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梁王大婚】
第三十三章【梁王大婚】
晚霞將天際染得燦紅一片,梁王府前張燈結彩,熱鬧非凡。茹茉緩緩下車,一身拖地淡紫色的薄紗裙將她襯托得端莊秀麗又不搶了新娘的風采。
“梁王府!”茹茉抬頭,望著那府門上鑲了一層金懸掛著大紅綢緞的匾額,淒然一笑,別樣滋味衝上心頭,此情此景不就是自己一直憧憬仰慕的嗎?為什麽他娶的卻不是她,而她嫁的又不是他呢?
禮樂聲中,身穿禮服的他肅然凝立,俊美的五官上自一股天生的威儀湧出,無法隱沒,緊抿薄唇,對來道賀的朝臣們伏首謝拜著。
當兩人的目光稍觸既錯,隻一刹那的眼神交會,卻叫她痛徹心髓。他衝她淡淡一笑,“多謝茉妃娘娘來參加臣弟的婚禮。”
“皇上在半路突然身體不適,先行回宮了,特讓本妃代他來給王爺拜賀,恭喜了。”她連靈魂深處都有一種戰栗的悲愴,卻還是不得不說聲“恭喜!”
他看著她微變的臉色,以及那不能露出的惱怒,頗存憐意地輕輕一喚,“茉兒......”
她微微一愕,轉過身來,目光幽悔難明,好一會才勉強笑道;“梁王府氣派豪華,風景秀麗,還真的需要好好參觀一下啊。”
“臣願陪茉妃娘娘,慢慢的參觀一番。”範雲輕笑插話,又眸子一轉,麵向蕭衍,“王爺今日是新郎官,定是席不瑕暖的,就不用招呼我們了。”說罷推著茹茉踏上了府門前鋪著紅毯的台階。
蕭衍淩厲的目光瞪向範雲,點了點頭,道;“好。”
範雲隻覺身上出了一層冷汗,笑道;“臣可把王爺給得罪了,你看他剛才那樣。”
“什麽樣?”茹茉平息了情緒,心不在焉地問。
“就是想把臣生吞活剝了的樣唄。”範雲哈哈一笑。
茹茉在心裏歎了口氣,搖頭道;“王爺不是那樣的人,他是個惜才之人,他的心裏絕不會裝著一己私欲,你們都是幹大事的人,日後一定能成為好友,共持朝堂。”
範雲的視線停在了茹茉的臉上,她張了張嘴,“怎麽?我臉上有東西,還是妝花了?”
“沒有,是茉妃娘娘今日穿的很好看,您很適合紫色,真的,比所有人都好看,包括新娘子。”範雲一時手足無措道。
茹茉忙擺手,眯眼笑道;“範雲,安慰人也沒有這個樣子的啊,我哪比得上新娘子呢,你真會開玩笑,嗬嗬。”突然又很認真的看著範雲,接上剛才的話,“範雲,日後你會協助王爺嗎?”
範雲沉呤一歎,“也許吧!”
茹茉口幹舌燥的從前廳出來後,搖搖晃晃地沿著長長的廡廊,繞到了通台處,她隻想從人群中抽離出來,透一口氣。
“茉妃娘娘的酒量真好啊。”範雲的無奈聲從背後傳來。
茹茉轉頭,斜眼撇嘴偷笑道;“謝謝誇獎,王爺大婚,本妃高興的就多喝了幾杯,嗬嗬。”
範雲上前了一步,凝視著茹茉通紅中透露著一層粉嫩的雙頰,跺腳道;“如此的折騰自己,死撐活撐的?”
“我沒折騰自己啊,我是太高興了,你沒看我一直在笑嗎?”茹茉衝範雲嫵媚地笑著。
這個死女人,她不知道自己醉中流露出的一顰一笑、和那皎如秋月的身姿,都非常令人著迷嗎?
範雲沮喪地壓製著自己,啞聲道;“笑的比哭還難看,你現在的死樣子,怎不去給新郎官看?”
茹茉突然淚意上湧,唇邊扯出一抹苦笑,“你幹嘛一定要說得這麽直白?”心頭的哽咽加上她剛剛咽下去的那些酒水,一股惡心感渾然勾起,她不得不壓住胸口,防止即刻吐出來。
範雲一看茹茉這樣,以為自己話說得嚴重了,忙上去邊扶邊柔聲安慰道;“行啦,不舒服就哭出來,捂著胸口有什麽用?”
