉知道自己的話說重了,跪倒在師父身旁,哭訴道;“師父,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徒兒的心情好亂好亂。”

“茉兒,可是為了誰心亂?”語寒紫一邊撫摸著茹茉的秀發,一邊問。

茹茉的眼淚啪嗒啪嗒掉在語寒紫手中的蕭上,“我愛上了蕭衍,他被師父你的飛鏢射中,中毒了。”

語寒紫壓低了聲音,仿佛那落花憔悴般,溫和的哄慰裏埋著一束冰冷,“你去替師父對付太妃,師父就幫你的蕭衍解毒!”

漆黑的天幕漸漸染上了白色,周圍的景物也因這微弱的光輝而清晰起來。茹茉緊繃著的身體,慢慢的平複下來,突然她的步伐停頓,猛地轉過了身子,看見了不遠處的芯茉,她的這位姐姐似是要避開她的目光,猶豫了片刻,方又走近,抬手,“解藥呢?”

“姐姐都看見了什麽?”茹茉抬眸,平靜道。

芯茉低喝了一聲,“哼,你以為迷了所有人視線,掩飾了這一切,就誰都不知道嗎?”

“我在掩飾嗎?”茹茉反問,又笑了笑道;“我剛剛是見了師父了,我不知道那些長輩們以前有過什麽恩怨,我隻知道蕭衍中毒了,而且隻有我師父能救他,但這不是無條件的......”

“是什麽條件,隻要能救蕭衍,你什麽都答應啊,姐姐求你了。”芯茉搶著道,神色激動。

茹茉愣愣的看著姐姐,無奈地問道;“姐姐,你真的很喜歡他嗎?”

“是的,我喜歡梁王,喜歡蕭衍,自從我一入宮,就無可自拔的喜歡上他了,我也曾壓製過這份感情,但是我辦不到。”芯茉顫聲道,淚如泉湧。

茹茉從袖中拿出了一個小瓶子和一包藥粉,遞向了芯茉,“姐姐,這瓶子的藥丹喂他服下,藥粉來塗抹傷口,都教給你了。”

芯茉伸手接過了那些藥,不可思議道;“妹妹......你......這是?”

茹茉衝姐姐微微一笑,轉身,忽然芯茉的喚聲從背後傳來,“妹妹,你答應了你師父什麽?才換來的解藥?”

茹茉沒有回答,她隻是疾步走著,走在這宮圍樓閣中,她還能要求什麽?要求跟蕭衍在一起嗎?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她用了自己的方式去愛他,她答應了幫師父去對付太妃,甚至是扳倒太妃,這個難度她又何嚐不知?隻是她別無選擇,她連句“為什麽”都不能問,因為她要默默的去做著一件令自己厭惡的事情!

芯茉目送茹茉走遠,便來到了蕭衍房內,被吳太醫截住,開口道;“王爺正在養傷,貴妃娘娘請回吧!”

芯茉心驚不已,忙頓了頓,“是茉妃叫我來的。”吳太醫見狀,這才讓開路,退了出去。

芯茉顫抖的拿著藥包,走近蕭衍,坐在榻邊上,努力地搬起了他的身子,他雖昏迷不醒著,但傷口因抽痛,還是不由得皺了皺眉,芯茉心跳加快地解開了他的衣襟,一股龍涎香的香味直撲鼻尖,她隻覺自己全身發燙,連呼吸都無法正常了。

她將他胸前衣襟撩起,不禁心中一驚,她瞥見了他包紮好卻洇出血的傷口,忙滿眼含淚的拿出了藥粉,為他的傷口塗藥,重新包紮。

包紮完畢後,她手背貼上了他的額頭,他隻覺額上傳來一陣微涼,如蜻蜓點水般,而後她的手指很快離開,他的眉頭越發緊鎖,口中喃喃痛苦地喚道;“茉兒......茉兒......茉兒......”

芯茉有些驚訝,立刻興奮道;“蕭衍,你醒了嗎?”

他似是聽到了,輕輕地“嗯”了一聲,傷口的灼痛劇烈起來,他皺了眉頭,她見他傷口疼痛,打開了手中的藥瓶,把一粒紅色丹藥放入自己口中,湊近了他的薄唇,用舌尖舔開他的牙關,將那粒丹藥渡入他口中。

半個時辰後,她側頭看他似是舒服了,嘴角輕揚,笑得淺淺,那份笑意,分外溫暖,芯茉看在眼裏,不禁也跟著笑。

吳太醫進來後,伸手去探蕭衍的脈搏,已經恢複平和了,不禁輕鬆一笑,“太好了,王爺的毒解了,燒也退了,剩下的就是好好調養了。”

芯茉微微點頭,“吳太醫辛苦了!”

