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皇城
走到外間,滄印靜靜的站在那裏。
伶語對著他一笑,“太子該是乖乖回家了。把他們放出來吧。”
滄印點點頭,不發一語的在前麵帶路。
看到伶語完整無缺的出現在眾人麵前,所有人都愣住了。
“伶語,你沒事?”世醒首先發問。
不僅沒事,還堂而皇之的由火涅樓樓主親自護送過來。
“我能有什麽事?太子本不想殺我,不然雇傭火涅樓就不會是抓我來,而是就地正/法了。現在我和太子都談清楚了,暫時他不會對我怎樣的。”
真是讓人忍不住撫額。在所有人都提心吊膽她會遇到什麽事的時候,誰知道本人好好的,還運籌帷幄,決勝於千裏之外。
“滄印,開門。”伶語輕聲下達命令。
眾人隻能傻愣愣的看著滄印一個命令一個動作,標準的像智能機器人一樣。
滄印當真乖乖的打開了門,退至一旁等候伶語下一個命令。
然後眾人有幸聽到伶語已經說了兩遍的廢話。
“乖,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就會來接你的。”
眾人已然能泰然處之了,把伶語的話當耳旁風就好。
滄印臉上薄紅,乖巧的點了點頭。
伶語領了人出去,眾人已經麻木的當滄印不存在了。
沒走幾步,溪淚突然叫出聲來,“對了!解藥!”
之前一直都是吃澗渺給的藥,到現在自己毒到底清了沒都不知道,既然這時候見到了下毒之人,直接拿解藥不是更快麽!
滄印沒說話,隻是看著伶語。
伶語頷首,滄印才從懷裏掏出解藥,手指一彈便進了溪淚的口,連啥味都沒嚐到就下了肚子。
呃……溪淚都懷疑他會不會不小心拿了另一種毒藥來喂她。
“如果解藥是假的,我拿他給你做陪葬如何?好了,溪淚妹妹,當務之急,我們快點趕到皇城去吧。那裏太子分一半,我可也有點地位呢。”伶語笑的調皮。
溪淚撇撇嘴,“好啦。這些天奔波來奔波去的。到了皇城一定讓我好好休息一下。”
伶語垂眼一笑,“那是自然。一定會讓你休息夠本的。”
轉過身,那紫色的長衫紛飛在身後。為何覺得,那色彩越發深沉、深沉到透出一股絕望的氣息。為何,伶語從來不束發。為何,伶語的頸項、手腕和腳踝都以輕紗遮掩。
世醒無法克製內心湧起的不安,漸漸轉變為恐懼的戰栗。有什麽,即將浮出水麵。那個結果,是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當在途中再次遇到那個遺跡,世醒知道,這絕對不會是巧合。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這個遺跡有什麽重大的意義麽?
懷著沉重的心情,世醒等人已經到了皇城。
剛剛踏進那扇莊嚴的大門,就有人在那裏等著迎接他們了。
來人身著白色衣衫,麵如冠玉,淡雅出塵,一派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但是他身後卻帶著幾隊士兵,正確來說,是禦用軍隊。
世醒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七……皇兄。”
伶語上前幾步,“七皇子。”
雅塵朝著伶語伸出了手。
所有人都極度震驚的看著伶語把自己的手交給了他,然後雅塵慢慢握緊。
雅塵將伶語帶到自己身邊,這才正視了自己的弟弟,“九皇弟,離宮那麽久,該去見見父皇、和你五皇兄了。”
五皇子就是當今太子。
世醒麵色青白,“皇弟明白。”
伶語不忍看世醒如此,露出了一抹春風化雨的笑容,“世醒,沒事的。”
溪淚也上前握住了世醒的手,“伶語姐姐,我會照顧好世醒的。”
他的男人不需要別的女人來關心,特別這個人還是世醒放不下的。
伶語又是一笑,將頭輕輕貼在雅塵的肩上,“雅塵,我們是情人麽?”
雅塵笑著撫上伶語的鬢邊,“你說是便是。”
沁嫵和湄虞什麽都沒說,隻是低著頭站在一邊,看不清表情。
雅塵輕輕揮了揮手,“來人,送九皇子回府。”
說著便帶著伶語轉身欲走。
“皇兄!伶語她……”
為什麽要衝動的開口?他想問什麽?他想知道什麽?伶語到底是不是他的情人?他們現在是什麽關係?伶語一直在他們身邊扮演什麽角色?世醒已經無從開口了。
雅塵似笑非笑的看著世醒,“這就是你選的人?到了如今這個地步竟依舊茫然無知。”
伶語嗔笑一聲,“說到底還是你親弟弟呢。他心底澄澈,可不比你。誌比天高,心比海深。”
雅塵不禁笑道,“那不如我們賭一把如何?”
