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兔子39(因果報,總該了)

回頭再說公孫良素,這幾天算是把他忙活壞了。好不容易皇帝那邊傷勢穩定了,又被淨王爺他們拖去問話。那邊應對過去了,拖著疲乏的身子回到府上,進門就看到容溪淚眼漣漣的在他屋子裏團團轉。

見他回來了,容溪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上,邊抹眼淚邊說,“公孫施主!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師父!”

良素上前拉起他,問,“你師父在哪兒呢?”

容溪哽咽著說,“我把他背回宗將軍府上了。宗將軍找人給師父看了,可那人說,師父急火攻心,又受了很重的內傷,再加上手臂斷了,失血過多,怕是……怕是……”說著,容溪又哭起來。

良素重重歎了口氣,對容溪說,“等我去拿些東西,這就跟你去宗將軍府。”

容溪哭著點點頭。

不多時,良素提了個藥箱,命人準備了馬匹,和容溪趕到了宗將軍府。

在宗將軍府的側院的廂房裏,良素見到了南流和尚。這老和尚雙眼緊閉,臉色慘白,呼吸微弱。良素見了就知道,他怕是不行了。仔細檢查之後良素寫了個方子,讓人去備藥。而後把容溪拉出去,皺著眉頭對容溪說,“容溪,之前的大夫說的沒錯。你師父年事已高,受了驚嚇,又失血過多,再加上體內髒器受損,恐怕是沒有多少時日了。”

容溪愣愣的看著良素,半晌才開口說,“怎麽會呢?他們都說你是蓋世神醫,怎麽會醫不好師父呢?”

良素拍拍他的肩膀,輕聲說,“你師父的傷勢,就是神仙下凡,也難保他的命了。我想辦法讓他清醒一次,也算能讓你們師徒見上最後一麵。”

容溪渾身顫抖著,問良素,“最……最後一麵?什麽……時候?”

“若我估計的沒錯,應該是今晚午夜。”

容溪守著南流和尚暫且不提,良素從側院出來,宗將軍宗寶就迎上前來問良素知不知道南流是如何受傷的。宗寶急的胡子亂顫,告訴良素,那天容溪背著南流回到這裏,南流就已經昏迷了,容溪隻知道哭,問什麽都搖頭不說。

良素對宗寶說,“護國法師武功高強,能傷成這樣也一定是遇到了強敵。宗老將軍還是不要多問,以免惹禍上身。”

宗寶點點頭,命人給良素準備了飯菜,再不問什麽了。

午夜時分,良素來到南流住的廂房,發現容溪還和他離去是一樣跪在地上,不停的念著經文。

良素拍拍他,輕聲問,“送來的藥,他都喝下去了麽?”

容溪眼淚又落下來,低聲說,“喝進去點,吐出來的多。”

良素上前又仔細看看,皺著眉頭從袖筒中拿出個小瓶子,從裏麵倒出些油脂一樣的東西,塗抹在南流的人中上。然後退後幾步,擺手叫容溪過來。

容溪跪到床邊,邊掉眼淚邊念經。

不大一會兒,隻見南流長長出了口氣,緩緩睜開了眼睛。

容溪趕緊直起身,大叫著,“師父!你醒了?師父!”

南流雙眼無神,茫然的望了望四周。

“這是……”南流聲音微弱的幾乎聽不見。

容溪湊到南流身邊,說,“師父,這裏是宗將軍府。”

“啊……”南流微微側頭,看著容溪,半天才說,“容溪啊……為師……怕是不行啦……”

容溪抹了一把眼淚,攥緊了南流的手。

“師父……對不起你啊……”南流眼角流下淚水,吃力的說,“這麽多年……你……吃苦了……最後……為師也……沒能……給你什麽……你……恨不恨……師父?”

