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婚之夜

於是,十天之後,薛流嵐與慕容瑾的婚事如期舉行。這一場婚禮辦得浩大,皇家給足了慕容家麵子。

因為慕容瑾之前是住在薛流嵐府上的,所以新房選在了皇宮之中。

晨起,薛流嵐站在慕容瑾的房門口,等著慕容瑾出來。他穿著一身喜慶的紅色長袍,頭上束發的玉冠也換成了銀冠。

侍女們在慕容瑾的房裏忙活著,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反倒是慕容瑾沒有半點的聲音。薛流嵐搓了搓手,又抬頭看了看時候。

“吱呀”。開門聲讓來回踱步的薛流嵐停下腳步,轉過頭恰好看見盛裝而出的慕容瑾。

霞帔火紅,及地的長裙被慕容瑾的手微微提起,露出穿著紅色繡花鞋的腳。鳳冠上垂下流蘇將她的麵容掩住,分明一副姣好容貌在珍珠穿就的流蘇後麵若隱若現。唇若櫻桃,眉似遠黛,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眸顧盼神飛。

她的美,讓閱美人無數的薛流嵐一時間怔愣住。

金都中傳鄧家的大小姐鄧琴語美,美得嬌弱讓人憐愛,美得仿佛出水芙蓉,高雅秀麗,是閨閣小姐之最。又傳怡春院頭牌藝妓蝶曼姑娘美,美得妖嬈嫵媚,美得仿佛肆意罌粟,讓人沉溺而不能自已,是教坊之首。

但是,慕容瑾的美又與這二人全然不同。她的美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明豔,是說不出的靈動。似乎像牡丹,卻全然不是花團錦簇,似乎像幽蘭,又絕不是空穀孤芳。

“有什麽不對嗎?”慕容瑾見麵前的薛流嵐怔愣在遠處,隻當什麽地方失了他皇子府的氣派。

“沒有。”薛流嵐醒過神來笑道。“很美。”

慕容瑾低下頭抿唇一笑,忽然身子一輕,整個人被薛流嵐打橫抱在臂彎中。

“你幹什麽?”驚呼脫口而出隻換來他清淺一笑。

“抱你上花轎。”一麵說,薛流嵐一麵垂了頭嗅了一下。“今日用的花映是並蒂蓮?”

慕容瑾仍舊低垂著頭,目光落在薛流嵐胸前,點點頭。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

薛流嵐看著被送入洞房的慕容瑾眼神晃了晃,轉而落在旁邊的慕容岩身上。

“日後嶽父身旁可就少了一個能征善戰的良將了。”

“然而能為皇室開枝散葉,慕容家的功勞仍舊很大。”鄧欽堯站在一旁撫須大笑。

“是啊,若是五嫂能為五哥誕下皇子,那可真是大功一件啊。”薛斐言搖著手中的扇子笑道。

薛流嵐大笑起來:“說的是,說的是。”

慕容瑾一個人坐在新房中,桌上的一對龍鳳燭跳躍著,滿屋子都是喜慶的顏色,帶著祝福意願的擺設。一切都很美好。除了此時她的心情。

已經出嫁了,這是一個女孩子一生最重要的事情,對於慕容瑾也是,出嫁就意味著她將於過去的所有任性妄為決裂,此後要小心的生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是必須要盡力去模仿。模仿多了,習慣了,也許就成了真的。

“忙了一天,餓了吧?”薛流嵐步子還算穩健的走了進來,回腳把門踢上一屁股坐在擺著龍鳳燭的桌子旁。“先吃點東西?”

“比起吃東西,如果你能先幫我把頭上這個鳳冠拿下來,我會更感謝你。”隔了紅彤彤的蓋頭,慕容瑾沒好氣的說道。

薛流嵐猛然反應過來。皇室婚禮雖然不用掀蓋頭,但是需要親手將新娘麵前的流蘇撥開,代表新的開始,夫妻坦誠相見。

起身坐到慕容瑾身邊,薛流嵐將慕容瑾的身子扳過來正對著自己,然後鄭重的用手將流蘇分開成兩邊掛在鳳冠兩側。

燭光下,她麵帶紅暈,目光微微撇開不看他。

“害羞了啊?”薛流嵐笑問。

慕容瑾白了嬉皮笑臉的薛流嵐一眼,放在身前的手已經滿手心的冷汗了。這個洞房花燭要怎麽過已經事先有教習的宮女教過她了。可是,還是很緊張,略略有些害怕。奇怪,麵對千軍萬馬都沒有這樣忐忑的她,怎麽如今對上這個全不是自己對手的人心裏會這樣慌亂?

“喂,慕容瑾,你餓不餓?”

“啊?哦,當然餓。”從早上到晚上,慕容瑾和薛流嵐都幾乎是滴水未進,又各處忙亂,饒是慕容瑾在邊關忍饑挨餓慣了,現在也著實想吃點東西。

“走,帶你去吃些東西。”薛流嵐一把拉起慕容瑾的手就要往外走。

“喂喂喂,等一下。”慕容瑾拖住薛流嵐,另一隻手指了指自己頭上那個金子打造的,比頭盔還沉的鳳冠。

“咳,我忘了。”薛流嵐坐回床上,接著喜燭的光細心的把慕容瑾頭上的鳳冠拿下來放在床上。

隨著最後一根簪子離開,慕容瑾長發瀑布一般流瀉下來,散在紅色喜服之上,別樣動人。

“慕容瑾,你真的是個很美的女人。”

再聽見他的誇讚,慕容瑾柳眉彎彎,看了他一眼:“不是說餓了?”

