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三軍出征

“臣慕容瑾參見皇上。”慕容瑾一身戎裝跪在禦階之前,朗聲道。

高高在上的皇上抬起頭,金碧輝煌的大殿之內他隻是略略看了一眼跪在下麵的人,而後目光便已經轉到了站在一旁的薛流嵐的身上。

“兒臣參見父皇。”薛流嵐俯身跪下,叩了個頭。

“都起來吧。”皇上懶懶的說了一句,而後向後靠在龍椅之上。“慕容瑾,你與左尋蕭此去身上責任重大,必要盡心竭力才能不負皇恩。”

“臣謹記。”慕容瑾再度拱手後叩頭。

於是,三日後的良辰吉日,左尋蕭站在城門口等著慕容瑾的到來。耳邊卻是臨走之時薛斐言的囑咐,這的確是一個好機會,可是他如何忍得下心呢?

“有勞左將軍久候。”薛流嵐負手站在慕容瑾的身邊笑道。

左尋蕭回神,看了一眼薛流嵐,淡淡的頷首回禮,而後目光轉到他身側慕容瑾的身上。她依舊是那般裝束,一身銀甲,披風隨著風飄揚的身後,頭盔之下麵龐仿佛玉琢一般。嫁了人的她更有風韻,而原本那將軍的英氣卻也半分不丟。

“末將參見將軍。”慕容瑾拱手低頭,按著軍中的禮節向左尋蕭見了禮。王朝軍中的規矩,不管在朝廷品級如何,職位如何,隻要入了軍營,就要守軍中的規矩,而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服從將軍亦是軍人的天職。

左尋蕭愣了一愣,微微笑道:“玉陵王多禮了,說是守著軍中規矩,到底玉陵王也是副將。”

“既然是副將,自然與主將之間不能失了體統。”慕容瑾抬起頭來,卻不看左尋蕭一眼,隻是將眼神落在一旁的薛流嵐身上。“人也送到了,還是回去吧。”

薛流嵐抬頭看了看天色,向左尋蕭道:“時辰尚早,左將軍不介意我與皇子妃說幾句話吧?”

左尋蕭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別開目光冷聲道:“自便。”

慕容瑾被薛流嵐向旁側拉開幾步,走到一棵大樹之下站定。

“怎麽了?”慕容瑾疑惑的看著薛流嵐。“總不是到這個時候反悔不打算讓我上戰場吧?抗旨不尊可是你我都承擔不起的。”

“若是我攔著你有用,如今你便也不是戎裝在身了。”薛流嵐無奈的歎了口氣。“軍中的規矩你不是不知道,既然如今成了左尋蕭的屬下,凡事小心些。”

“嗯?怎麽講?”慕容瑾輕笑。“縱是左尋蕭如今效忠的是七皇子,到底我們也是曾經一起經曆了生死的,他還不至於就要了我的命。”

“刎頸之交也比不過人心善變。”薛流嵐不無擔心的看了站在遠處的左尋蕭一眼。他已然從他的目光中看不出當時對慕容瑾的柔情,也再看不出猶豫。難道左尋蕭到底是放下了?亦或者握得更用力?

慕容瑾垂了垂眼眸,輕聲道:“我會小心的。肅慎一戰關係著王朝的存亡,想必七皇子也不至於就為了皇位置整個王朝的安危於不顧。”

薛流嵐點了點頭:“此時若我是老七,定然已經籌劃好了除掉你的方式。”

“你說薛斐言想借著此事除了我?”

“如若不然,彼時你我皆不在金都,他大可以將左尋蕭舉為將軍而另尋副將,然而偏偏將你送到了這僅次於將軍的位置上,半數兵權落在你手上,他不該是沒有打算的。”薛流嵐細細的分析著,看著慕容瑾的眼神中擔憂的神色也越來越深。

慕容瑾的目光看著遠遠待命著的軍隊,好一會兒才道:“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若真如你所說,糧草便是最容易動手腳的地方。”

“糧草這邊你自放心,我會著人留意。倒是軍中部署上……”薛流嵐似笑不笑的看著慕容瑾。“你如今也是個有家室的人了,就不用我多說什麽吧?”

慕容瑾掩口輕笑:“莫非你怕我成為王朝有史以來第一個戰死沙場的皇子妃?”

