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盛世,宮闕深深,那鵝毛般的大雪染白了整個皇城,深深冗琅中,一行秀女在管事太監的帶領之下有條有禮的慢慢走著,宦官依舊懸著心,因為他始終不敢相信,皇上竟然召了秀女來後宮之中……

三個月前,皇後風風火火的邁進冷宮,這也是他見過最特殊的女子,進入冷宮門前,眼神依舊那般冷傲,仿佛是他不要那高高在上的人一般。

半年前她替嫁來此,稱姐姐莫晴病逝,對著那帝君,眼神有情又無情。

帝君新立,皇後,在這個盛世皇朝,曾榮寵至極。

帝君曾為她,舍去佳麗三千,後宮隻有她一人。

帝君曾許她垂簾聽政,玩笑眾臣。

帝君曾放手兵符,隻留她在身邊。

帝君曾為她舍去威嚴,像個孩子……

半年之內,帝君為她做了數不盡的絕非帝君可做的事,可是都以成為那曾經,現在那個使帝君愛到極致的六宮之首,也去了那冷宮之中。

地上棋子散了一地,他蹙眉,閉著雙目,眉宇間露出不易察覺的苦痛。寧兒,朕整整等了你一夜,到底為何,你會和他下整整一夜的棋?你這樣做叫朕顏麵盡失,身為帝君,即使再愛,也不可三番四次的放縱你,你來朕的身邊,真的是為那一道遺旨嗎?

“皇上,秀女都到了……”管事公公的聲音斷了他的思緒,宦官沒有抱太大的希望,隻是看了看那個自己刻意放在首位的女子,不再說話。

仲軒隅慢慢睜開眼,沒有注意到那排嬌媚的秀女,在他心中,隻有一人,當時他真的是氣急了,“皇後還不肯說嗎?”

“啟稟皇上,皇後娘娘說,既然你不信她,就不如在這冷宮裏孤獨到老,也不失一件樂事……”管事太監看著仲軒隅那愈發的陰沉的臉色,聲音也越來越小。

“那就繼續樂著吧!”仲軒隅聲音沉冷,她怎麽還是這樣倔強?

他側首輕輕掃了一眼那站成一排的秀女,突然目光定格,“寧兒?”

寧葉頷首,雙眸淺笑,若非親眼所見,她真的不信,一代帝王,樣貌竟然這樣的好看,看到他在看著自己,寧葉趕緊回話,“回稟皇上,小女寧葉,是寧將軍的女兒。”

仲軒隅聽她這樣說,心中不盡失落,突然溫情的雙眸又回到了死灰般,是他看錯了,方才恍惚間她那輕輕的笑容,好像她,仔細一看原來並不是,難道你真的還要朕先認輸嗎?

罷了,他真的認了,他對她的情,即使再深,也及不上他的半分。寧兒,朕可以失望嗎?

“朕,就封你為寧妃,留下侍候,剩下的退下吧,隨便安置。”他仿若不耐煩一般,微微蹙眉,閉上了眼。

“謝皇上。”寧葉跪在地上有些束手無策起來,待人退盡後,他的聲音又響起,“還不過來侍候?”仲軒隅說完,又忍不住想起那個叫他日思夜想的人兒。

那聲寧兒仿佛與她無關一般,半晌,她才反應過來,連忙走近彎腰開始撿起地上的棋子。

“皇上,臣妾陪您下盤棋如何?”她捧起棋笥,臉上露著輕輕地笑意。

仲軒隅聞聲輕輕睜開眼,冷眸死死的盯著她手中的棋笥,揮手打落,黑白相間的棋子瞬間灑落一地。

冷宮內,女子蹙眉,仿佛與那個人一樣的表情,看著懷裏的貓兒,似笑非笑卻還是笑出了聲,“軒兒,你說,你信不信我?”

“軒兒,你說,你真的會帶我離開這皇宮嗎?”

“你說,一代帝王,說話做事就真的這樣言而無信?”

懷中的白貓似乎睡熟了,除了輕輕的呼嚕聲,就沒有別的聲音了。

女子冷笑,眼中的淚水還是沒有落下來,她還是那般脾氣,即使被他打入冷宮,她又何時掉過半滴淚?

她想,就真的如姐姐說的,“後宮之女,猶如曇花,帝君之寵,好似曇花一現,在這個皇城宮闕,沒有永不凋零的曇花……”

她看著窗外的雪,莫寧怪他,你的心就如同那雪,會變,會消失……

“小姐,皇上新召了一批秀女,獨寵寧妃。”暖玉步伐有些急,人還沒到,聲音已經飄了過來,她跑到莫寧身旁,雙頰緋紅,麵色焦慮。

她身子一滯,整顆心一滯,又忽的笑了,眼眶的淚水模糊了視線,那三個月的堅強,終究因獨寵寧妃這四個字而落下淚來。

這就是你說的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這就是你說的後宮之地,終有一天會消失?恐怕,今生看不到了吧!

她信他太多了,失望太多了,她的心,終究還是肉做的,帝王之愛,她最終也成為了那綻放一時的曇花……

“莫寧,你可曾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