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出征送行

慕容瑾從玉門嬌回到五皇子府中的時候已經日落西山,最後一絲光也沉沉的隱在了遙遙遠山之間,不見了明媚。

“皇子妃您,您怎麽回來啦?”凝碧初抬頭看見站在門口的慕容瑾,自己先就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擋在了慕容瑾的身前。

慕容瑾看著有些反常的凝碧,笑了一聲:“怎麽?薛流嵐嚴令我不得入府了?”賭氣出去到晚才回,薛流嵐就算是如此給慕容瑾一個下馬威也屬於正常。

凝碧慌忙搖頭,撥浪鼓一般晃得慕容瑾眼都有些暈了。

“我乏了。”慕容瑾心裏惦記著武川糧草的事情,又不知道蕭蘇憶會不會答應她關於玉陵的提議,此時也就無心去細查凝碧反常的舉動究竟為何了。

凝碧見慕容瑾與自己擦肩而過,連忙擋在慕容瑾身前道:“皇子妃您先坐,女婢去給您泡杯茶。”

“茶倒不必了。”慕容瑾索性就站住腳步看著凝碧。“說吧,什麽事兒?”

凝碧一滯,眼睛越過慕容瑾身側看了一眼出現在門口的何承簡。

何承簡見慕容瑾安然回府,一顆七上八下的心也就落了地,轉眼看見凝碧對自己擠眉弄眼,心知是為了爺在怡春院還沒回來的事情。於是,何承簡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慘了。凝碧泄氣的垂下頭,這下慘了的不隻是她,還有他們家那位爺啊。

慕容瑾回過頭看了一眼何承簡,略微沉吟了一下道:“你送鄧姑娘回去時一路可有事情?”

“回,回皇子妃,沒有,一路都很平靜。”何承簡連忙回答,不知不覺後背一身冷汗。以這位皇子妃的性子,豈是能忍下自己夫君出去廝混的?看來,五皇子府要天翻地覆了。

慕容瑾看了一眼凝碧,再環視了一下空空蕩蕩的五皇子府,心裏冷笑了一聲。才要開口,隻見小丁子一陣風似的從門外跑了回來,在見到慕容瑾的瞬間收住腳,恰好站在慕容瑾麵前。

“奴才給皇子妃請安。”對上慕容瑾隱隱含了怒氣的眸子,小丁子的腿也不由得軟了下去。

“薛流嵐呢?”慕容瑾心中已經猜到了他的去處,卻仍舊冷聲問出了口。

“回,回皇子妃,爺遣小的來轉告您,今兒晚上就不回來了。明兒一早在北門給郭仁將軍送行,請皇子妃務必過去,不,不要失了咱五皇子府的禮數。”小丁子一個字不差的重複著薛流嵐的話。

慕容瑾俯視著單膝跪在地上的小丁子,垂在身側的手狠狠的握住裙裾,好一會兒才淡聲道:“知道了。將軍出征,本王自當相送。”

聽聞慕容瑾的自稱,不禁小丁子,連在一旁的凝碧都倒吸了口冷氣。從慕容瑾嫁入五皇子府之後,便從沒有以玉陵王自居,更是不曾稱過“本王”二字,雖是對爺張口閉口的直呼大名,但對著外麵客人也是一口一句“本皇子妃”。如今這樣,隻怕著了怒氣。下意識的,兩個人都為他們家爺捏了把冷汗。

月色如霜落在亭中,慕容瑾斜靠在柱子上,手中拎了半壇子好酒。醉眼朦朧的看著亭中空空如也的石凳。不知為何,心也如這亭子一般,晚風呼嘯而過,竟也卷不起半點波瀾。

不遠處的房屋頂,一個俊朗的男子隨意的坐在琉璃瓦上,屈起一條腿來搭了手臂,指間懸著的亦是半壇好酒。目光清涼的落在慕容瑾的身上,嘴邊笑意漸濃。

“我想你也該是在這裏。”腳步輕盈,蝶曼足尖點在瓦片之上,半點聲音都沒有。

薛流嵐並沒有回頭,隻是悠然飲了口酒道:“夜涼了,回去吧。”

蝶曼並沒有動,隻是定定的看著薛流嵐,言語間略微帶上一絲嘲諷:“不要告訴我你動了心。”

拿著酒的手一頓,旋即飲酒如常,薛流嵐仰起頭的時候閉了眼睛掩住所有情緒,低下頭輕笑一聲:“帝王本無情。”

“原來你還記得太子臨終的囑咐。”蝶曼聽不出薛流嵐言語有異,心中雖然疑惑,然而也不敢確定是真。“今日開始‘千日醉’就會開始動手了。”

薛流嵐點頭:“你手下的人我向來放心。”

千日醉,那是江湖上驟然興起又忽然消失的刺客組織,每一個加入千日醉的人都是冷血無情的殺人工具。事情交由這樣一個組織去辦自然沒有什麽不放心的。

隻是,工具雖然無情,使用者卻未必無情。

“蝶曼,不要步上慕容瑜的後路。”薛流嵐放下酒壇站起身來。月色下,黑衣束冠的薛流嵐,一雙黑色眼瞳平靜的看著蝶曼。

蝶曼藏在廣袖中的手緊了一緊,麵上嫣然一笑:“對於你,我如何舍得呢?”