驀然,薛流嵐將慕容瑾攬入懷中,狠狠的用力收緊手臂。

“咳。”慕容瑾不妨,猛地覺得有些窒息。

“好好的回來,若是有半點差錯,我定會要了左尋蕭的命。”薛流嵐沉了聲音,在慕容瑾看不見的雙眸中閃動著濃烈的殺氣。

慕容瑾木然的抬起手環在薛流嵐的腰間:“放心,不會有事的。”

“時候不早了,去吧。”薛流嵐戀戀不舍的放開慕容瑾,直直的看著她。

“對了,薛斐言如今奉命在查虎賁軍都統之死的事情。”

“若是與柳有關,我自會處理。放心吧。”薛流嵐緊緊的握了握慕容瑾的手。

分別總是讓人難以直麵,慕容瑾跨上戰馬而後用力催動**的馬。千裏之駒隻不過轉眼之間就帶著主人離開了身後人的視線。隻留下一道揚起的塵埃,當落下之時也掩了所有曾經的痕跡。

城樓之上,一襲錦繡衣衫的薛斐言負手而立。他隱在城垛之後,故而不甚明顯。

“咳咳。”身後一陣極輕的咳嗽聲傳來,薛斐言的眉頭一皺,轉而斂了所有的神色轉過身來。

“上一次讓你查的人可有什麽消息?”薛斐言溫和的看著麵前黑衣的淩燕。她的臉色越發的蒼白,上一次落水而後至今咳嗽聲竟沒有一日是斷了的。

“據回報,那日在玉門嬌的人是武川慕容岩的屬下。至於是誰,咳咳咳,還沒有,還沒有消息。”淩燕一句話裏頓了幾處,眼中絕望的神色絲毫不加掩飾的流露出來。

薛斐言走到淩燕的身邊,手搭在她的肩頭:“春日裏風大,還是回去吧。”

“是。”淩燕漠然應了一句,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薛斐言又叫住她。“日後任務你不必親自出去,交代下去就好。”

“屬下知道了。”淩燕死死的蹙著眉頭,眼中淚水漸漸的積聚在一起。她曾是他最好的一把刀,可如今,這柄刀已經鏽蝕斷裂了。

回到屋中,門關上的那一刻,淩燕的淚水沿著麵頰滑落下來。仿佛這世上最後的留戀全然消失,她的存在自那一次落水之後就成了一個笑話。

“咚咚咚”敲門聲從淩燕身後傳來。一把抹了臉上的淚水,淩燕轉身就猛然被一個人擁在懷中,動彈不得。

“主子?”淩燕忙別開頭去,低聲道。

“哭了?”薛斐言垂下頭問。

“沒,沒有。”淩燕用力掙了一下,想要從薛斐言的懷中出來。然後隻是換來薛斐言手臂的更加用力。

“你的病不過是暫時的,我會為你找到去除病根的方法。”

“你放開我。”淩燕掙紮不動,驀然低吼了一句。隨著這一聲近乎崩潰的聲音,忍了許久的淚水也跟著決堤而下。

薛斐言鮮少看見淩燕哭,應該說從她入府的第二年起,薛斐言就再不曾見過淩燕流淚,哪怕出任務受了重傷都不曾有過半聲呻吟。

這一次是真的絕望了吧?

微微鬆了鬆手臂,薛斐言吻了一下淩燕的額頭:“不過就是咳上幾日,沒什麽大不了的,等天氣暖一暖就會好了。”

“何必騙我呢?”淩燕索性放棄了掙紮,無力的低著頭。“無影無形,如今卻連普通說話都無法連續,我辜負了你的栽培。”

“你確然是辜負了我。”薛斐言輕輕歎了口氣。“淩燕,仍然不懂嗎?”

淩燕呆呆的抬起頭看著薛斐言。

“紫金簪是我特地為你帶回來的。雖然暫時我不能封你什麽名分,但若是有一天功成,我薛斐言定然不會負了你。”薛斐言盯著淩燕的眼睛認真的看著她。“我說過,不隻是一把刀,也不隻是下屬。”

淩燕仍舊愣著,並不是全然沒有料到這一番話,隻是沒有想打他會說出口來。八年,一個女子能有幾個八年能夠這樣毫無顧忌的陪在一個人的身邊,隱了自己所有的存在,隻為了他的目標?

思忖了一下,淩燕向後退了一步,離開薛斐言的懷抱,低聲道:“主子垂青,淩燕心裏領了。”言畢,轉身就要離開。

“淩燕。”薛斐言一把拉住淩燕的手臂。“用你手中的夜刃與我並肩。”

陳述,完全平靜的語氣,完全掩飾了薛斐言此時眼中無盡的心痛。他了解的淩燕便是如此,然而即便知道會如此,他的心還是痛的。

“屬下知道。”淩燕應聲,狠下心掙開薛斐言的手徑自離開,將薛斐言獨自一個人留在屋中。

不管自己如何,她從來不想讓自己成為負擔。她容不得薛斐言因為自己受半分傷害。

舍不得自己的心上人,寧可受煎熬的人是自己。天下癡心之人又豈獨獨淩燕一個?

眼見著夕陽西下,浩浩蕩蕩的三軍停駐在野外。

“下馬在此紮營,明早三更生火。”左尋蕭傳了軍令下去之後,徑自在中軍處下馬坐在一塊石頭上。

慕容瑾也下了馬遠遠的站在一旁,手撫摸著身側馬匹的鼻梁。左尋蕭望著慕容瑾出神,一遍一遍的想著薛斐言臨出征前的話。

“若不借了此次機會除了慕容瑾,日後養虎為患就不是今日的情形了。左尋蕭,初時你為了慕容瑾投忠於我,但此刻為了什麽,希望你能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