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夜半探紅妝

好不容易把單夫人伺候的高興了,將人送回去之後,單小五立刻讓珍珠跟翡翠打了好大一桶水,準備泡個澡然後抓緊時間上床睡覺。

坐在浴桶裏,感受著涼絲絲的水溫,單小五一頭長發都披散開來,大部分垂落在水裏,隨著她踢水的動作左右漂蕩。

翡翠拿著皂角在身後幫她細細的搓洗,用水瓢在她頭上淋下水去除泡沫。

“小姐,待會要上發油嗎?”

一邊用幹燥的布巾子將垂落在桶沿的長發擦拭幹,翡翠白淨的雙手在單小五滿頭青絲中爬梳穿梭,將其披散開來,輕輕的抖動讓風可以穿過其中。

單小五舒服的閉著眼,偏著腦袋好讓翡翠能更好的替自己按摩頭頂,“不要,那東西太惡心了。”

冬天也就算了,大熱天的,誰要頂著滿頭油膩到處跑?前世她連護膚品都懶得塗了,現在怎麽可能委屈自己弄那麽一堆油在頭頂上,別說味道還不好聞。

“也對,其實小姐的頭發經常清洗,倒是有種別家小姐夫人沒有的香味,根本就不用塗發油。”

翡翠中肯的點了點頭,其實發油還有另外一個用途就是保養頭發,不過既然單小五|不喜歡,家裏的人也就沒強迫她,隻是偶爾給她用生雞蛋塗抹清洗,這樣幾年下來,她的頭發非但沒有枯燥,反而比之其他人的更為光滑漂亮,說是天生麗質也不為過。

“小姐,那個閃閃發光的是什麽?”翡翠坐在凳子上,伸手往左前方指去。

單小五順著她的眼光望過去,居然是昨天麵具男丟給她的那枚玉佩,因為離的燭火比較近,此刻正反射著璀璨晶瑩的亮光,“哦,那個啊……”

從浴桶的一邊移到另外一頭,伸長手拿過放在衣服上的那塊玉佩,手心裏是溫潤冰涼的感覺,那玉在水中更是猶如透明一般晶瑩耀眼,單小五後來研究過好半天,甚至暗地裏到好幾家古董店裏找人看過,才確定上麵雕的動物是螭龍,而且……貌似用的還是世間罕有的頂級玉石,也就是說……這塊玉佩,很值錢!

雖然很想說把這玉佩給賣了弄點私房錢當個小富婆神馬的,但後來想起麵具男臨走前丟下的那句不準掉了的話,單小五立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那個家夥,感覺很惹不起的樣子,她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不過話說回來,他到底為什麽要把這麽價值連城的玉佩給她呢?貌似他們頂多就見過四五次麵吧?難不成是作為上次她救了他的謝禮麽?還是……有別的什麽目的?

說起來,他們雖然見過好幾次麵,可是她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啊不對!上次在鳳樓酒樓落跑的時候,他臨走前好像有讓她一定要記住某個名字……好像是叫什麽龜付離還是歸不離的樣子?

話說,如果是歸不離的話,這名字似乎在哪裏聽過,耳熟的很啊。

雙手無意識的摩挲著玉佩上的螭龍雕刻,單小五陷入沉思,歸不離,歸不離……真的很耳熟,到底是在哪裏聽到過呢?

“小姐?”翡翠見單小五眼神發直,好半天沒開口,於是便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小姐你還好吧?”

單小五從恍惚中醒過來,茫然的抓下翡翠亂晃的手,“什麽?”

“唉……”翡翠長長歎了一口氣,滿臉的哀愁,“小姐你最近一直好奇怪,肯定是在哪裏出了什麽問題了。”

“你才出問題。”單小五嘴角抽搐的抬手給了她腦袋瓜一個爆栗。

“本來就是嘛,”翡翠委屈的捂著腦袋,“小姐你以前都不會這樣的,現在總是莫名其妙就發呆,還有還有,你看看,你不是說這個東西不能碰水的嗎?現在它都在水裏泡了半個時辰了啦。”

翡翠指指垂落在單小五胸口白皙皮膚上的翠玉扳指,語氣裏盡是控訴。

“啊?忘記拿下來了嗎?”

單小五抓起被水浸泡的透亮的翠玉扳指放在燭光下瞧了瞧,腦子裏卻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麵具男那張冷漠卻似乎很精致的臉孔。

真是奇怪,他看到這扳指的時候反應也太大了,而且還三番兩次的詢問這枚扳指的來曆……難道這扳指跟那家夥有什麽聯係?

