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家書

“夫人,夫人,老爺來信了。”時間剛過晌午,門口的張伯就急急奔進屋來,手裏揚著一封信。

聽到遠在京城的周老爺突然來信了,周夫人也是很激動,迎了出來。

接住了信封,看著那熟悉的字跡,周夫人熱淚盈眶,道:“快,蘇伯,快去叫念信的先生來。”

不久之後,專門給人代寫書信和讀信的明先生來到了府上,結果周夫人遞給的書信,仔細念了起來。

“這老爺是什麽意思呢?”聽完信的內容,周夫人皺著眉頭,看向身邊的蘇伯和大丫鬟秋月,征詢他們的意見。

“夫人,是不是老爺和李家老爺已經見麵了呢?”沉吟一下,秋月做出推斷。

“是啊!”蘇伯也點點頭,“按照腳程推斷,趙奶娘也早就該回到李家了,信息傳到京城時間也是對的。”

“可是,老爺上一次明明還很反對含玉這個媳婦的,怎麽會突然就改口了呢?”周夫人還是不解,“按照老爺的意思,似乎還很著急的樣子,竟然催著我辦喜事,這……”

“夫人,少爺年過二十了,其他人家的公子兒子女兒都抱了好幾個了,少爺至今還未娶妻,也難怪老爺要著急了。”蘇伯摸著胡子道。

“秋月啊,上一次讓你那重霄和含玉的八字去推算,結果如何?”周夫人突然想起這一件事來。

“這……夫人,那師傅說,少爺和表小姐是有夫妻的緣分的,但是這一路不甚順遂,需得多加小心,尤其是來自長輩方麵的。”秋月如實說來。

周夫人繼續說:“來自長輩方麵的阻攔的話,說的應該是老爺先前的反對吧!如今,這老爺就開口答應了,難道真是他二人姻緣天成?”

正說著,周重霄進了門來,一開口就問:“娘,聽說爹來信了,都說了些什麽呢?”

“重霄來得正好,來來來。”周夫人招手道,“上一次娘跟你說過的,你和含玉的婚事,你準備什麽時候辦呢?”

“怎麽突然提起這個問題了?”周重霄的喜悅臉色猛地消失了。

周夫人也覺得不是滋味了,聲音提高了道:“這件事怎麽了?你和含玉的婚事乃是我們周家和李家從小就定好的,先前你說你還小,才一直拖著的。如今你都已經二十多了,含玉年歲也不小了,你就這麽忍心讓含玉這個大姑娘一直等著你等到什麽時候?”

“如果真這麽等不及的話,那就讓表妹快點找個人家嫁了吧!”正由於這兩天事事不順心而惱火的周重霄火氣上頭,怒衝衝出口,然而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啪”!

一聲脆響,周夫人一巴掌狠狠甩在周重霄的臉上,將他的臉都打得偏向一邊,半晌回不過神來。

周夫人自己一時間也不知道作何反應,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周重霄摸上自己的臉頰,那上麵還一片火辣辣的燙。從小到大,作為天之驕子的他何曾被人這樣子打過,紅著眼眶,周重霄悶頭衝出了門。

“重霄!”周夫人高聲叫著,卻喚不回兒子的離去的腳步。

埋頭往外衝,在花園裏的時候,周重霄正好撞見了迎麵走來的李含玉。

李含玉帶著幾碟點心正準備去看望周夫人,不想剛剛走到花園裏,就看到表哥周重霄一手捂著臉,橫衝直撞地跑過來,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急忙想上前關心。

“走開!”周重霄正在火頭上,一揮手打掉了李含玉關心的動作,連帶地將旁邊丫鬟手中的點心碟子也給打翻了,然後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外衝去。

李含玉無辜受到這等牽連,就連準備送給姨媽的點心這下子都全部摔到地上去了,頓時滿心的委屈化成了兩行淚珠,不住往下落去。

“我又沒做錯什麽事,怎麽就突然把氣全部撒在我身上呢?”越想越覺得自己不值,李含玉抹了抹眼淚,轉頭回房去了。

城南煙花巷,紅妝別樣妖嬈。

擷芳樓的鴇母金媽媽正躲在床裏做著春秋美夢,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頓時火冒三丈。

“是哪個缺德鬼,竟然大白天的擾人清夢!”金媽媽一邊用尖細的嗓門罵著敲門的人,一邊起身披上了外衣。

門一開,擷芳樓的跑堂雲煙小子一臉焦急地站在門口,正敲門的拳頭險些直接砸到金媽媽的胸口上。

“你個冒失鬼,什麽事情這樣風風火火的,你家死人啦?”打著大大的哈欠,金媽媽見是雲煙,轉身就要進屋繼續睡覺。

“媽媽,別睡了。”雲煙一把拉住金媽媽的手,急著道,“周少爺來了!”

