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是你男人

天漸漸冷下來了,有陽光照耀的白天越來越少,越來越短,大多數日子陰雨綿綿,偶爾太陽出來打個照麵,都能在街道、商店、辦公室中聽到人們歡呼的感歎。

樓小歐站在客廳落地窗前,隔著玻璃,安靜地看公寓對麵車水馬龍。呼吸重重,很快在窗玻璃上打下一片白蒙蒙的霧氣。

都這麽冷了嗎?

小心伸出食指觸到玻璃麵上,好冰,挪開,白霧迷蒙的窗玻璃上立刻留了個透明圓點。用力給它嗬口氣,補足白霧,樓小歐繼續伸著食指在那上麵畫圈,心形的圈,一個一個,一串一串,玩得很歡。

她的日子實在太安逸了。

想起不久前媽媽的來電:“小歐啊,今年回來過年嗎?”

她的心當時便涼了半截。

除了第一年結婚,她主動把喬海嵩帶回家之外,往後兩年都是喬海嵩要求回的。樓小歐對他說,“你忙就不用去了,我自己回就好。”她記得喬海嵩當時似笑非笑的模樣,“我什麽時候說過我忙?”她丟臉地別過頭。是,是她不願喬海嵩與她同行,在一年一度回家過年的時刻,以丈夫的身份。因此,她連說話都有意無意措詞,對喬海嵩,用“去”,對自己,用“回”,那是她成長多年的家,不包括喬海嵩在內,而她又多麽尷尬,在被喬海嵩拆穿的時候。

喬海嵩對她實在是好,如果他罵她一句,“你不要忘恩負義”,也許她從此真的永遠安分下來了。是的,安分,不僅僅履行妻子的權利,還有,義務。

結婚第一年,父親終歸去了,他說活著太痛了,與其花喬海嵩的錢給自己換腎,還要忍受源源不斷的後續治療,不如趁早去得痛快,說到底,不過是不願花喬海嵩的錢罷了,因為樓小歐那時候總感覺,爸爸在看向她的時候,有一種無法掩蓋的愧疚,偏偏當她捕捉時,那種感覺就消失了。

樓小歐的婚姻,隻為他延續了半年生命,所以有時候樓小歐會想,嫁給喬海嵩根本沒多大用,然後又想到父親,最後逼自己忘掉慕謙。

哦,想到哪去了?回家過年。她還沒告訴媽媽自己已經離婚大半年了呢,並且又找到了人生初戀,多好。可是她不敢跟媽媽說啊,會不會被罵“忘恩負義”?離了婚,她就不可能帶喬海嵩回家了,所以她今年給媽媽的答複,一直都是,“很忙,盡量回”。

有多久沒一個人發呆了?樓小歐想,她幾乎忘記發呆了,有慕謙的日子,她每天都過得很幸福。

光潔的窗玻璃反射出樓小歐白皙的麵龐,天越冷,她臉上的血色越稀薄,風吹得緊,幾乎給人透明的感覺。她這個人,外表雖算不上極漂亮,好歹屬於清麗型,尤其不說話的時候,沉靜得好似一汪波瀾不驚的池水,要不然,當年的喬海嵩也不會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一眼瞧見她,愛上她。女人啊,還是安靜點好,樓小歐後來自嘲。也是由於這股子沉靜的氣質,令樓小歐看起來像是淡漠,因此被人誤會她性子不好。

慕謙忙完正事從電腦前離開,邁出房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淡漠的圖,他的心忍不住狠狠**了下,他不明白,小歐為什麽透出那般疏離,仿佛全世界隻她孤單一人奮戰,累到蒼白。

抿緊唇,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怎麽不開暖氣?”撿起遙控器,慕謙毫不猶豫地一下子把溫度摁到最高,好像有點氣,不知是因為剛才的畫麵,還是為樓小歐怕冷卻不開暖氣的舉動。

樓小歐這才回過神來,轉身一下子朝慕謙奔了過去,用力將他一把抱住,“你怎麽才來,好冷哦。”

得,每次她開口都怪自己來得遲,可什麽時候不是他找她,他等她?