“堂堂皇子殿下竟然要當眾聚賭?”伶語卻是沒有拒絕。
雅塵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盯著世醒,“不如就看看,你、與那位江湖第一美女,他要誰。”
伶語眉都沒皺一下,“人家都論及婚嫁了,你何必呢。”
“來人,把秦溪淚拿下。”雅塵不顧眾人的反應,直接下達了命令。
訓練有素的士兵自然不會管其他,隻會聽從主人的命令。
“皇兄!你這是何意!”世醒如今真的就如一隻待宰的羔羊一般無助。
“現在不急著你做決定。三天之後,來我府邸。到時候,這兩人你隻能要一個。而另一個,會永遠消失在你麵前。”
雅塵攬著伶語走了,帶著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溪淚。
沁嫵和湄虞對視一眼,默默的跟了上去。
到底湄虞心善,回頭看了世醒一眼,“九皇子殿下,雅塵公子的為人你應該很清楚。他向來說到做到。而且一個人消失的方法,可是有很多種的。”
說完,也不管世醒什麽反應,兩人緊跟著伶語走了。
留下風世醒一個人,失魂落魄的站在大街上。
他不明白,太多事情不明白了。
是不是選擇一個,而另一個就會……
可是,伶語不是他的人麽?難道他也狠得下心痛下殺手?
不,他的確會那麽做。
他的冷血無情他是知道的。骨肉血親他尚且一點都不在意,何況一個無關的女子。
他的選擇,會害一個人的性命。僅僅是因為,他一時興起的賭局。
難道皇家的人,當真都是,視人命如草芥麽。
就在世醒內心煎熬的時候,溪淚十分安然的在雅塵的皇府住下了。
在她看來,雅塵此人溫文爾雅,再完美沒有了,怎麽可能會隨意害人。
伶語聽到溪淚對雅塵的評價,隻是笑。
溪淚覺得自己的認定沒有錯,因為皇府裏任何一個人聽到雅塵的名字都會笑的很溫柔,說起他的好簡直是幾天幾夜都說不完。
除了伶語。
伶語總是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來。
那種笑,有種無法言明的味道。似乎笑的很優雅,但裏麵卻帶著冷冷的感覺。不對,是嘲諷。是的,就是嘲諷。那種看盡世態炎涼、人間百態般洞悉一切的笑容,很可怕。
雅塵不僅對伶語很好,對溪淚也像是對待貴賓一般,還有幾個貼身丫頭服侍,她實在看不出他有哪裏不好。
說起來,三天實在太短,連逛遍整個皇府都不夠。
漫無目的的閑逛,溪淚來到了花園的一隅。
“做人莫要趕盡殺絕。你這次做的的確過分了。”這是伶語的聲音。
“你擔心他不選你?”雅塵的聲音依然清淡優雅。
溪淚知道偷聽偷看不好,但是好奇心使然,她不禁又靠近了些。
伶語坐在亭中,麵上無喜無悲,雅塵站在她身邊,卻是笑的如沐春風。
“你心係天下,世醒無意爭位。你這又是何苦多此一遭?”
“他是無心於天下。可是,他有心於……你。”雅塵的眼裏,多了點什麽。
伶語站起身,靜如深潭的眼眸對著他,“風雅塵,你管的太多了。”
“這樣不好麽?看他在了解真正的你之後,是否還能接受?看看他對你的感情到底有多深。”雅塵伸手撫上伶語的臉頰,那張對著他便無笑容的臉。
“他與溪淚已然談及婚嫁,你這可是阻人姻緣?”
