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記憶如海浪淘沙(二)
46、憐星的貴族世家
那人應承著騎馬跑遠了,釋雨飄嘴裏還在感歎他的應變不通,子舒卻失笑。
“大公子是誰?他們為什麽叫你二公子?”釋雨飄奇怪地問。
子舒依然在笑,他拉過釋雨飄在他身側坐好:“大公子自然是瑞淵,這個二公子……說起來有些複雜。”
子舒他說。
他是爺爺收養的一個義孫。
說一些陳年往事,隻怕要追溯到很久以前。
這是一個故事,聽市井說書的老先生講的,連子舒也不能確定其中的真假。
釋氏一族本不是天朝人士,他們是北疆大漠裏的一個小部落,驍勇善鬥,有強壯的身軀與最好的武功箭術,是草原部族上的強者。
後來天朝與大漠小國開戰,戰火危急到了釋氏一族的地盤,族長就帶著族人開始反抗鬥爭。可是打了將近一年天朝沒能消滅那個部落,而西域此時又帶兵來侵犯,天朝的皇帝對部落就采取了安撫的懷柔政策,想讓釋氏一族自動招安,便提出隻要釋氏部落能幫他開疆擴土就給他們土地封首領為王。
然後釋氏一族的首領答應了,他們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將國土開闊到了現在的地界,將大漠的軍隊逼回了沙漠深處。
接下來是子舒說的真實情況。
如此就有了現在京城的護國公府。
釋氏一族從此侍奉天朝皇族,以君臣之綱奉命。
然而皇帝卻不知道,釋氏一族在大漠時以培養殺手為生,靠殺人賺錢。
護國公一方麵幫皇帝鞏固朝綱,一方麵在暗中插入了各種眼線。他殺了五歲的北親玄燁親王世子,卻將同齡的孫子送進了北親玄燁親王府,怎麽沒讓人認出來的手法,子舒不知道,他隻知道王妃在生下小世子的時候已經死了,過了幾年北親王也因為重病去世。王位自然而然的由瑞淵繼承。
然後是他,子舒在十二歲的時候接到了爺爺的命令,刺殺南詔國世子並取而代之。他不知道爺爺到底用了什麽法子,而他去到了南詔,南詔王與王妃將他捧在手心上當真當親兒子對待。
後來他大了一點才明白爺爺的計策,南詔國世子在早年的宮變中被調換過包,那個被殺死的世子被南詔王認為是假的,而他卻被誤認為真的。
釋雨飄一邊聽一邊點頭,俗話說一入侯門深似海,原來是如此。她聽了半天沒搞清楚其間的關係,不過她算是知道那個護國公野心不小。
“這麽做是為什麽?為了以後篡權奪位?”話一出,釋雨飄覺得說錯了,因為她看見子舒眼裏一道凜冽的寒光,接著他說話的聲音也很冰冷:
“為了鞏固皇室的根基,為了天朝的國泰民安。”
釋雨飄聽著又使勁點點頭,忽然沒了說話的心情,將視線向了車窗外,眯著眼睛看簾縫外的風景。
馬車中頓時一陣沉默。
她忽然覺得天下蒼生與她有什麽關係,國泰民安又與她有什麽關係?
她隻是一個小小的女孩兒,十四歲,從大漠中來。她隻是想找找自己的身世,看看世間不同風景,能完成報仇的心願:她要將她的娘從那冰封的河水下帶走……然後……
然後……
竟然就沒有然後了……
然後,她應該做些什麽?
她忽然想起了巒風。她低頭去瞧自己的手掌,上麵有細細的紋路,還有很多繭,卻不能看出她的命運。
如果完成那些她要做的事情,她……應該去找巒風麽……
可是,為什麽要去找他呢?
“雨飄……”
“嗯?”釋雨飄沒動,下顎卻被一隻手輕輕抬起,她的眼睛對上子舒的一雙清目,眼中帶著詢問的意味,卻沒聽見少年的下文。
47、黑夜的刀光劍影
馬車中又一陣沉默。
子舒並為撤開手,手指停在少女尖巧的下顎上。
本以為方才他說話的語氣惹惱了這嬌俏的人兒,然而似乎,好像並沒有……
一陣疾馳的馬蹄聲又接近,馬車外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來:“二公子。”
子舒鬆開手,手指有意無意地輕撫過少女的唇瓣,轉頭扯過車簾,問道:“何事?”
外麵的人低頭恭敬道:“大公子吩咐,信州有異,請二公子轉至江南。”
釋雨飄這時也望了出去,來報信的人與方才的不是同一個人,視角瞥見天空之上的三隻矯健的黑鷹。
嗬,我怎麽說那麽久沒動靜呢,剛想曹操曹操就到了。
“我們要改路線?”
