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情愫暗生
馬車悠悠,公孫意坐在車門邊,清音坐在中間,依舊是之前去王宮的位置。隻是位置相似人已不同,就連坐在馬車上的感覺也是大不相通。
之前和士開坐在那位置,清音滿心戒備,總覺與虎狼同行,連假寐都不敢。現在公孫意在側,卻覺安心舒適,自不可同日而語。
公孫意見清音放鬆下來閉目養神,麵上神情也漸漸由驚懼轉為平淡,也不由放下心來。此時馬車悠悠而行,隻盼道路越長,車行的越慢越好。至於為何心裏這般期盼,卻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
道路再長,車行再慢,也總有行盡之時。
終於,馬車緩緩停下,還沒等公孫意起身,就見車簾一掀,一個柔美之極的臉探了進來。見到公孫意,便是一怔,目光轉到清音處,眼裏亮光一閃,“清音,你可回來了。”卻正是蘭陵王。
清音見蘭陵王一聲鎧甲未卸,滿臉風塵,竟似連家也沒回。她不知蘭陵王回城,此時驟然見到,心裏吃驚,不由答道:“郡王怎麽在此?”
蘭陵王展顏一笑:“邊關暫穩,便回來述命。”說到這裏話風一轉,“你去了王宮?可曾見過大王?”一邊護著清音下了馬車。
清音詫異蘭陵王的出現,也沒有注意到公孫意已經趁他們講話之際悄悄下了車。待她想起去找公孫意時卻已經走遠了,連那輛馬車也已走遠。
蘭陵王見她轉身回望,心知是找公孫意,見她目中露出焦急之色,便笑道:“可是找公孫掌櫃?似是回去了。你剛從宮裏回來,快進府吧。”
清音望著街角半響點點頭。心中卻想著方才公孫意出去找馬車,跑得滿身是汗,連聲謝謝都沒有聽到……
這時道明領著大陳等人已經迎了出來,見卻是一身戎裝的蘭陵王陪在清音身邊,公孫意卻不知去了何處,少不得又問了一遍。
進了府裏,蘭陵王將清音拉住,又問了一遍王宮的事。清音倒不曾瞞他,將進宮後的事詳說了一遍,說到齊王當著自己麵殺人,隻見蘭陵王麵上一緊,追問了一句:“大王還要你過去?”
清音點頭,看向蘭陵王,想了一下還是緩緩道:“我看大王殺人時冷靜自若,不知……?”其實齊王暴虐,已是不傳之秘,前麵幾位繼位的齊王也都有瘋癲之舉,世人皆知。隻有清音一直不關心曆史,更不了解這個禽獸王朝的故事。
蘭陵王便講了王族之中流傳的秘聞,又將幾位大王的事情說了一遍。長歎一聲,“朝政混亂,皇叔又寵幸和士開那佞臣。當日你得罪了他,此人睚眥必報,心胸極窄。此番你受命進宮,又見了大王殺人,多半出其計謀。”
見清音變色,不由又道:“但皇叔好佛,聽那和士開攛掇,常說人生一世,活著一日便要享受一日,死後更要往登極樂,是極信佛的。今日不殺你,往後也不會動力。隻是還需小心為意。”
清音想起太後也召見了自己,又問道:“不知太後是不是也信佛?”
蘭陵王奇道:“太後乃柔然女子,卻不曾聽說她信佛。隻是我與太後見麵極少,或許她後來信佛也未可知。”
清音聽他這樣說,心中疑惑稍解,卻終究不能放下心來。想到齊王殺人時的冷靜自持和眸子中那猩紅瘋狂的一幕,不由打了個寒戰。看著蘭陵王與齊王相似卻略顯柔美的臉龐,不由心裏暗暗思量蘭陵王是不是也會那麽瘋癲……
蘭陵王卻不知清音心裏想法,見清音麵色困頓,料是皇宮裏受到驚嚇,自己久留不便,便告辭出府。
卻說公孫意見到蘭陵王柔美關切的目光注視著清音,清音見到他亦是眉頭舒展,雖是一僧一俗,卻看起來異常賞心悅目,不由萌生愧意。
他知蘭陵王身份尊貴,卻對清音眷顧有加,佛法大會前後又鼎力相助,不由歎了口氣,罷罷罷,自己雖富有,卻是地位低下的商人,以後還是離遠點。
此時小白領人收拾了午宴的桌子,剛好見公孫意晃晃悠悠回來,不由止住腳步,候在門口。
“掌櫃,不知清音——小師傅可好?”小白見公孫意恍似沒有看見自己抬腳上樓,便跟在後麵輕聲問。
“好,好。”公孫意止住腳步,望著小白瘦小的臉龐:“白小娘子,你可有意中人?”魏晉風流,時人風流自賞,男子**不羈反以為美,禮法觀念更是淡泊。女子遇有中意之人自薦枕席也是常事。因此公孫意問小白可有意中人卻一點也不怪異。
