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終難避免進京去

“你侮辱我們,我們姐妹倆無話可說,可是,小姐待我們恩重如山,不準你說她。”碧怡雙目圓睜,瞪著夏荷道。

夏荷被一巴掌打愣了,她萬萬沒想到一個新來的小丫鬟居然敢對她動手,滿臉的不敢置信。此刻,聽得碧怡猶自理直氣壯,氣得她伸出手來就要將巴掌扇上去。

“在我這院子裏,誰準你動手了?”淩霄冷冷地從屋子裏走出來,俏臉寒霜。

“你……”夏荷的手還在半空中,卻也不敢在淩霄麵前太過放肆,萬一她中選,可就是皇上的人了,那時就不是一個區區知府之女可相提並論的了,弄死她一個小丫鬟還不跟捏死一隻螞蟻似的。

“你這丫鬟,竟敢對我動手!”夏荷實在不甘心白白挨了一巴掌,對著淩霄怒道。

“那又怎麽樣?是不是要我去告訴老爺,你詛咒淩家不能攀上皇室,詛咒淩家不能享有天子的恩寵?”淩霄走上前兩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夏荷,又帶著幾許諷刺的笑容,“何況,你這手恐怕經不起再傷了吧?”

夏荷咬了咬牙,恨恨地甩下手,轉身離去。

想不到姐妹倆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膽量,還是為了自己出頭。因著此事,淩霄心中對她們的印象更加好起來。

“既然你從未把我當成過你的女兒,那我何須再將你看成是我父親!”淩霄站在院子裏,對著淩家大院的那個方向,心中暗暗下著決心,“我既能毀了那莊婚事,這回,自也能想法子。”

經過再三考慮,淩霄決定問問碧棠姐妹,願不願意跟她一塊兒走。

“大概情況呢就是這樣了,別的我也不多說,隻問你們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走?”淩霄平靜地問道。

兩姐妹麵色震驚,反應過來後,兩人同時開口。

碧棠:“小姐,您這一走,夫人就無人照顧了,讓奴婢留下來吧。”

碧怡:“小姐到哪,奴婢就跟到哪。”

聽了兩人的回答,淩霄一陣感動,道:“其實我是不太願意你跟我一塊吃苦的,隻是我怕把你們留下來,反而害了你們。”

不過,這份感動並沒有持續很久。

月黑風高夜,悄悄逃跑時。

淩霄背著一個簡單的包袱,有些心焦地躲在一棵大樹後麵。

本來,趁著今天月色晦暗,她跟母親道完別,帶著碧棠姐妹倆就要逃離這裏。

可是,三人走出去好一段路之後,碧怡竟說忘了帶東西,還是亡故的母親留給她倆的遺物,所以非回去拿不可。碧棠不放心妹妹一個人,便跟她一起回去了。

已經半個多時辰過去了,淩霄越來越著急,逐漸的,開始不安起來。

突然,她想起了那天救回兩姐妹時的情形,她們衣衫襤褸……根本沒有可以放東西的地方!平時也從未聽她們提起過這件事!而且就算真的有什麽遺物,怎麽可能還留得住,早就被牙婆給奪走了!要說是她們貼身藏著,那這次為什麽會沒有帶在身上?為什麽偏偏在這時候忘記了!

淩霄總算知道是哪裏不對了。

雖然暫時還不知那兩個丫頭到底怎麽回事,但是淩霄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須得走,立刻,馬上!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樹影幽深之下,淩關猶如黑麵修羅一般,站在前方,彷如地獄的惡鬼。

夜涼如水,淩霄不禁打了個寒戰。她知道,一切都晚了,再也不可能挽回。

“從今天開始,直到進京,到入宮,到你獲取聖上恩寵,你都不要再出什麽幺蛾子!否則……你不要以為沈慕柔是知府之女,我就不敢拿她怎麽樣!”

淩關惡狠狠的帶著濃濃威脅之意的話仍舊在耳邊回蕩,淩霄腦中一片茫然,從昨晚被帶回來,她就沒吃過一口東西。

今天晌午,淩關給她送來了許多的“嫁妝”,讓她隨身帶去京城,莫要讓人看扁了。

“霄兒,該打點的時候呢還是要打點一下的,現在這年頭,沒有錢,你根本寸步難行。不要自恃美貌就無所顧忌,昭君的故事你總該讀過的吧?資質再好,不懂得人情世故也可能被埋沒,所以,你可得長著點心哪!”父親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絕口不提昨晚之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榮華不榮華的倒還在其次,你自身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隻有保全了性命,方能求其他,不然可就什麽都沒了。為父年紀大了,可受不了大的打擊啊,你且得好好兒的。”

“勞父親憂心,女兒心中實在是愧得緊。自入京城必會遵父親之命,先謀而後動,以期能有幸獲得榮寵,為淩家帶來福祉。若實是女兒無能,也必將一力承擔,絕不連累淩家滿門。”淩霄麵無表情,跟背書一樣徐徐道來。心中卻極是不屑,擔憂我?還不如說是擔心你自己吧?既盼著能借我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又怕我連累你。

