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我的心事 未來不知滿心惆悵

景銘低了頭,“才在母親房裏用膳,聽底下的人回母親說大姐屋裏請了大夫,我本要跟了來瞧瞧,母親不讓,我又惦記姐姐,隻能自個兒過來,眼見他們都出去了,才偷偷的溜進來,奶娘和小子們都不知我過來了。”

又抬了頭,清澈的眼睛裏盛滿了擔憂,“姐姐,是受了風寒嗎?大夫怎麽說的?”又伸手在懷裏摸了一個什麽東西遞給我,“姐姐,這是我在景王府時世子給我的糖塊,我才躲在院子裏的時候看見梅書姐姐端了藥碗過來,姐姐剛吃了藥嘴裏肯定很苦,快吮吮吧,這個很甜的。”

我接過景銘手裏的糖塊,又塞到他的懷裏,“銘兒真乖,姐姐剛剛已經吃過蜜餞了,不苦了,糖塊還是留著銘兒自個兒吃吧。”

因問道:“銘兒,在景王府怎麽樣?世子有沒有欺負你?王府的人有沒有欺負你?”

景銘搖了搖頭,“沒有人欺負銘兒,銘兒平日裏都是跟著世子念書習武,並不常與其他人接觸。”

又問:“吃住呢?還習慣嗎?”

“吃住都很好,王妃安排了我平時與世子一塊作息,說更易於培養殖感情,隻是,”景銘咬了咬嘴唇,不再說話。

我亦明白,景銘雖說得好聽是世子伴讀,但畢竟是在別人家中,一切不比在家中隨意,七八歲上的孩子,正在愛玩愛鬧的時候,王府規矩多,事非也多,跟在世子身邊,總有許多的眼睛盯著,景銘向來細心敏感,自然是不太自在的。

拉了銘兒抱在懷裏,我輕輕的撫著他窄小瘦弱的背,“銘兒,姐姐知道咱們銘兒是個出息的,自小來功課就不錯,不然,王府也不會選了銘兒做伴讀,隻是,銘兒,在王府讀書跟家裏不一樣,在家你隻用努力讀書,表現出自己的才能就好,可是,在王府,你雖是要更加倍的學習,努力把夫子教你的東西都學會,但是,千萬不可越過世子去,也不能差了世子太多,萬事隻略低一些為好。”

見懷裏的景銘抬了頭,疑惑的望著我,我歎了口氣,心疼的拍著他的背,這才多大點孩子,就在成人世界裏學心計了,“銘兒,姐姐此刻也無法跟你解釋什麽,你隻記得,自個是世子的伴讀,若是超過了世子去,對於世子來說是件不愉快的事,他可能會為難你;若是差了世子太多,就沒有繼續留在王府的必要了,明白嗎?”

景銘聽了,反而高興的說,“那我就裝什麽都不會,讓他們把我送出來,反正我也不想留在王府。”

我圈著景銘,緊了緊胳膊,心裏很難受,但不得不安撫他,“銘兒,這樣子不好,我們銘兒是聰明的孩子,將來是有大好的前程的,怎麽能讓別人以為銘兒是個讀書武功都不行的孩子呢,且,是大哥薦你去做的伴讀,若你如此表現,豈不是讓大哥得了罪過?況且,做了世子的伴讀,銘兒就是在王府甚至皇家有了履曆了,除非是不要前程,將來也不想為官為府的事兒,否則,還是不能太差的,明白嗎?”

看著銘兒落寞的臉,強笑了安慰他,“銘兒,你要好好學習哦,將來做了大官,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武功也要學得很厲害,嗬嗬,回來就教給我,好不好?等你每月裏假期回家,姐姐給你做好吃的,做很多很多銘兒愛吃的。”

方見銘兒的抬起小臉笑了,“姐姐,你今兒送去的包子銘兒也吃了,很好吃呢,姐姐,你真棒,什麽都會,我偷偷的聽到二姐姐也跟碧如說很好吃了,她在飯廳的時候還說沒什麽了不起呢,可是卻吃了好幾個,結果卻吃撐了,最後連湯都喝不下去了。哈哈哈。”

我鬆口氣,終於把小正太逗笑了,“是嗎?銘兒也很喜歡啊,那以後姐姐再做給你吃,好嗎?姐姐還會做其他的好吃的呢。”

“嗯,”景銘高興的點點頭,又住了笑,低聲說道:“姐姐以後不要太累了,累病了就不好了。吃的東西反正廚房會負責,姐姐一定要好好休息。”

感覺到他的關心,我捏了捏他的小臉,姐弟倆又說了些其他的話,直到梅書端了米粥上樓來,景銘方才依依不舍的去了。

雖然我總覺得沒什麽大礙,卻還是拖拖遝遝的十多天方才好全了,其間府裏怎麽熱鬧怎麽折騰也無從知道,景琛每日間來探幾次,也多是說些好好吃藥注意休息之類的話語,隻景銘偶爾偷溜過來說些集市上的熱鬧,聊慰我向往的心。

