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風雨飄搖生情愫(三)

憐星……

她無力地睜開眼,滿紅的血海中,她被無數地銀絲牢固地鎖在了血海海底。

血腥味,讓她作嘔。

她看著自己被禁錮的雙手雙腳,她似乎永遠隻能待在這樣的地方了……

意識又一陣模糊不清。

她眨了眨紅色的眼睛,看見有人從遠處走來。

那個人有著與她相同的眸子,暗紅的魅影仿佛魔鬼。他渾身跳串著光亮的咒符,那是血咒的咒符,是痛苦的一切來源。

他走到雨飄的眼前,雨飄能看見他很長很長的銀發與白袍。

別怕。他說,這裏有我。

有我與你在一起。

……你是誰……

意識恍恍惚惚。

……英祝,我是英祝……

……英……祝?

他說,醒來,我會和你在一起,醒來!

醒來!

……………………………………………………

雨飄猛然睜開了眼睛。

而此刻沒有那個白袍銀發的男子,雨飄看見托達的手停在了自己淩亂不堪的衣服上,脖子上的衣襟被扯開,露出白皙得幾乎透明的脖頸與香肩。

女子異常平靜地與托達對視,那雙沉靜如水的眼睛似乎能將人淹沒。

雨飄試著動一下,身體依舊是不能動彈。

心中默默地在腦海中凝出一個金色的咒符。

托達粗糙地手又一次撫上雨飄的臉:“真是美麗……”

再也顧不得其他,欲望充盈了所有思緒,托達俯下身,動作大膽起來,他的唇在雨飄雪白的肌膚上遊走。

然而就在他淫*欲泛濫的時刻,沒注意到一把長劍抵在他的脖頸上。

“你這是做什麽,托達?”那個人一身寬鬆的黑袍,眼睛暗含著幽光仿佛能懾人心魂,“教主隻叫你抓人,沒叫你做這種事。”

托達定住身,緩緩地抬頭,看清了來人。被人攪了興致,他很不快:“那你又是做什麽,沈風均?”

沈風均麵無表情地重複著自己話的意思:“教主的命令是將她安然無恙地帶回教壇。”

“沈風均!別以為你如今取代了炎陰姬的地位,你就可以站到老子頭上來!”托達憤怒地甩開抵在脖子上的長劍,“天底下還沒有我托達要不了的女人。”

沈風均又一次麵無表情地重複自己的話:“教主的命令是將她安然無恙地帶回教壇。”

“如果我定要要她,你又能如……”托達沒說完話,隻看見一雙銀色的眼睛便頭一歪,倒在了一邊。

沈風均眼睛一閉,再次睜開又恢複了正常的黑色。他將長劍丟在了旁邊,俯身去為雨飄整理衣服,雙手還沒有觸及到,女子已經伸手擋住了他。

看著女子平靜的眼睛,他皺眉:“既然能動,為何如此?”

雨飄看了他一眼,起身整理衣衫,冷笑道:“若不是你多事,他早就死了。”

沈風均眼神一瞥,恍惚地看見那單薄的黑衣下有一條身子細長雪白的蛇蟲竄動,隨即雨飄掩蓋好衣衫,便什麽都沒有了。

“嗜血蟲?!”沈風均一驚。

嗜血蟲,聞如其名以嗜血為生,有劇毒。若是被其咬入一口,不出片刻,人已中毒而亡。沈風均想起雨飄那特異的體質,被血咒侵蝕,為了封印那些狂躁的血咒竟然用嗜血的方法來壓抑……

雨飄沒有理會他的吃驚,淡淡地嗯了一聲。低頭去凝視,昏睡過去的托達,眼神說不出的複雜。

托達的能力很奇特,怪不得他能位居聖域教教主之下的五聖使之一,原先自己的大意,她的確輕敵。如果有這樣的人為她所用……

雨飄手上迅速捏了一個咒,卻瞥見地上的長劍不知何時抵在自己的咽喉處。

沈風均舉劍在手,依舊麵無表情:“別想打其它意圖,這裏畢竟是聖域教的地方。”