淩關聞言,眼裏露出滿意的神色,點了點頭,假意抹了一把眼淚,哽咽著:“真是爹爹的好女兒。”

“隻是,霄兒此去,母親……”淩霄還未說完,淩關就打斷她。

“這個你放心,你母親是我的結發妻子,我定當好生照顧著。從前是我疏忽你們母女了,害的綺羅那個賤人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為非作歹,盡欺淩你們娘倆。都是為父不好啊,不過你放心,今後我定然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希望在有生之年,對霄兒和慕柔的愧悔,能夠彌補上一星半點。”邊說邊露出無比愧疚的樣子。

聽著這樣虛偽至極的話,淩霄愈發不屑起來,這就是自己的父親!嗬嗬,沒有你的默許,綺羅一個小小的賤妾敢對大夫人這樣?沒有你的冷漠,她一介卑微婢子能有這樣的膽子?現在倒還把過錯推到旁人的頭上?不知道?這麽多年,你會什麽都不知道?簡直是好笑。

不過心中再怎麽不忿,她都不會再表現出來,反正都是無用的。何況,不管怎麽樣,母親還要在這裏生活下去。“父親,如此霄兒就放心了,也請父親多多保重自身,照顧好身體。”

進京的前一天晚上,沈慕柔才敲響了女兒的房門。此時,淩霄正坐在床沿上,想著第二天,心中淒惶。除了母親,她還有那個放不下的人啊。

“霄兒,該說的都說過了,該做的,你也做了。旁的我不想再多言,隻是,這個你帶上。”沈慕柔拿出手中的一隻碧玉鐲子。

“這是?”淩霄看了一眼,問道。她從不知母親原來也還有這樣的東西,隻是成色很是普通,而且有兩截還纏繞著密密的紅絲線,看樣子是有破損的。

“這是當年我出嫁的時候,你外祖母送給我的。”沈慕柔嘴角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可能是想到自己青春年少時期也曾有過的美好吧。

淩霄接過,笑道:“說起來倒還算是我們的傳家之寶了,那母親您就幫我戴上吧。”

“你放在身邊留個念想就好,戴就不必了。”沈慕柔把鐲子放到淩霄手裏,有些許的感傷,“看到上麵的紅絲線了嗎?那是為了把兩塊殘玉接起來才纏的。這樣的東西,戴在身上,平白讓人笑話。”

淩霄聽了隻得默默放起,“外祖母給您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嗎?”

“不是,這是你一歲生辰那年,我和你父親發生爭執不小心摔壞的。”沈慕柔說得輕輕巧巧,淩霄卻知道,賢惠又軟弱的母親怎麽可能會跟父親發生爭執,當時的情形絕不會是像她所說的那樣簡單。

淩霄看著手中的碧玉鐲,再想到姨娘身上件件名貴非凡的飾物,愈發難過起來。外祖母留下來的東西,母親必定是十分珍惜的,然而就連這唯一的念想也免不了破碎的命運。

“霄兒,前路凶險,為娘隻能在家中為你祈禱上天了。”沈慕柔拍一拍淩霄的手,就離開了。

淩霄一夜無眠,好不容易有點睡意,天蒙蒙亮,青霧就來叫她起床梳妝準備了。

那天,她被帶回來後,什麽都沒說,隻冷眼瞧著那對眼神閃爍的姐妹倆,冷聲道:“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們。”

如果說,親人的遺棄讓她悲傷,敵人的攻擊讓她憤怒,那麽,這對姐妹的背叛,則是讓她深惡痛絕。

這回淩關倒是很痛快,第二天就差福伯給她新買了一個丫鬟。

這丫頭本來叫青兒,淩霄嫌俗氣了,正好那天早上大霧彌漫,就給她改了名,喚作青霧。

隻是想到自己,淩霄,淩霄,如此俗氣而大眾的名字,卻偏偏沒得改。鳳凰城漫山遍野的淩霄花,平常人家的女孩兒們倒有一小半取“淩霄”為名。大戶人家小姐,豈有像她這樣的?

“小姐,您今天可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那些個什麽小姐統統壓下去。”青霧邊幫淩霄梳妝,邊笑盈盈地道。

淩霄看著鏡子裏陌生的臉龐,有些愣怔。向來,女為悅己者容,她這副模樣,又是給誰看呢?

青霧看淩霄麵色有點不太好,擔憂道:“小姐,你是不是沒睡好啊?還是,青霧說錯話了?小姐你啊,就算不打扮也是鳳凰城裏最美的女子。”

“沒事。”淩霄虛弱一笑,安慰道。

平時的淩霄總是素麵朝天,不施脂粉,穿得也極為普通,甚至是寒磣。今天,當她裝扮好走出門的時候,淩關都好一陣詫異。沒想到,大女兒打扮起來,竟然這樣美,這麽好的一顆棋子,差點就浪費了。

隻見淩霄著一桃色紗裙,上麵繡著大朵大朵的淩霄花,遠遠看起來就像一團火焰,能把人的心都灼化了。如漆烏發梳成一個飛仙髻,髻邊綴著細細的流蘇,額上貼一枚清淺的梨花鈿,眉目如畫,紅妝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