當蕭衍再次醒來時,發現坐在他榻前的不是茹茉而是芯茉,不禁起身,困惑道;“貴妃娘娘,怎麽是你?”

芯茉看了看蕭衍,有些不解,“怎麽不是我?”說著給他端了杯水,遞給他,“王爺以為該是誰?”

蕭衍看了看那杯水,又看了看芯茉,猶豫了好一會,才伸手接過,一邊喝,一邊略微沉默,道;“本王還以為是茹茉呢。”

芯茉聽到這幾句,雙手輕輕一顫,仿佛一根刺紮進了心裏,隱隱生痛,極力平靜地說道;“妹妹無暇顧及王爺,就讓我這個做姐姐的代勞了,王爺好生歇息,芯茉告退!”

清晨的陽光透過宮圍,縷縷灑下,終驅散了一夜的陰鬱。茹茉恭敬的站在太妃麵前,手捧清茗。

“你這孩子真是有心了,這麽早去采露珠給我泡茶。”太妃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朝茹茉拱手,道;“好孩子,坐吧,坐下好說話。”

茹茉微微一福,在太妃邊坐了下來,笑笑道;“隻要母妃喜歡,臣妾願天天去給母妃采集露珠。”

“母妃當然喜歡了,隻是辛苦你了,茉妃。”太妃陰柔一笑,柳眉挑起地問道;“孩子,哀家喜歡什麽你就願意做什麽嗎?”

茹茉不安地抬眸,直視著太妃,緩緩地回答道;“臣妾繆頓,隻是覺得凡事不能盲從,假如事事沒個主張,何以讓他人取信呢?”

“哀家果然沒看錯人。”太妃興奮地讚著,繼續道;“茉妃家裏的事,哀家也聽聞了一點,如今你已為你父親冷秋霖翻了案,接下來......”

“接下來,臣妾就該為母親報仇了。”茹茉搶過話來,急急道。

太妃語氣悠然道;“茉妃,就憑你這句話,哀家就能治你的罪,你信嗎?”

“臣妾信,非常信,但臣妾更相信太妃您想為何貴妃討個公道。”茹茉淺淺微笑。

太妃刹那收住嘴邊的笑意,歎道;“茉妃,你可知太聰明了,未必是好事,但哀家喜歡和聰明的人打交道,你曾幫過何貴妃是不是啊?”

“臣妾沒有幫何貴妃......”茹茉表情哀傷地一頓,又拿出絹帕抽泣地說道;“雖然臣妾想把何貴妃的孩子保住,但終究沒保住......還是讓皇上發現了......都怪我......”

太妃的眸子突然變得嚴肅,精明無比道;“行了,別哭了。哀家知道何貴妃的事怪不得你,唯一能跟我那侄女抗衡的除了皇後那個賤人,還有誰?”

茹茉淚光微閃,察言觀色地安慰道;“母妃也不必太傷心了,皇後雖然高貴,也不能沒個法度啊,就像害死了臣妾的娘親......”

太妃猛然抬頭,大喝道;“既然茉妃如此效忠哀家,那麽哀家為你出氣,隻是......你可願意去做嗎?”

“母妃吩咐便是。”茹茉笑的無邪,還禮一跪。

太妃笑著點頭,從袖中拿出一個菱形的瓶子,了有深意地對茹茉道;“孩子,你可知這瓶子裏裝的是什麽?”

茹茉驚奇地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太妃手中的小瓶子,問道;“是什麽?”

太妃小心翼翼地將瓶塞拔下,瓶口迎著窗外微弱的亮光,對向茹茉,用平靜的語調道;“這裏麵的小蟲子,叫蠱,你別看它小,可是它很能吸人血呢。”

茹茉往瓶裏一瞅,隻覺全身汗毛豎起,毛骨悚然之感直衝腦門,不禁大叫,“啊,母妃,這蟲子好可怕,肚子扁扁的,用來幹嘛啊?”

“它喝飽了血,肚子就會變圓的,我剛說了,它叫蠱,凡是被這隻蟲兒咬上幾口的,就是下了蠱了,先瘋,後皮膚潰爛致死,怎麽樣?”太妃毫不猶豫的把小瓶的塞子扣好,然後將那瓶子往茹茉的手心裏一塞,含笑道;“接下來,怎麽做,不用母妃教你了吧?”

茹茉手捏住小瓶,驚訝之餘回過了神,應道;“臣妾不打擾母妃用早膳了,臣妾知道該怎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