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新開始

“阿姐、阿姐。”一陣急促地呼喚把清若搖醒,她有些惱火,正想出聲埋怨。結果,一睜開眼睛,看見一張粉嫩的蘿莉臉蛋,她忽然打了個冷戰,立刻想起自己的處境。

清如見到清若醒來,有些喜上眉梢,“阿姐,是你嗎?沒走吧。”

“我沒走。”清若有些無奈地說。

清如聽了,咧嘴一笑,“嚇死我了,我真怕醒來姐姐就不見了。”

清若聽她孩子氣的話,正想安慰一下,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身材豐腴的婦人端早餐走進來。看見清若醒過來,開心地放下早餐,快步走過去抱住清若,高呼道:“謝天謝地,若姐兒,你總算醒來了,你要知道你這幾日可把我給嚇壞了。”

“康六嫂,你把阿姐嚇到了。”清如不滿地嘀咕一聲。

“小機靈鬼,我怎麽把你阿姐嚇到了。肚子餓了嗎,趕緊下床梳洗吃飯吧。”康六媳婦笑起來很和藹,伸手要抱清如下床,清如擺擺手,自己掙紮爬下床去梳洗。回頭看到清若仍呆呆坐在床上,疑惑地問,“若姐兒,怎麽了,沒力氣下床嗎?要不我把粥端過來給你?”

清若猶豫著要怎麽開口,求助地朝清如望了一眼,隻見清如火速衝過來擋在她麵前,笑嘻嘻地對康六媳婦說:“康六嫂,阿姐我來照顧就好,你忙你的吧。”

“你這小丫頭,你懂什麽,趕緊去吃東西,涼了小心鬧肚子。”康六媳婦輕輕捏了下清如的臉,笑道。

“沒事,我知道的。”可清如哪肯放手,爭著想照顧清若。

康六媳婦隻當她是姐妹情深,倒也沒多在意,這時,楊媽媽走進來,看見清如攔著康六媳婦不讓走近,皺了皺眉,“小如,你幹嘛呢,頭發都沒梳好,吃飯了嗎,沒有趕緊吃飯去。”

“阿姆......”清如弱弱地喚了一聲。

清若抬起頭,打量了眼前的婦人,不看還好,這一看可把她嚇呆了。她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眼前的婦人活脫脫是母親年輕時的模樣,眼淚唰地一下啪嗒地往下掉,她掙紮地下床撲過去,“媽......”

楊媽媽快步走過來,抱住她,心疼地給她抹掉眼淚,“傻丫頭,哭啥呢,這幾日沒把阿姆嚇壞,你還好意思哭。”

清若隻顧把頭埋在她懷裏,淚水不住地往下掉。康六媳婦看著這母女情深,也忍不住用手帕掖了掖眼角,然後悄悄退了出去。清如則站在旁邊,眼睛紅紅的,看著姐姐抱著母親一個勁地哭。

“好了好了,不哭了,阿姆在這裏,你醒來就好,趕緊吃飯,大夥都擔心你呢。”楊媽媽掏出帕子給清若搽臉,可抹掉的淚水,一下子又掉下來,她不禁疑惑:“小若,你怎麽了,別嚇阿姆,你說說話,別這樣嚇阿姆。”

“阿姐,你說話,我害怕!”清如也跟著喊。

清若隻是一邊掉淚,一邊搖頭,她心裏很難過,可不止為什麽卻控製不住淚水。雖然眼前的女人跟自己母親年輕時長得一模一樣,可她很清楚這個人並不是她原來的母親,想到今生可能再難見到,淚水就忍不住外下掉。

“乖女兒,你別嚇阿姆,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被煞到了,不行,我得去廟裏拜拜。”楊媽媽心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一旁的清如聽到廟裏,忽然拉住母親的衣服,拚命地搖頭,“阿姆,阿姐沒事的,阿姐隻是記不得事而已,不要請法師。”

楊媽媽聞言愣了一下,望著淚流滿麵的小女兒,又看看已經止住哭泣的大女兒。

清若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讓自己穩定了情緒,看到楊媽媽充滿疑惑和不安的眼睛,她點了點頭,跟著開口道:“阿姆,我沒事,就是頭疼,記不得事。”

“你真的記不得?”楊媽媽拉拉她的手,又摸摸她的額頭,再次確認,“除了頭疼,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清若抿了抿唇,對她溫柔的撫摸十分依賴,壯了膽子蹭過去,“阿姆,我沒事,就頭疼而已。可是我記不得以前的事,一想起來就頭疼。”

“沒事就好,不記得咱以後慢慢想,你沒事就好。小如你也別哭了,你阿姐剛醒來,受不得風,你給她端洗臉水來。”楊媽媽歎了口氣,也沒再細研究清若的話,起身給她尋一件外衣披上。

“阿姆,那你還要去廟裏嗎?”清如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要去啊,你阿姐能醒來都是上天保佑,平安就好,沒事就好。我讓康六媳婦去、不行,還是我自己親自去。”楊媽媽嘴裏碎碎念,手上的動作一個都沒落下,接過濕帕子仔細給清若擦臉,又把她換了身衣服,重新梳頭發。動作溫柔的讓清若差點紅了眼眶,雖然不同的母親,卻是同樣的母愛,她忽然明白在她沒醒之前,楊媽媽得有多擔心。