釋雨飄看見子舒皺著眉宇點頭。
“不用改,照著原路去信州。”少女坐回原位,淡淡地說道,“他們是來找我的,該來的總要來,再躲他們還是能找到我。既然來了,就去見見,躲來躲去不符合我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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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後,他們達到信州。
然而晚上城門已經關閉,他們隻能在城外紮營,等第二天天亮再進城去。
入夜,城外的寂靜充滿了肅殺。
漫天的星鬥在無際的黑色夜空中匯成一條銀色的光河。一輪皓月在夜空的隔岸,借助光河的波光俯瞰這片焦灼的土地,灑下縷縷溫柔皎潔的月影,微風爾來湊湊熱鬧,帶來絲絲的涼意。
一片茂密的竹林,在風中簌簌作響。
林中一男一女在月光的指引下緩步前行,他們走的不是官道,在太陽落山之前出城的他們而是選擇了偏僻的小道。
夜很靜,月色在雲霧間時隱時現。這為一場肆虐埋下了伏筆,殺手殺人總會選擇在月黑風高的晚上,盡管,今夜也有月,但是卻阻擋不了殺戮和血腥。
城外很靜,危險臨近的時候仿佛周圍都很安全,鳥不叫蟲不鳴,空氣中隻有肅殺在凝聚。
劍光是隨著劍聲出現的是五十個黑衣。有五十個黑衣就能看見五十道月華般的劍光,像是劃破夜空的閃電,瞬間照亮了竹林中的形勢。
五十個黑衣,如同風雨雷電的濃雲般將男女團團圍在中心,滴水不漏的形勢,隻要他們展開攻擊,被包圍的人沒有可能逃脫。
現身的殺手不會等待,所以五十個黑衣沒有等待月光隱沒就發動了攻擊,五十個人同時出劍,一樣的動作和一樣的速度,直接刺向中心。
他們的速度很快,但是卻快不過男子。男子動手的時候前麵五個人劍未擊出就已經血斷咽喉,五個人倒下,五十人圍陣就露出了致命的破綻。如果他們沒有在月光下現身可能還有伏擊的機會,但是他們選擇了現身,那他們不可能再有獲贏的機會。
月光沒入暗雲之中,血光卻在暗夜裏閃爍。
黑衣的男子攪渾了黑混的人陣,漂亮的刺殺,揮舞的黑衣,能看見的人以為他是用劍殺人。他殺人用的是一支純黑的劍,黝黑的劍身,男子能用它舞出完美的華麗,也能用它做最完美的殺人藝術。能被男子殺死的人絕不會死的很難看,也不會血流成河。那些殺人的手法不可撰述,殺到最後隻看見男子的“墨影”在夜空裏閃出了光芒,而他的臉如冰霜一般寒冷。
五十個人殺到後麵隻剩下十五個。
有一個藍衣的女子站在血腥之地的兩丈外,尚未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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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傳說中的高手啊!”
釋雨飄看得眼睛亮亮,那個人一人對五十人,竟然還綽綽有餘的樣子
釋雨飄不是殺手,但是她有殺手如同猛獸一般的視覺和嗅覺,她所在的地方距離廝殺的地方很遠,盡管天色很暗距離很遠,她依然能看清夜色中的情形。有著同樣能力的子舒也如此,他們消匿了自我的氣息,來到這個殺戮之地,進入這片靜謐的竹林裏。
子舒也不敢小看,心裏暗自稱讚那個人的實力。
別人在享受廝殺,而他們在欣賞廝殺。
“的確厲害,否則也不能號稱中原武林第一殺手幫了。”
一個似乎帶有不屑的聲音響起。釋雨飄抬頭看見一個黑衣蒙麵人,那人也在看她,兩眼一望,釋雨飄就知道是誰,蒙了臉那雙鳳目還似能勾魂。
瑞淵蹲下身來,伸手去扯少女的雙頰,又摸又揉,嘴上還不停:“你這個不安分的主,大半夜的就知道胡鬧。”轉頭對子舒說,“明明叫你去江南,你怎麽就把她帶過來了?”
子舒不吭聲。
釋雨飄反抗:“你才不安分!我們是聽見聲音才過來查看的,才沒有胡鬧!反倒是你,大晚上黑衣蒙麵,不待在城裏,你不是去幹什麽壞事吧?”
“查看?”瑞淵眼裏滿是戲謔的笑意,“我看你是趁機想對別人落井下石吧……”
釋雨飄白了一眼不理他。
“被我猜對了吧……”
“噤聲!”子舒沉吟。
三人一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