“哦?”雨飄回過頭,麵色一緊,眼睛驟然換成了血紅色。

沈風均不敢大意,瞳孔一縮,眸子便變成了銀白色,凜冽而犀利,能穿透世間萬物。

雨飄看著那雙神奇的眼睛,忽然想起了月華下那抹青煙般飄渺不定的幻影,巒風的眼中竟是這樣的犀利懾人。雨飄一時間走神,空隙中就中了瞳術,她驀然四肢無力,腳上一軟,撞進了一個寬闊的懷抱。

“你……”

“放心,我不會害你。”

雨飄用著自己僅剩的一些力氣,抬手撐開他與自己之間的距離,始終拒絕他的懷抱。

沈風均不理會她,輕輕一帶,雨飄隻感覺身子一輕,已被他橫抱出去。

將她帶進一個幹淨無人的房間,沈風均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拉過被子為她蓋好:“你先好好休息。”

雨飄凝視男子的臉好久,忽然說:“……沈風均。”

男子的眼眸轉至她的眼睛,看著她眼睛裏那片深邃的紅色海洋,沉默不語。

“我記得你的名字。”雨飄也看著那銀色無底的眸子,問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幫我?”

沈風均身子一頓,靜靜地看著女子絕世的容顏,這個美得不可方物的麗顏,幾乎能讓他沉醉。

而男子那妖魅般妖異的瞳眸,似乎把雨飄的魂魄要吸走了似的。明明心裏麵千般萬般地告誡自己要遠離那樣的眼睛,將視線從上麵移開,可是當看見一眼之後,意識都已經不由得自己控製了。

沈風均凝視半晌,猛然低下頭,吻住雨飄花瓣般柔美的唇瓣。

這個吻充滿了無限與莫名的思念,時而輕柔時而猛烈,有種渴望有種期待,他上下吸*允,仿佛想攝入她整個魂魄。

良久,沈風均幽幽地抬起頭,目光依然灼灼地瞧著雨飄,說道:“因為不想讓你死,所以幫你。”

他起身便不再停留地走了出去,可是當他撐起身體的那一刻,雨飄吃驚於他寬鬆長袍下微露出的肌膚,上麵竟然有新傷口的痕跡——尚未愈合的抓傷。

她默然看著沈風均離去的背影,竟有一絲美麗的紅暈染上了她美麗的雙頰,像是含苞欲放的花蕾般嬌豔欲滴。此時,她不知道是因為那一個悠長莫名的親吻,還是因為他懾人瞳術的關係,她心裏很不安,刹那間她覺得自己失去了保護自己的能力。

……………………………………………………

夢境中。

她看見一個男子。白袍銀發,纖塵不染的身姿,紅色的幽瞳,斑駁的咒印,仿佛是自己熟悉的一個人,然而看著他的麵容卻覺得陌生無比。

他們彼此麵對麵地站在血海裏,浩瀚無邊的血紅將他們吞沒。這個世界是靜止的,隻有他們彼此。

那男子忽然抬起左臂,掌心對向她。她便看見自己的右臂上咒印斑駁地覆蓋上雪白的肌膚,右臂上的血液一陣躁動難耐,沒有意識地,右臂緩緩抬起,她纖細的右手對準男子的左掌心撫上去。

“……英祝?”她問。

雙掌相對的一刻,她隻感覺身體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燥熱的血液迅速平靜下去,然而又有什麽東西泉湧般地湧進她的腦海,她細細凝想卻不知那些是什麽東西。

男子點點頭,向前一步,張開手臂抱住了她纖細的身軀,似乎有些悲傷的說:“傻孩子,不用怕,我一直看著你。”

她不明所以,心中疑問:“……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我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但是,男子卻答非所問:“你長大了,我一直看著你長大,你是一個好孩子。”

“你是誰?”

“我是英祝。”

“……英祝……”她喃喃重複。

男子抬起咒印斑駁的左手摸摸她的頭,柔聲說著她聽不懂的話:“小心他,保護好自己。做完你想做的事情,在那之後來找我吧,我在大漠等著你。”

“小心誰?”她疑問。

他卻不回答:“來找我,三百年……我太寂寞了……記得來找我。”

……………………………………………………

雨飄感到一陣刺目的光,刺得她有些暈眩,被迫從深睡中清醒過來。

她睜開眼睛,頭頂上的陽光刺得她微眯起眼睛,下意識地伸手去擋。身旁的人發現她的動靜,低沉的聲音在女子的頭頂響起:“醒了?”