茹茉想推開範雲,哪知他卻越湊越近,她一個沒憋住,“哇”地一聲,酒水食物滿口噴出,濺了範雲一個措手不及。
“不好意思啊。”茹茉耷拉著腦袋,不敢抬頭去看此時此刻呆若木雞的範雲了。
範雲捂著口鼻,緩過神來,硬擠出一句,“不妨事。”
茹茉輕輕一顫,雙手胡亂地抹擦著臉,淚水從指縫中蔓延而下,她的委屈最終化為了放聲大哭,邊哭邊念道;“我就隻會添亂,本來高高興興的日子,我幹嘛自找難過啊?我為什麽不會演戲,不會假裝一下下,我很討厭自己把每個人都弄的精疲力盡,狼狽不堪。”
範雲一隻手攬了攬茹茉那被風吹亂的發絲,一隻手輕輕從袖中抽出一方卷帕,幫她擦拭著哭花的臉龐,溫柔道;“你沒有把每個人都弄得精疲力盡,狼狽不堪。你的聰慧令他著迷,你的隱忍,令他憐惜,你的成熟中不時散發出的孩子氣,更令他癡醉,他在第一眼見到你時,就覺得你不同於一般的女子,所以他放任自己喜歡上你了,即便這犯了大不韙之罪......即便你的心裏不一定有他......即便你此時都不解他的心有多痛......”
“你口中的‘他’是誰啊?哈哈,簡直傻得透頂,哪有這麽形容我的,明顯的他口中的,絕不會是我。”茹茉拂臉大笑,口中的酒氣噴在範雲的麵上,令他四肢一僵,猛吸了口氣,手攬上她的腰,對準了那個嬌柔玉滴的唇瓣吻去,算是“答複!”
隨著茹茉腰身一緊,她警覺的腳往後挪,當他剛觸碰到她唇的那一刻,她猛力一推,不曾想腳下一滑,轉瞬水聲轟鳴,一片嘈雜聲中腦海裏異常清晰地印著他英俊的身影,撲騰得嗆了兩口水,笑咯咯大叫道;“蕭衍,我不要你娶的不是我......”
窗中透出微微涼風,月影模糊,像攪渾的水一樣。茹茉白皙的膚色下沁出一身薄薄的汗,努著紅潤的小嘴,嘟囔著翻了個身,“好渴哦。”
身子被半搬了起來,冰涼的瓷觸碰嘴邊,她閉著眼睛張開了嘴,一杯溫茶如甘露般一飲而盡,舒緩間睫毛微眨。
“茉兒......茉兒......茉兒......”他殊無笑意的臉上慢慢放開笑顏,俯身帖耳喚道。
她隻覺自己的耳廊突然變得滾燙,不由得渾身一震,從眼簾的縫隙中觸到了那股清冷的氣息,用力張開眼地喊道;“蕭衍,你怎麽在這裏?”
他被她問得一愣,緩緩吐氣,眸光流轉道;“你從廡廊的通台上掉到了底下的魚池裏,這是本王的府邸,我如何能不在這?”
“我從通台上掉了下去?還在你的府邸?然後......”待她猛然回想起一切的時候,隻覺頭痛欲裂,沒錯,她是來慶祝人家婚禮的,然後自己卻喝醉了,去通台吹風,哪知冒出個範雲,害她掉進湖裏,哎呀,幹脆去挖地洞好啦!
“茉兒......你不是失憶了吧?”他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她分明在他眼中捕捉到了焦急與心疼,那不是能裝得出來的,可這證明什麽呢,他還像以前那樣關心她嗎?
她搖頭,像個冰雕似的一動不動的坐在榻上,眼淚泉湧而出,他今日大婚的事實令她全心糾結,終惱火起來,“本妃的禮也送了,賀也道了,是時候該回宮向皇上複命了,就不耽誤王爺您的洞房了。”
“茉兒,你反應也太大了吧?你以為我願意成這個婚嗎?還不是那個倒黴皇帝賜的婚?”他眉尖深鎖,那觸及傷痛的眼眸中蕩漾出一種琉璃易碎的心悸。
她已下了榻,卻走不動半步地盯著他呆呆出神,仿佛那受了委屈的不是她,而是他,“蕭衍,反正我們什麽也改變不了,你無辜也好,難受也好,就趕緊去洞房吧,太子少傅和尋陽公主的女兒差不了,一定是位美人,大婚當日別冷落了人家。我笑話也鬧夠了,風度也丟了,酒也醉了,魚池也掉了,你該滿足了,不說了,我回宮了。”
她拔腿之際,突然被他抓住了胳膊,感覺自己的胳膊快被他的手勁勒疼了,她扭頭吼道;“蕭衍,你別自以為是了,不是全天下的女子都為你傾心,我冷茹茉就是太傻了,現在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你了,我是堂堂的茉妃,你放我回宮吧,洞房裏的美人還等著你呢......”