聞言,薛流嵐也揚唇笑了一笑:“果然不舍得,我的性命也就安全幾分了。”一麵說著,薛流嵐一麵上前環住蝶曼腰身。“夜已經深了,還是回去吧。”

“那你呢?”蝶曼一雙秋水含情的眼注視著薛流嵐。

“自然是回去。”薛流嵐放開蝶曼,負了手露出一絲讓人看不透的笑意來。

背後是漫天月色清冷,兩個人影先後從夜空下消失在夜色之中。隻留下空亭中那個對影飲酒的女子,不知不覺間淚染了一夜夢境。

“幾時了?”慕容瑾驀然驚覺,睜開眼卻已經是在床上安臥。

“寅時才過,尚早。”回答慕容瑾的是一個慵懶的聲音,而且就在慕容瑾的耳邊。

慕容瑾吃了一驚,驟然起身看向枕邊,薛流嵐側身躺在床邊,頭枕著手此時也正睨了眼看她。

“薛流嵐?”慕容瑾吃驚,下意識的叫出名字來。

薛流嵐緩緩的坐起來看著慕容瑾笑道:“既然已經自己回來,看來你已經消氣了。”

“不曾生氣何來的消氣?”慕容瑾一把掀開被,手撐在身下縱身一躍,從薛流嵐的上方躍下床就要走。

薛流嵐一把拉住慕容瑾的手腕,自己也跟著起身站在慕容瑾的身旁。

“我問的是慕容瑾。”薛流嵐俯下頭在慕容瑾耳邊沉聲道。“現在是薛流嵐在問慕容瑾。”

慕容瑾怔怔的偏過頭來看著薛流嵐,好一會兒別開目光道:“我生長在邊關,雖然見慣了殺伐生死,可是終究忍不下心看著將士一腔赤誠空負。一時意氣罷了,索性沒有惹出事端。”

“為什麽放了郭仁?”薛流嵐笑問。“慕容瑾,機會可是稍縱即逝的。”

慕容瑾彎了彎嘴角,無可奈何的道:“因為慕容瑾是五皇子妃。”說完,慕容瑾徑自掙脫開薛流嵐的鉗製,拿起架子上的劍走了出去。

薛流嵐看著慕容瑾在院中舞出的漫天劍花,微微歎了口氣。心防若此,慕容瑾也當真不愧是守城名將了。

北門之外軍士一字排開,郭仁威風凜凜的乘著馬一路緩緩而來。為了彰顯王朝軍威與拜將之鄭重,皇上下令文武相送不說,還特地讓郭仁帥了親衛隊自南門橫貫金都自北門取路開赴邊關。

“有勞諸位大人久候啊。”郭仁下了馬對著在場的百官拱手道。

“不敢不敢,郭將軍此行是為我王朝戍衛邊疆,我等祝郭將軍旗開得勝,馬到功成。”一眾文武官站在旁側,七嘴八舌的說著。

慕容瑾冷眼看著,百官之中倒是幾乎來全,故而缺了那百官之首的丞相很是顯眼。聽聞是鄧丞相夜來風寒,隻怕是心頭不大舒服才是。

“郭公公來了。”不知誰揚聲一句,在場的百官頓時靜了下來,看著四人小轎落在麵前,郭尚忠搭著小太監的手臂慢步出來。

“兒給父親請安。”郭仁搶上前單膝跪了一跪,而後躬身扶住郭尚忠。

郭尚忠的目光在人群中掃了掃,頓在一處,而後快步走到慕容瑾麵前,躬身道:“奴才給五皇子妃請安了。”

慕容瑾含笑道:“公公請起,令郎精忠報國虧了公公家教嚴明,將令郎所有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

“奴才不敢居功。”郭尚忠幹笑了一聲,看了一眼一旁愣住的郭仁。“還不過來見過皇子妃。”

郭仁身形才動,慕容瑾忙抬手止住道:“罷了,日前街上見過了。盼將軍此去捷報頻傳。”最後四個字出口,慕容瑾的眼微微凝了一凝。

“自然,自然。”郭仁低了頭諾諾答道。

郭尚忠看了一眼慕容瑾身側,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道:“不知五皇子近來可安好?”

“公公這話倒是該去問怡春院的頭牌。”慕容瑾冷哼了一聲。

郭尚忠聽這話不是滋味,心裏已經明了緣由了。昨日薛流嵐夜宿怡春院,今早慕容瑾又是隻身前來,隻怕今早薛流嵐還是宿醉未醒吧。

“嗬,五皇子風流倜儻,皇子妃還請不要放在心上才是。”郭尚忠見慕容瑾臉色不善,幹幹的勸了一句。

慕容瑾似乎知道自己失言,尷尬的轉開目光看了看天色道:“時候也不早了,郭將軍也該啟程了吧?”

“啊?啊,是,是。”郭仁連聲應道。

“那麽祝將軍建功立業,本王就先回了。”慕容瑾拱了拱手,有對郭尚忠頷首一笑,轉身便離開了。

郭尚忠看著慕容瑾漸行漸遠的背影,眼中疑惑的神色也越來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