“阿姆,我要是想不起來怎麽辦。”清若還是很不放心。

楊媽媽動作沒停,利落地幫她梳頭紮辮,“你這傻丫頭,想不起來我還能不要你不成。你要是有力氣就跟小如一起吃飯,要是沒力氣,我讓康六媳婦來喂你。你阿爹一早出去了,我等下還有很多事要做,你就和小如待屋裏,別亂跑。”轉頭又對清如吩咐:“要有人來找就說我去廟裏,沒事別讓人隨便進來,把風都帶給你阿姐。還有你的功課不許落下,回來我要檢查。”

清如見母親一字沒提法師的事,點頭如搗蒜地答應。楊媽媽把事情交代完後,就出去喊康六媳婦過來說了幾句話,收拾東西後,臨出門還特地過來又囑咐了清若一番。

看著清如抱著一籃子布頭針線跑過來坐在床頭,像模像樣地做起繡活,清若望著床頂,眼睛空空的,沒有淚,卻有些迷茫。

再難過也無濟於事,如果回不去,隻能選擇活下來,至少她在這裏還有個看上去很幸福的家。

“我以前也會繡花嗎?”清若不太清楚穿越有沒有自帶技能,就她一個現代人而言,會縫補衣服就已經不錯了。

“當然啦,阿姐做得比我還好,你看,這個就是你沒做完的。”清如抽出一個沒做完的手帕,一方白帕上,兩朵出水芙蓉,或綻放或含蕾,顏色神態都栩栩如生。

清若不禁咋舌,這技能也太強大了,“可我現在記不得了,你......能教我嗎?”

清如眼睛一亮,連忙點點頭,“當然可以,當初還是阿姐先教的我呢,你看這線從這裏進去,要從這裏出來,對,線要拉緊,針要這麽拿......”難得能當一回老師,清如一本正經地教清若怎麽繡花,清若連紮了好幾次手,才明白清如說的挑針。一個盡職好老師,一個勤奮好學生,這麽一來一去,整個上午的時間忽然變得充實起來。

等到楊媽媽回來,清若已經勉強繡了一個花瓣。交給楊媽媽審核的時候,她看了半天,點點頭說,“還行,繼續努力。”

清若有些忐忑,因為同一個手帕上,兩瓣蓮花的區別十分明顯。她一開始想要從最基本學起,可清如堅持讓她修完這個帕子,說是,有對比才會有進步。可這個對比太明顯了,誰都不會相信這是出自一個人的手。

午飯是母女三個人吃,康六媳婦送飯來時說父親被留在大院陪阿公吃飯。大概是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吃完飯沒多久,清若就趕緊有些困。楊媽媽讓清如去另一個房間繡,留她一個人在屋裏睡覺。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感覺有人伸手撫摸了她的額頭,又撫摸她的臉蛋,手指有點粗糙,但動作極其輕柔。

“你是說小若忘記以前的事了?”一個溫和的男聲,清若很想真開眼,卻聽到楊媽媽在旁開口。

“嗯,我問過小如,她說小若醒來一直哭,然後說頭疼記不得事。我也問了些事,的確記不得,連女紅都忘記了,你看,這手法連個五六歲的丫頭都不如。”楊媽媽拿了清若早上剛繡的帕子走過來,“她以前做繡活可是最拿手的。”

“二姑爺都說能撿回小命已經不容易了,什麽事都要慢慢來。”楊茂禮感歎道。

“我知道,可是我看她說話吞吞吐吐,反應也慢一拍。小時候聽說水裏有水鬼,我擔心會不會是碰到不幹淨的東西。”楊媽媽吞吐半天才說道。

“我在這江邊這麽久可從沒聽過水鬼這種事,你別自己嚇自己。”楊茂禮沉下臉說。

“可我早上去了廟裏問了,菩薩說是有過路神,要不你說好端端地怎麽就直接沉底了。早上她看我的眼神都是陌生的,然後一個勁的哭,你說要不要去請個法師回來。”楊媽媽試問道。

楊茂禮忽然厲聲喝止:“你別亂來,別忘了去年胡家小子是怎麽走的,小如還被嚇得病了好些天。反正小若已經醒了,記不得就讓她慢慢想,想不起就慢慢學,就算是個傻妞我也認了。別折騰自己,又嚇著孩子。”楊茂禮轉頭見清若臉上滑落一行清淚,知道她已經醒來,緩聲安慰道:“小若,阿爹聲音太大,吵著你了?”

清若睜開眼,看著眼前這個和原來父親年輕時一模一樣的男子,搖頭道:“阿爹,我做夢了,夢見有人要抱走我,我不肯,就急哭了。”

楊茂禮笑著摸摸她的腦袋,為她揩去眼淚,“傻丫頭,光哭有什麽用,你應該大喊阿爹,然後跑回來啊。”

清若點點頭,“我有,可是他說是我不是阿爹阿姆的孩子,要帶我離開。我怕我離開阿姆會傷心,所以哭著不肯走。”清若委屈地望了望楊媽媽,輕聲道:“阿姆,我害怕。”

楊媽媽看女兒梨花帶淚的可憐模樣,心裏一軟,連忙擁她入懷,“傻丫頭,阿姆在,怕什麽?”

“現在就不怕了。”清若反手抱住楊媽媽,腦袋在她懷裏磨蹭幾下。

見向來懂事的女兒做出如此孩子氣的動作,楊媽媽眼底都柔成一灘水,跟丈夫對望了一下,無聲地點點頭。躲在她懷裏的清若則眼睛清明雪亮,臉上有種壯士扼腕視死如歸的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