待今日,外邊日頭暖和,是冬日裏難得的豔陽,景琛方許我出得繡樓來,已是大年初五了,我來古代的第一個新年就這麽過去了,真心的覺得很有些遺憾。看來,這個身子還是太弱了些,不過早起吹了點冷風就病成這個樣子,從前跟同學去爬山看日出在山上露宿也是有過的,回來還是生龍活虎猛漢一條,哪像現在這嬌滴滴的樣子,可怎麽行,以後真要好好加強鍛煉才行了。

“小姐,玲兒搬了美人榻放在外邊,褥子墊得厚厚的,陳西幫著搬了屏風擋在風口,小姐出去曬曬太陽吧?這幾天都待在房裏,人也懨懨的。”玲兒見我站在樓台外邊發呆,走過來說道。

我回過神,點點頭,隨玲兒下樓,來到院子中間的空地上,這兒本是一塊草地,隻與花徑隔了幾步遠,現下正是冬天,園子裏沒什麽花,地上的草也都枯萎了,露出大片的地來,年前景琛本說要將園子裏修飾一下,掛些線製或是裁剪的花草進來,我拒絕了,就如此保持原樣就很好,冬日裏原本是萬物修養生息的時候,原就是如此蕭條的,何必弄些假的東西進來。

在美人榻上坐下來,底下墊得軟軟的,玲兒幫我脫了鞋,斜靠著榻背,又拿過一旁的毛毯搭在腿上,讓我舒舒服服的曬太陽。

真是冬日裏難得的好天氣了,沒有風,陽光暖暖的照在人身上,直懶懶的不想動,也不想說話,玲兒見我並不開口,笑問道:“小姐,可要奴婢幫您拿本書下來瞧?”見我點頭,自去樓上了。

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轉眼,我來這裏已經大半年了,起先我也總在想著怎麽才能回自己原來的地方去,當初毫不遲疑的跳下崖,也是存了一躍回到現代的心,不然,以我那麽怕死的性格,哪裏就那麽幹脆的跳下去了。隻是,當初那一躍並沒有讓我回家,而後麵,我又不敢再嚐試其他的方法,萬一,人沒回去,命倒沒了,豈不是虧大發了。且……

我摸出一直掛在脖子上沒有離身的戒指,心裏是十二分的疑惑,這個戒指,到底是什麽來頭?按照景琛所說,這個戒指是當年光新帝送給母親的,又輾轉到了我的手上,雖說原本是母親的,其實又並不是母親傳給我的,是那個聽起來高測莫深的慈丈大師給我的,還留下那麽一段奇怪的話。這倒也還罷了,最不能理解的是,這戒指分明跟我的那枚戒指是一模一樣的,那枚戒指,自十八歲時媽媽給我了,我一直戴在手上,直到大學畢業開始實習,做醫生的人不方便戴這麽大的戒指,才從手上取了下來,像現在一樣用紅繩串了掛在脖子上,斷不會錯認,那串戒指的紅繩還是有一次跟同學去弘法寺求來的呢。

輕輕的摩娑著戒指上的蓮紋,按照慈丈大師所說,我似乎是要繼承母親的未了緣,可是,戒指知道我跟原本的李晴如已經互換了靈魂嗎?還是,原本我過來就是要曆此一劫的?這個戒指跟我穿越到這裏來到底有沒有關係?誰又是我的緣?誰又是我的劫?宇文在這其中嗎?

宇文,你後來去逸仙樓找我了嗎?我們還可能會見麵嗎?你說你會帶我回京城,現在,我已經在京城了,雖然不是你帶回來的,那你的家也是在京城吧,我們會在京城的哪個角落裏遇見嗎?那個時候,你還會記得我嗎?會不會怪我沒有等你?

心底有些酸酸的惆悵,對於宇文,雖不是多麽濃烈多麽深刻的感情,但是,我必須說實話,在我心裏,其實是很喜歡他的,喜歡他看上去溫潤如玉的俊雅笑容,還有他有些深沉內斂的性格,甚至偶爾他有點探究的目光,還有他略有所思時微微皺著的眉頭,讓我一恍惚間總有些似曾相識的熟悉。那麽多天的相處,雖然也沒有聊什麽實質性的內容,大多數時候,我們隻是靜靜的坐著,我給他燙火鍋,他慢慢的將我燙好的東西吃下,偶爾抓到他看我的眼神,他或是淡淡一笑,或是移開眼神,問我些話,或是說些無關緊要的事兒,似乎我們已經認識了很多年,溫馨靜宜。

唉,若是沒有宇文後來的表白,我也隻當這份喜歡是旅途中的一片風景,雖然美不勝收,卻不屬於我,隻能欣賞,並不能帶走,雖有意動,並未情動。隻是,當宇文那麽熱切的訴說著他的喜歡,那樣自信的說著將會帶回我京城,似是積蓄了許久的情感,一下子找到了渲泄的出口,那一刹時,我是真想跟了他回去的,不去管什麽李府,反正跟我也沒太大的關係。

可,景琛先他一步帶我回了李府,而陰差陽錯裏,我卻不能告訴他這一切的緣由,我與宇文錯過,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一輩子的錯過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