該不會是……當初她從齊猛那邊搶過來的時候,它就已經是髒物了吧?

想到這裏,單小五|不止眼角抽搐,連嘴角都扯歪了,以齊猛身為黑風寨少主的身份,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看麵具男對這枚扳指的反應態度,萬一要是這東西真是他的傳家之寶之類的,那她到底是要不要還給人家?

雖說還給人家是善事一件,可是,可是她也同時答應了齊猛那家夥要一輩子都保管好這枚扳指,要是哪天齊猛回來發現她把戒指給了別人,那她這個不守信用的人還用活麽?

給,還是不給,這果然是個問題啊!

不對,現在事情都還沒弄清楚,說不定這扳指跟麵具男沒有任何關聯呢?還是等下次遇到他問清楚了再做打算吧。

現在想那麽多簡直就是自尋煩惱,加速腦細胞死亡的事她才不做,會變笨的。

洗完了澡,換上自製的幹爽短袖短褲睡衣,讓人搬了兩塊冰放在床下,單小五打了個嗬欠,鑽進被窩裏。

目前睡覺最重要,其他的事情,就算天塌下來了,也等明天再說。

砸吧砸吧嘴,單小五在床上滾了一圈,很快便在冰塊散發的涼意下,愉快的找周公學下棋去了。

夜涼如水,如玉盤般的圓月高懸於夜幕中,銀色月華灑落大地,將整座單府荷花池照的如同朦朧飄渺的蓬萊仙境,含苞欲放的粉色荷花尖上沾了露珠,美的不似人間所有。

蟋蟀在草叢裏有一聲沒一聲的吹奏著夏夜安眠曲,月光照耀下,一條頎長的人影由敞開的窗口掠過,帶著一股若有似無的白色霧氣,輕飄飄的落在單小五房內,身姿似貓兒般優雅,更如鬼魅般踏地無聲。

繞過精致的屏風,人影探手撩起紗帳,悄無聲息的在床邊坐下。

黑暗中似乎傳來一陣輕歎,那人執起單小五的手腕,修長的手指落在白皙的皮膚上,輕輕的摩挲上麵依舊痕跡清晰的紅腫抓痕。

將她的纖細手掌包裹在掌心裏,輕輕的貼在臉頰上,仿若呢喃一般輕聲道,“終於找到你了……”

睡夢中的單小五隻覺得原本紅腫的手腕似乎降溫了一般變的很冰涼,之後是觸感柔軟溫暖的東西在上麵緩緩的打著轉按摩,舒服的讓單小五直想喵喵叫,連帶臉上也不自覺的帶上了滿足的笑容,嘴角咧開開的,似乎很高興。

“容易滿足的丫頭。”

來人嘴角微勾,隱藏在黑暗中的雙眸閃著笑意,伸手將她臉上散亂的發絲拂開,蒲扇大掌猶豫了下,才小心翼翼的捧住她的臉,手指仿佛觸碰最珍貴易碎的藏品一般,用最輕最溫柔的力道,緩緩的描繪著她清秀細致的五官。

良久,才仿佛從魔障中清醒過來,指尖似乎是碰到了什麽可怕的事物,人影猛的將手掌完全縮了回去,身體也跟著從床沿站了起來。

轉頭定定的凝視著那張酣睡的小臉,人影沉寂了一會兒,伸出去欲碰觸她臉頰的手僵在半空中,卻又緩緩的收了回去,仿佛在強忍著什麽一樣緊緊握起。

“還沒到時候……還沒……”自言自語的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直到小的再也聽不見。

窗外月亮依舊高高的懸掛在原來的位置,床上的人兒依舊睡的香甜,而在剛剛人影站立的地方,彌漫的白霧漸漸消失的無影無蹤,地麵上隻剩下兩個淺的看不見的腳印。

第二天早上,單小五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顯然是知道她才被罰過心情不是太好,今兒個早上居然沒有人來喊她早起去吃早餐,任她睡了個天昏地暗。

伸了個懶腰,單小五走到窗邊,深吸了一口早晨荷塘的清新空氣。

夏天住在水邊就是有這麽個好處,空氣好不說,而且也比別處更為涼爽——雖然蚊子也跟著多了不少。

扭了扭脖子做了幾個拉伸的動作,一轉身,卻看到桌麵上擺著一個隻有一指長三指寬的朱漆木盒,木盒下麵還壓著一張紙條,若不是有風吹過,紙張發出細微的聲響,她還真沒注意到。