“周少爺?哪個周少爺?”金媽媽翻了一個白眼,但是隨即想到了什麽,“難……難……難道是周府的那個周少爺!”

“就是他。這會兒正在大堂裏喝酒呢!”雲煙抖著聲音道。

金媽媽渾身一個激靈,完全清醒了過來,道:“這尊財神爺可是有好些日子沒有來了,今天這是吹了什麽風呢?雲煙,快,去把姑娘們都喊起來,今天一定要把周少爺……的錢包給媽媽我留下來。”

擷芳樓華庭之中,周重霄醉眼朦朧,左擁右抱。他從下午一直喝到了晚上,揮金如土,叫金媽媽笑得嘴巴都快合不攏了。

昔日好友相邀,與周重霄平素往來的一些世家公子和文人墨士也紛紛響應周重霄的邀請來到了擷芳樓。

“這不是周大少嗎?還真是好久不見了。”狂狷的錢公子快步上前,哈哈大笑。

“少廢話,你遲到了。喝!”周重霄眯著眼睛認出了來人的身份,將一壺酒推到了錢公子麵前。

錢公子和身後的一眾好友相視一笑,快意道:“好!慶祝周公子再出江湖,我喝!”

不多時,一眾公子都到場了,三五成群地在華庭中坐好,各自擁著姑娘,談笑風聲。

酒酣耳熱,錢公子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金媽媽!金媽媽!”

金媽媽巴巴地跑了過來,滿是香味的手帕子甩了錢公子一臉,道:“呦!這不是錢大公子嗎?這麽急著叫我來,是為的什麽天大的事情呦!”

“你個鴇母,竟敢這麽糊弄你爺爺我!”錢公子酒氣滿身,眼神卻還是清明。

“這說的是什麽話呦!”金媽媽那手帕子甩來甩去,險些晃花了錢公子的眼,“這整個宛陽城的大街小巷,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金媽媽做生意,那可是最講究誠信的了。”

“哼!”錢公子一把抓住金媽媽那亂晃的肥手,用力一捏,惹得金媽媽臉色一白,“今天我們這麽多世家公子、文人雅士來到這裏,還是周少爺做的東,你竟然藏著不讓梅香姑娘出來陪我們?你說,這就是你講究的誠信?”

“這……”金媽媽拿眼睛四下裏一瞟,果然不見自己樓裏的花魁梅香,頓時臉都白了,心裏將雲煙這個小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她明明都交代了,一定要把樓裏的姑娘都叫起來,怎麽偏偏就少了梅香這個頭牌呢?

正在她一臉為難,不知道如何辯解的時候,一陣暖風吹入庭中,瞬間驅散了滿屋的酒氣,叫眾人俱都心神一凜,紛紛抬頭看向風的源頭。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一身簡單的白衣,歪歪的垂墜髻,兩點碧翡點綴在發間,眉心一朵紅梅綻放。懷抱七弦古琴,梅香盈盈行禮:“各位公子,梅香有禮了。”

“梅香姑娘免禮。”眾口一詞,可以想見這位梅香姑娘在眾人心目中的形象地位為何。

周重霄搖搖晃晃起身,提著酒瓶子走到梅香麵前,將酒瓶一舉,遞到梅香鼻子下麵,道:“梅香姑娘好生傲慢,到現在才來。罰!”

眾人都一時傻眼。

“梅香來晚了,甘願領罰。”梅香抬眼看了周重霄一眼,眼波流轉間,心裏對這個周少爺有了計較,將七弦琴遞給旁邊跟隨的丫鬟,伸手接過了酒瓶子,昂起頭,露出優美的頸部,一口氣將瓶中的酒液喝下。

不曾如此快速地喝酒,梅香被烈酒嗆了,長袖掩嘴發出了幾聲咳嗽。

“好!”

“梅香姑娘好氣魄!”

一眾公子哥紛紛拍手喝彩,大讚梅香。

“周公子可滿意了?”長睫輕揚,梅香笑看被自己的舉動驚住的周重霄。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梅香姑娘果然不凡。重霄佩服。”長身行禮,周重霄作揖拜倒,卻因為酒醉之後頭重腳輕,險些栽倒。

“公子小心!”梅香一把扶住周重霄,無奈女子的力氣始終有限,撐不住周重霄一個大男人,身子被帶著往旁邊歪了歪。

周重霄的腦袋就靠在梅香的頸間,隻覺得一股幽香撲鼻而來,叫人感覺神清氣爽。

“梅香,你真的好香啊!”掙紮著站起身來,周重霄趁著酒意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身後一眾公子聽得明明白白,頓時噓聲四起。

“周少爺,你該不是看上梅香姑娘了吧!”

“梅香姑娘好福氣啊!”

“周大少眼光果然不凡,哈哈!”

梅香嘴角揚起淺笑,輕啟朱口道:“不知道周少爺今夜肯不肯賞光,到梅香的暗香閣品茗聽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