“洞房裏的人我是不會碰的,我和你早就洞房過了,我可以理解成我的茉兒在吃醋嗎?”他唇角勾起,似嗔似笑地看著她。
她心中一酸,“你娶了人家又不碰人家,那叫什麽?誰跟你洞房過......我沒吃醋.......”
不等她說完,他一把將她攬進懷裏,緊緊的抱著她,低頭把臉埋在她的肩窩,柔聲道;“茉兒,別生氣了好嗎?你跟那個範雲拉拉扯扯的我都沒生氣,所以我成婚的事,你也不要生氣了,我們扯平了好嗎?”
她猛然一震,雙目發紅怒氣衝天的將他推開,吼道;“蕭衍,你說的這是什麽屁話?我和範雲怎樣也沒怎樣,倒是你新郎官的大紅綢緞綁身上了,誰夠純潔啊?”
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頹廢了下來,被她氣得幾乎七竅生天,就算脾氣再好,也很難容忍了,“冷茹茉,你有沒有大腦啊?現在是吵架的時候嗎?”他還擊道。
“對,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是你王爺該大婚洞房的時候。”她眯起眼睛,咬著牙,挑釁道。
“你真的希望我去洞房?”他冷下臉來,陰沉著問道。
她雙唇哆嗦著,一副快要噴發出淚滴的表情,半晌默然道;“就算今天不洞房,早晚有一天也要洞房,反正都要洞房,那就趕緊去洞房吧,堂堂王爺,絕不會身邊隻有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絕對不會是我。”
他恍惚地看著她,不由得軟弱了下來,薄唇邊綻放出一抹溫柔的笑,似是發誓道;“茉兒,無論我蕭衍今後有多少女人,我愛的始終隻有一個,而那一個就是你,我的茉兒!”
在重重推幕珠簾的隱約遮蔽下,燭光灑在她溫婉絕美的臉頰上,他情不自禁地俯身又湊上前,她手指微微顫抖地在他的背上畫著圈圈,如此和諧的是兩人剛剛歡愉後的畫麵,下一秒將準時開吵......
“你和那個倒黴皇帝也這樣嗎?”他勾起唇角,笑得怪異,魅惑的聲音在憑空響起。
她柳眉一挑,很不滿地說;“他幾乎被你害的欺淩八殘了,還能這樣嗎?”
“怎麽被我害的?”他心中莫名一愣。
她冷冷一笑,“怎麽不是你害的?一天到晚誰給皇上送些稀奇古怪的熏香,結果導致他慢性中毒,後宮女子一概無孕。”
“茉兒,你懷疑我給皇上下毒嗎?”他語調漸冷。
她嘟嘟囔囔道;“蕭衍,你和皇後那點破事就不是告訴我,我也知道,別以為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宮裏的牆最透風了。”
“那我的小茉兒都知道些什麽?”他側目而視。
她唇邊揚起一抹蕩氣回腸的笑,“嗬嗬,我知道就算丞相大人是皇後的親爹,我都敢動。為了給我爹爹報仇,我啥都敢動,怕他們作甚?”
“皇後的爹你不能動。”他突然嚴肅起來。
她急於抗議,“為什麽?”
“我說丞相大人動不得就動不得。”他堅定的又說了一遍。
她火冒三丈的跳下榻,瞪眼吼道;“為什麽就動不得?蕭衍,你給我說出個所以然來,是不是你還袒護著皇後娘娘?”
“你要報仇我知道,但時機還不成熟,你不清楚莽撞行事帶來的後果嗎?”他一臉冷靜地瞅著她。
她眯起眼,赫然一笑,“什麽後果?我有範雲搜集來的證據,十拿九穩,還能有什麽後果?我就不信在我舍去了那麽多以後,不能討個公道?”
他悚然一笑,無奈道;“茉兒就是茉兒,永遠都那麽天真,即便你成了皇妃,還是本性難移啊。”
“蕭衍,我可以理解成你這是嘲諷嗎?像你這種心思密的跟不通風的蜜蜂屎似的,幹一件事完全沒有效率磨嘰半天,黃花菜都涼了,就算是你的,也會失去的,我才不這樣呢,我要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情,好比先從丞相下刀。”茹茉說得慷慨激昂,眉開眼笑。
蕭衍緩緩下榻,披上袍子,語氣淡淡,疏冷得讓人心悸一字一句道;“茉兒,如果你一定要動丞相,小心後果是在你不能承受的範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