慕謙的氣忽然就消失了。抬起手,他緊緊圈住樓小歐肩膀,感受著她雙臂環繞自己腰間的眷戀,這樣的擁抱,這樣的溫度,非常適合取暖。

“手冷不冷?”慕謙輕輕翹了翹嘴角,沒忽略她鼻尖都是冰冷的。不過她要抱,讓她抱好了,一會再給她暖手吧。

兩人經常幹這種無聊的事,逗一逗,玩一玩,抱一抱,也不說話。

許久,樓小歐才滿意地鬆開懷抱,手依然搭在慕謙腰上,然後仰著臉看慕謙。

“傻瓜。”慕謙說著滑下手臂,握住樓小歐放在他腰側的手,果然很冰。歎口氣,他無奈極了,“老不開暖氣,感冒怎麽辦?”

“開暖氣才容易感冒呢!”樓小歐見慕謙皺眉,忙笑嘻嘻黏道,“我穿得很暖啊,你看。”抽出一隻手,一層層掰開自己的領口給慕謙看,一件保暖衣,一件羊毛衫,一件厚外套,最後翻回去捏緊內衣帶子彈了下,示意他還有一件在裏麵哦!

慕謙無力,真是敗給她了。

“小心著涼。”伸手給她捂好領口,慕謙忍住一窺的衝動,是不是他太能克製,搞得她因此大膽放任自己勾人的小動作?

樓小歐吃吃地笑著看慕謙眸光晦暗,猛然跌入他懷中索抱,笑言,“真暖!”

冷不丁接住團子一般撞上來的人,慕謙暗歎,狠狠箍住親了一口,“喜歡?”

“那必須喜歡,還愛!”樓小歐仰頭,“晚上睡覺好暖的,啊,我的暖床寶寶!”

“……”

“你沒發現?”樓小歐咯咯笑個不停。

“發現什麽?”慕謙真心不解。

“笨啊,果然沒發現。”樓小歐擺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憤慨,轉而得意洋洋,“你沒發現嗎,每天晚上我都讓你先進被窩,然後我才鑽進去,理由當然是,由你先給我暖床啦!哈,采陽補陰,耶!”

慕謙失笑,搞得他還擔心她洗完澡坐在外邊感冒呢。

伸出手,慕謙繼續摟住樓小歐,把她摁好。樓小歐不滿,掙了掙,沒掙開,隻好悶悶隨他了。

“慕謙。”悶在慕謙懷裏,樓小歐悶悶出聲。

“什麽?”慕謙應聲,抱著她依舊一動不動。

張了張嘴,樓小歐不曉得說什麽好,說她至今沒敢跟媽媽說她離婚並且和慕謙戀愛的事?她真的怕到時候“忘恩負義”的評價會從媽媽嘴裏蹦出來,倘若當真那樣,她怕她承受不起,而慕謙,想來也沒料到樓小歐沒跟家裏坦白過兩人之間的事。

是她不對。

“沒事。”樓小歐搖搖頭,把腦袋埋得更深了。

慕謙想要鬆開她,看看她的眼睛,樓小歐沒讓,慕謙於是隻好繼續抱住她。

“有事說。”慕謙提醒,很認真的,她解決不了的事,他希望她說,然後他能解決。

“嗯!”樓小歐重重點頭,再抬頭時,笑嘻嘻的,仿佛剛才悶聲說話全部來自慕謙的錯覺。

慕謙有點不開心,相處至今,小歐還有什麽不願與自己透露、表白的呢?不是他小心眼,實在是,他很想做小歐最能依靠的那個人,男人。

有話憋在心裏不是慕謙的作風,在兩個人相處的時候,因此,忍不了一小會,慕謙終究大力捧過樓小歐的臉龐,在她詫異的目光中認真說道:“再說一遍,有事跟我說,我是你男人。”

樓小歐愣了愣,轉瞬想起易甜的話,“我的男人我做主!”

“嗯!”她笑了,笑得陽光燦爛,這回是真的發自肺腑的笑意。

慕謙放心了。

一室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