“秀色可餐。”薛流嵐慵懶的笑了一句。

慕容瑾無言。他是個情場高手,她即便是個將軍,也到底是個未經情事的女子,哪能敵得過他這般手到擒來的調戲?

“走吧,我們去吃些東西。”薛流嵐拉起慕容瑾的手就走。

到了門口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一口吹熄了桌上的兩支紅燭。

慕容瑾要出口攔的時候已經遲了,話到了嘴邊也隻是輕微的歎了口氣。慕容瑾,你在期盼什麽呢?

“怎麽了?”薛流嵐轉過身來問。

“沒有。”慕容瑾搖頭,屋中的漆黑很好的掩蓋住了此時她眼中的失望與可惜。教習的老宮女說過,新婚之夜燃著的紅燭不熄滅才是好兆頭,預示著兩個人可以相互扶持著走到白頭。雖然不愛,但已經嫁了,她便就希望這一段姻緣可以有始有終。

兩個人站在一間屋子的門口,借著月色慕容瑾隱約可以認出是禦膳房。

“你帶我來這兒幹什麽?”慕容瑾詫異的看著薛流嵐。

“當然是吃東西,還能來幹什麽?”薛流嵐看都不看慕容瑾,徑自拉著她走到屋子裏。

白天做的東西並沒有用完,隻是用紗罩住擺在長長的桌子上。香氣依舊慢慢的散發著。

“來,嚐嚐這個,這個可是隻有禦膳房的禦廚在做得出來。”薛流嵐拿著一塊糕點湊到慕容瑾的麵前。“來,張嘴。”

慕容瑾依言張嘴,就著薛流嵐的手吃了半口。

“怎麽樣,可還對胃口?”

“嗯,蟹黃的倒是不錯,就是有些膩。”

“那這個呢?”薛流嵐又挑了一個送到慕容瑾的嘴邊。

慕容瑾咀嚼了一會兒,笑:“這個好吃,恰好對胃口。”

“那這盤就歸你了。”薛流嵐也跟著眉開眼笑起來。“可別吃飽了,一會兒再嚐嚐這個。”

慕容瑾點頭,看著月光下仔細挑著東西的薛流嵐忽然道:“你也一天沒吃東西了,就著吃些吧。”

“方才在宴席上的酒還在肚子裏的,沒吃飽就已經是水飽了。”薛流嵐擺出一臉的委屈來看著慕容瑾。

慕容瑾掩口笑了一下,將手上的盤子放在桌子上:“明早他們不會發現東西少了嗎?”

“當然會啊。不過,隻會覺得是狐仙駕到,不會想到是我們的。”

狐仙?也對,普通人哪兒這麽大的膽子敢跑來禦膳房偷東西吃。

“你常來這兒……作奸犯科?”

作奸犯科?薛流嵐的眼角抽了抽:“不至於吧,好歹這皇宮大內還是我自己家呢。”

慕容瑾挑眉,還沒等說話,隻聽門外有人道:“好像裏麵有動靜,我去看看。”

“糟了,是巡邏的侍衛。”薛流嵐悄聲道。

慕容瑾打量了一下屋子:“躲這裏。”話音才落,一手拉住薛流嵐的手,提氣縱身躍上房梁。

“怎麽樣?有人嗎?”

“沒有,可能是老鼠碰了什麽東西。”

那個進門的侍衛看了一圈又一圈,最後轉身走了。慕容瑾聽見關門聲,將掩在自己口鼻上的手拿了下來,長呼了口氣。

“薛流嵐……”慕容瑾偏頭,恰恰對上薛流嵐將他的下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的五官瞬間在自己的眼前放大,幾乎能感覺到他呼出來的輕微酒氣。腰身被他的手牢牢的固定住,慕容瑾一瞬間麵紅耳赤。

“他們走了?”薛流嵐低低的問。

“嗯……嗯,走了。”慕容瑾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原本的聲音,將那一絲異樣壓製了下去。

“那我們回去吧?今兒喝的酒後勁太大,我現在想睡覺。”薛流嵐有點含混不清的說著,攬著慕容瑾的手卻是半分都沒有放鬆。

“走吧。”慕容瑾原本打算掙脫開他的手再躍下去,結果沒有成功,隻能由著他半抱著自己,勉強著地站穩。然而,肩上的重量越來越增加,直到她整個人都被薛流嵐抱在懷中。

她沒有他高,隻能任他將頭埋在自己肩窩處。

“喂,你可別睡著了。”慕容瑾的手輕輕推了推薛流嵐的胸口。

“還不至於,隻是有點頭暈目眩。慕容瑾,你身上好香。”

“哦。”

“即使我不愛你,也會好好的照顧你一輩子的。”薛流嵐緊了緊手臂,清晰的鄭重的說道。

慕容瑾脊背一僵,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