單小五走了過去,好奇的拿起紙張攤開,上麵是兩行蒼勁有力的字跡:日敷兩次,勿沾水。

不同於自家父兄的筆觸,那字力透紙背,如遊龍般揮灑自如,單小五可以肯定這個人應該不在單府裏——因為自己喜歡偷懶找人幫抄佛經的關係,所以凡是府內會寫字的,基本上她都認得那些人的筆跡。

放下紙張,單小五拿起朱漆木盒,反過來倒過去的查看了一番,隨即旋開盒蓋,裏麵是如麵霜一般的奶白色膏狀物,聞起來有種很特別的味道,像是幹燥的荷葉泡在加了薄荷的水裏一般,很是清新提神。

是外用的藥嗎?日敷兩次?可是敷哪裏?(話說某女已經完全忘了自己手腕上的傷了……)

真是奇怪了,大半夜的跑她房裏丟東西,還留了張莫名其妙的紙條,這人到底是誰?該不會是傳說中的……梁上君子,或者采花賊一類的吧?

想到這裏,單小五猛的瞪大了雙眸,焦急的低頭往下檢查自己的衣服。

隨即又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她的衣服還在,身體也沒感覺有異樣——這麽說來,應該不是采花賊了?那到底,會是什麽人呢?朋友嗎?

在腦海裏一遍遍的過濾自己認識的會武功的親朋好友,單小五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沒有這麽一個人!

“小姐,你醒了嗎?”

翡翠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單小五應了一聲,隨手將紙條連同朱漆小盒丟到梳妝台底下的抽屜裏,找了件中衣披上,轉身去開門。

翡翠得了允許,於是便端著梳洗的木盆進了房間。

把木盆放在特製的腳架上,拿過幹淨的布巾在水裏泡了泡,擰幹了遞給單小五。

痛快的洗了一把臉,總算精神了不少的單小五坐在梳妝台前,讓翡翠替自己打理滿頭長發。

“翡翠。”單小五望著銅鏡中的自己,突然開口道,“昨晚……我睡著了之後,還有誰來過我房裏嗎?”

“這個,昨晚上翡翠伺候小姐睡著之後便一直守在外間,並沒看到有什麽人來過啊。”翡翠停下手上的動作,側著腦袋很是疑惑,“小姐為什麽這麽問?”

“哦,沒什麽,隻是突然心血**問問罷了。”單小五無意識的把玩著垂到胸前的頭發,臉不紅氣不喘的扯著謊,“對了,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剛過辰時,老爺夫人,還有兩位少爺都已經用完早膳了。”翡翠人雖笨,但勝在手巧,不一會兒功夫便替單小五挽了個嬌俏可人的雙平髻,用粉色絲帶綁緊了垂在腦後,接著再從首飾盒裏選了兩朵珊瑚珠花別在兩側,一切便大功告成。

“啊?”單小五哀歎一聲,隨即垮下肩膀將下巴擱在梳妝台上,一臉的痛不欲生,“我又睡過頭了……你怎麽也不叫醒我?”

“是老爺交代的,說是讓小姐你好好休息下,不準來打擾你呢。還有,夫人那邊也差人來傳了話,讓你待會用完早膳到東院去,像是有話要跟小姐你說。”打理好了頭發,翡翠又開始忙上忙下的幫著單小五挑衣服伺候她穿上。

“知道了。”單小五意興闌珊的站著,像個人偶一樣讓翡翠擺弄來擺弄去的毫不反抗。

忙碌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敲定了一套同色係的粉色紗裙,配上綴滿亮片的銀色腰帶,單小五整個人看起來更是顯得精神洋溢青春無敵——心理年齡已經高達三十幾歲了的單小五摸著臉歎氣,她這樣算不算裝嫩?

用過珍珠帶過來的早餐,單小五又在院子裏的秋千上磨蹭了好一會兒,最後才在翡翠跟珍珠兩人的催促下去了單老爺跟單夫人居住的院落——因為下個月就是她的生辰,家裏照例是要宴請諸多親戚朋友的,她家娘親擔心她到時候又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敗壞門風,於是決定在那之前要好好的讓她再認識一遍《女誡》……

Orz……

隻要一想到娘親嚴肅的麵容和書裏那些打擊婦女地位的條條框框,單小五整個人就跟開敗了的桃花一樣,迅速的枯萎了。

唉,穿越到古代就是這麽悲催!為啥當初老天爺不給她換個性別呢?

當個男人好歹不用受這些莫名其妙的婦德婦言婦工神馬亂七八糟的束縛,還可以自由自在闖蕩天下大殺四方——而最最最正點的是,可以男女通殺……

不過現在,顯然這個‘純真’的願望是沒什麽可能實現了——誰叫她一生下來就是個忘記帶把的呢?

桑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