容溪使勁兒搖頭,大聲說,“師父救了我的命,又把我養大,對我情深意重。師父……”說著眼淚又流下來。

南流微微笑著,想要抬手幫他抹掉眼淚,可那邊的手卻動不了。

“容溪啊……師父要走……還有一件心事未了……”

“師父有什麽心事?”容溪趕快附耳過去仔細聽。

良素站在容溪身後,也側耳細聽,卻什麽都沒聽見。等容溪再抬起頭,良素發現南流和尚已經沒有了氣息。

“師父!啊……師父……”

容溪的哭聲震天動地。宗將軍這時也出現在門口,不住的抹著眼淚。

過了很久,良素才過去拉起容溪,出了側院。

中庭之中,容溪還在抽泣。

良素扶著他的肩頭,輕聲說,“佛家不是說西方淨土,六道輪回麽?南流法師定是成佛去了。”

容溪搖搖頭,仍哭個不停。

良素輕輕搖搖他,又說,“人終有這一天,你若為此哭壞了身子,南流師父也不會安寧的。別哭了……”

容溪抹了一把眼淚,直直的看著良素,看了很久,突然一把將良素抱住,伏在良素肩頭痛哭失聲,“師父……師父他定會入地獄的……師父養育我多年……我不忍心……不忍心啊……”

良素被他抱著,莫名其妙的問,“南流師父會入地獄?”

“師父早年是山賊,殺人無數,做了和尚,又不守清規戒律,臨終之時,還心懷殺人的念頭……師父……師父……啊……”

殺人的念頭?良素心裏一動,拍拍容溪後背,低聲問,“南流師父要殺誰?”

“他……師父他……”容溪止住悲聲,放開良素,看著他的臉,說,“他讓我去殺了那位公子……”

南流的喪事辦得簡潔,不久朝廷就發出公告,說護國法師圓寂,提及了許多南流的功德,卻沒有說他死去的原因。人們隻歎一代高僧離世,也沒有人去探究什麽。

容溪依然被良素帶回了公孫府,幾天之中,良素回到府上就陪著容溪聊天,不讓他胡思亂想。

容溪對良素講述了南流的事以及自己的身世。

原來容溪小的時候是被人販子帶走的,途經一個不知名的山,遇到了還是山賊的南流。南流殺了人販子,就在他要殺容溪的時候,突然天降大雨,一個閃電劈在了南流身旁的樹上。南流受了重傷,卻沒死。多虧了容溪一直照顧他,他才得以保命。自此之後,南流便剃了頭發,皈依了佛門。然而本性終究難改,與容溪一道雲遊了多年之後,始終還是想著塵世的浮華。那日他們見到皇榜,南流決心用這機會取些名利。雖然知道十分危險,但是仗著自己做山賊時練就的一身功夫,加上天生的大膽,便不顧宗寶的阻攔,揭了皇榜。

這皇榜揭下來容易,真正到除鼠患的時候卻讓南流後悔起來。他們進到鼠患的災區,就看到滿目瘡痍,房屋器皿,無一不損壞的破爛不堪,人和牲畜,有的被啃噬的支離破碎,有些隻剩森森白骨。就在南流想溜走的時候,幾隻鼠妖出現在他們麵前。南流縱有一身好武功,可又怎麽打得過鼠妖。就在他們被鼠妖打倒在地,眼看性命不保的時候,一人從天而降,降服了鼠妖。

良素知道,容溪說的這人就是禦逸。可容溪至今為止仍不知道禦逸的姓名,便隻說是那日的公子。良素沒有打斷他,讓他繼續說下去。

容溪回憶著當時的情形,說的時候,仍是麵帶恐懼之色。

“我和師父一眼就看出那位公子一定不是凡人,見他殺死了那群鼠妖,又轉向我們,我們都嚇得動彈不得。那公子向我們走過來的時候,師父拉我擋在身前,大叫著讓公子放了我們。後來我就昏了過去,等我再醒來時,那公子就不見了。”

良素驚訝的問容溪,“這麽說來,南流先後兩次都要殺你,你為什麽還對他如此感恩?”

容溪說,“師父要殺我的時候都是迫不得已。這麽多年,若沒有他,我也一定早就死了。”

良素驚異的看著眼前這個和尚,真是無法想象他以前的生活都是怎麽過的。和一個時刻都會拋棄他甚至幾次想要他性命的人相依為生,還如此情深意重,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良素又問容溪,“你師父臨終是讓你去殺了那位公子,你準備怎麽做?”

容溪想了很久,才說,“那位公子當年饒了我們性命,已經是莫大的恩德,後來傷我師父,也是因為師父先起殺念。師父一生,嗔念太重,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得了如此結果。因果報應,就到他那裏為止吧。”

良素聽他這麽說,心中的石頭也算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