“他們並未成親不是麽?若是你真想要他,誰能阻止得了?為什麽要放過他。”雅塵微微眯了眼,隱隱有怒氣浮現。
伶語垂下眼,“他和我們不一樣,他很幹淨。我不想破壞他的美好。”
雅塵抬起她的下顎,“原來你現在還有婦人之仁?我以為你的七情六欲早在那個時候就全部拋棄了。”
伶語握住他的手腕,冷冷的看著他,“你不過要的是天下,我可以給你。其他的事情,無需你置喙。”
這時候從伶語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讓溪淚當下兩股戰戰,直接跌倒在地。
那是絕對的力量,絕對的氣勢,絕對的魄力。讓人感覺……那就是被世人膜拜的神。
伶語朝溪淚的方向望了一眼,放開手,“你走吧。現在的局勢你自己知道,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雅塵不發一語的離開了。
溪淚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僵硬的看著伶語走到她麵前,蹲下身子,向她伸出手。
“地上涼,還不快起來。”伶語在笑。
溪淚仿佛身不由己的把手握了上去。
伶語笑著把她拉起來,體貼的拍掉她裙擺上的灰塵,“你也看到了,雅塵不是什麽善良的人。你若是抱著僥幸心理可不行,他是真的會殺你的。”
“可是……可是他一定不會殺你的!”隻要世醒選她就好了!世醒也一定覺得雅塵不會殺伶語的,所以……
“所以這個賭局從一開始就是有弊端的是不是?不管世醒是愛你多一點,還是為了保全我們兩人的性命,他都會選你。但是,雅塵一向言出必行,若世醒選了你,他會毫不猶豫的對我兵戎相向的。而且,他的話從來不會有漏洞。永遠消失在他麵前,會有很多方法的。”
包括,讓風世醒這個人徹底消失,那麽也的確是符合雅塵那句話的。
“他是瘋子麽?可是,他不是要靠你來奪皇位?他應該離不開你才對啊!”溪淚這時候才知道要害怕。伶語那麽有本事,一定不會就這麽坐以待斃的吧?
伶語耐不住笑出聲來,“在這個世上,誰能離不開誰?我和風雅塵的關係不像你想的那樣。謀士可以再找。但是對於那樣一個男人來說,威信卻比什麽都重要。別忘了,他是個皇子,不出意外的話,還會是以後的皇帝。”
這些東西,都是離溪淚很遠很遠的。她不懂,也不想懂。這樣活著很累不是麽?天天都要算計來算計去,睡覺都會睡不安生。皇位真的那麽重要麽?
“隻要是男人,都會有權勢的野心。而對於皇家人來說,權傾天下是骨子裏都磨滅不去的欲求本能。他們寧願死在那張龍椅上,也不會默默無聞的寧靜度日。”
回過頭來,伶語無聲的凝視溪淚。
溪淚忍不住後退一步。那種迫力又來了。
“所以我很羨慕你。世醒雖為皇家人,卻從小不愛權勢,隻求為百姓做事。你大可不必懷疑世醒的心意,你現在隻是要去求證,你、和天下人,在他心裏孰輕孰重。”
伶語輕輕閉上眼,“若有個男人,為了你放棄整個天下。你是會惱怒於他的兒女情長,還是會感動於他的情深不悔。而我,卻隻求那一個人,心裏麵隻有我,連一粒塵埃都不允許停駐,何況整個天下!”
“那你……找到了麽?”溪淚從伶語身上感受到很濃重的悲慟,仿佛深入骨髓的痛。
“找到?嗬,如若沒有,就自己來創造。讓他的世界裏除了你,什麽都容不下。讓他沒了你,就根本無法在這世上存活。豈非很好?”伶語是非常冷靜的說出了這番話。
好?!那……那不就是傀儡麽!不是真心實意的怎麽會好!
可是,溪淚看著眼前的伶語,根本說不出任何拂逆她的話來。
伶語看著溪淚,眼中空無一片,“我很羨慕你。真的很羨慕。什麽都不用考慮,隻做自己想做的事,每天都那麽快樂。”
溪淚很怕現在的伶語,怕極了。
“三天很短,根本來不及考慮什麽。選擇誰,其實隻憑他的心意。但是我想,無論如何他都會保住你的性命。”因為他欠你的。
溪淚心中似乎有一個黑洞,越來越深,深到她無法去正視,不知道裏麵到底有什麽。她也不想知道,一旦看清了,就會萬劫不複。
伶語垂眼一笑,“好好享受在皇府的生活吧。三天後,你就能和世醒雙宿雙飛了。”
真的可能麽?就算世醒選擇了她,他們走得了麽?他們能夠退隱江湖?能夠避開皇室爭權?
如今溪淚才真正明白到,什麽叫身不由己,什麽叫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