雨飄側目去看,看見沈風均俊俏完美的下顎,然後她終於才詫異地發現自己被男子抱在懷裏坐在馬上。那馬行得很慢,而沈風均的懷抱又穩又沉,怪不得她沒有感覺到任何一點顛簸,而沈風均似乎為了不吵醒她睡覺似的,牽著馬韁在樹林中信步。

女子倍感厭惡地想要推開他,她無端地掙紮,幾乎要從馬背上翻下去。沈風均的長臂一伸,便環住她的細腰,好心勸告:“別亂動。”

“放開我!你這個淫賊!”雨飄又伸手推他,可是這次推不動了。

沈風均卻忽然放手,手指放在唇邊吹一聲哨,身後便有一匹黑馬疾奔過來。

雨飄看也沒看,騰身飛到了那匹黑馬上坐穩,眼神中似乎帶著火氣,看著那個沈風均麵色不善。

仔細去瞧,才發現原來那黑袍男子,現在換上了一身布衣,頭戴鬥笠,從頭到尾一派尋常劍客的樣子。再看自己,一身黑衫衣裙,大白天的瞧起來甚是神秘。不過幸好,在她熟睡期間,自己沒有被弄過什麽。

“白廷!白廷!”雨飄衝著沒有人的樹林一通亂喊。平常她的近身侍衛“煞鬼八劍”均是隱匿了身形默默地跟隨在她的身邊,隻要她一喚,作為頭領的黑衣白廷便會出現在她的眼前。可是這次,雨飄沒有看見熟悉的身影。

沈風均緩緩地回過頭,道:“‘煞鬼八劍’被困在了天塹峽穀,一時半會兒,也無法找到你的行蹤。”

雨飄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是嗎?”不過她細細留意,周圍真的沒有感覺到其他人的氣息。

兩匹馬一前一後緩緩地在樹林中漫步,雨飄壓根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樹林與青草的氣息滿麵撲來,讓人隻覺非常愜意萬分,一時間讓她忽略掉了許多煩惱。比如說早上起來,侯府裏的侍女們找不到她們的郡主身影;比如說瑞淵與子舒得知雨飄失蹤後萬分驚奇又擔憂的神情;又比如,她的爺爺從回府的“煞鬼八劍”口中得知晚上發生的一切,並沒有派人追尋,而是走進了侯府中的密室,待了足足一刻鍾的時間。這些隻要她想知道,隻需稍微催動一下傀儡術,她便能知道百裏或者千裏之外發生的事情,可是現在她什麽也不想想。

京城那個地方,有時候讓她感到十分的壓抑。

她快樂嗎?

從不。

那個鉤心暗鬥的繁鬧中,表麵光新卻充盈了太多的東西,權利與金錢,誘惑與欲望,人心的醜惡與黑暗都被紅燈綠酒映襯了出來。

她是一個身份顯赫的郡主,身著華服頭戴金銀,但是有誰會在意她那絕美容顏下的真性情?爺爺表麵寵慣於她,但他實則在利用她,為了能控製聖域教的動向,那個老奸巨猾的釋錦嵐通過她得知了不少有利的情報;瑞淵表麵喜愛於她,然而他希望她能摒棄掉那天生的野性,口口聲聲要優雅婉約,隻是那些均是他們皇族的天性,沒有一樣是屬於她的。

待在京城四年,她覺得自己活著很累。這種累,比被軟禁在大漠的聖域教中還要難過。

“喂!”她衝著走在前麵的沈風均喊,“我們這是去哪裏?我餓了,有沒有吃的?”

男子的聲音悠悠傳來:“江南,前麵不遠有個驛站,我們在那裏歇腳。”

雨飄扯著嘴角切了一聲,揚手馬鞭一揮,一陣風一樣跑到前方很遠。

不一會兒,沈風均也策馬奔來。

雨飄馬不停蹄,轉頭問道:“怎麽,怕我跑了?”

男子的衣袂翻飛,他卻沒有看他,盯著前方的道路開口反問:“你為什麽不跑?”

黑衣女子冷哼:“本郡主高興就跑,不高興就不跑!你管得著嗎?!”

說罷,鞭子上的道力加重,黑馬跑起來如同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