小白卻是無奈一笑,自己芳心錯付,等清音那日在房中換衣,才發現與自己一樣是女兒身。最近一直沒有去看清音,也正是因為心結難解。不過她也已經想明白,漸漸放下了這段畸戀。見公孫意問起,便坦然答道:“士族貴胄,看不上我等貧家娘子,寒門子弟又娶不起我等,小白隻願爹娘安好,嫁娶之事卻是不急。”
公孫意聽她這樣說,心裏越發苦澀。女子的婚娶尚且如此,似他要想婚娶更是……
小白卻知道公孫意心思,見他失魂落魄,不知是不是去接清音不順。想到清音以女子之身混跡佛門,他們想要在一起,怕更是困難重重。
想到明日城中有個燈會,不由出主意道:“明日城外寧國佛寺有一燈會,我看清音小師傅怕是不曾去過。掌櫃何不請他一起去燈會一觀。”
公孫意一聽眼前一亮,想到清音那日在城中行走總是滿麵好奇之色,想她畢竟少年心性,定也是個愛玩的。若是邀她一起去,畢竟開心至極。不由點頭。
小白見公孫意點頭,心想這個媒婆做得,便興衝衝道:“我便代掌櫃去請她。”
立即下樓出門。卻沒有注意到樓下大廳一個中年女子盯著公孫意,聽到說要去燈會,雙眼閃了一閃。小白出門恰與那人擦身而過。
公孫意想得開心,等發現小白出門,卻已經是半刻之後。
蘭陵王走後,清音躺在床上沒精打采。道明禪師走進來也沒有發現。
道明禪師在旁邊坐了半天,見清音都魂不守舍,便出聲道:“清音。”倒把清音嚇了一跳。
她皺著眉頭,“怎麽了?師傅?”
“無事,你看蘭陵王與公孫意這兩人如何?”道明終究忍不住出聲問道。
“這兩個人?師傅你要說什麽?”清音卻不解其意,其實是心中知道卻不知該如何說。要說自己心中想的是誰,此刻卻隻想著亂世浮生,自己會不會拖累別人。隻是這樣的想法她對著道明禪師說不出口。
再說,還光頭僧袍,難道要與這兩個中的一個談戀愛?傳出去人家還以為是斷背山呢!
見清音裝傻,道明禪師索性挑明:“你終究是女子之身,除非真的就此出家為僧,否則以後總要想法子退出佛門,嫁一良人。”
清音苦笑:“你以為是武則天啊,出家為尼還能返回皇宮當女王……”
道明不知武則天是何人,一聽有此先例更是高興,一拍桌子,“既有這樣的事,我看不如你也照此行事。我明日就去給你買幾個婢女回來。你久在寺廟,於這些閨閣女子禮儀都不知曉……”說著也不等清音回複就走了。
清音心中愈加煩悶。
這是外麵又來稟報,說白家小娘子前來拜訪,清音一聽大喜,趕緊讓其進來。
小白卻是第一次進清音的房間。見院中多是男仆,不由心裏暗暗稱奇。
待見到清音一身長衫長褲卻是從沒有見過的樣式,不由更是好奇。
清音拉了小白在榻上坐下。小白被清音拉著手,不由麵上微紅。但見清音神色自然,不由自己也慢慢自然起來,打量清音房中擺設,不由道:“素淨了些。”
清音淺笑,“小女是和尚,難道還要學那些貴女千金,打扮得花團錦簇不成?”
小白也笑了起來,這一回是心中真正釋然。清音終於在自己麵前承認是女子。“化身和尚必是無奈之舉,你也不必如此,還是多學些女紅女工,以後嫁人也好操持。”
清音大笑,盯著小白:“難道白姐姐今日來是要教小僧女紅女工不成?”
小白笑著搖搖頭,“非也。今日來,是替我家掌櫃邀約高僧,明日寧國寺燈會,與高僧把臂同遊,一同賞觀。”
清音眼睛盯著小白,見小白臉帶促狹看著自己,不由麵色有點微熱:“燈會……那不是才子嫁人才應去的麽?”
小白哪裏肯放過她,想起自己被她騙得好苦,不由有意捉弄:“人家自是才子佳人燈下相會,相看相看。不過我家掌櫃雖是城中富商,相貌英俊,卻地位低下,為士族貴女所不喜,縱使有一兩個上門的,卻也是小家碧玉之流。隻能請高僧去應應景,好歹也算燈會一遊了。”
“你這丫頭!說得倒輕巧!”清音哪裏肯信,撅起嘴巴。
“是真的呢!我看掌櫃回來不喜,不知心裏是否有煩悶之處,想請高僧前去幫他排解排解。掌櫃喪父之後一直鬱鬱寡歡,又操勞日久,我怕他積鬱成疾。”小白換了顏色,一本正經的道。
清音不知究竟,聽小白說得這樣鄭重心裏便信了三分,點點頭道:“如此,那我明日便陪公孫兄去散散心。”
與小白約定明日午時過後,在寧國寺山門外相見。小白便歡喜的回複公孫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