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義莊接陌上令

歐陽若鏡看了眼宮子默,輕輕撥了撥戒指,咬咬唇,說道:“對不住了。我實在放心不下你家公子。你且好好睡上一覺。”

來不及換上夜行衣,歐陽若鏡飛身掠出客棧,將踏雪無痕使到了極致,兩盞茶後,遠遠的,兩盞晃晃悠悠的寫著“義”字的白紙燈籠便闖入了歐陽若鏡的眼簾。

義莊的大門緊閉,昏黃的油紙燈籠猶如幽冥鬼火,冷冷地注視著歐陽若鏡。

歐陽若鏡有些躊躇,聊齋的畫麵一個一個從腦海裏蹦躂出來,陰冷森寒,它令堂的,實在太折磨人了!

阿鏡,日後,有我照顧你……照顧你……顧你……

這,這是宮清逸那天對她說的話,在腦中轟然響起,帶著陣陣回音。心下一暖,咬了咬牙,腳尖輕點,旋身飛上了義莊的圍牆。

還沒站定,便驚覺微微的破空聲直逼麵門。若鏡一滯,腳步一錯,堪堪避過暗器,一個臨空翻,落在了院中。

“阿鏡!”宮清逸飛身而出,攬住歐陽若鏡,上下檢查,驚道:“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

眼前穿著一身黑的宮清逸比平時多了幾分陽剛少了幾分陰柔,歐陽若鏡見宮清逸無礙,心頭大石方才落定,微微鬆了口氣。

宮清逸在感覺到有人靠近義莊外圍時便已經暗生警惕,聽聞來人上了圍牆,更是殺心頓起。根本就想不到會是歐陽若鏡這個小姑奶奶。待轉頭飛出銀針時,驚見歐陽若鏡一身白布棉麻長裙飛下圍牆,頓時嚇得心律失常。他的功夫遠遠高於歐陽若鏡,那滿是戾氣的銀針也不知有沒有傷到她。如今見她沒事,且難掩臉上的疲色,在欣喜她的身手靈敏之餘,又忍不住想揍她一頓。

“你怎麽跑這裏來了?子默呢?”

盡管聲音和平時一般平靜無波,可歐陽若鏡還是覺得一股子冷氣直逼後脖子,宮清逸這廝發火了。

縮了縮腦袋,弱弱道:“宮子默睡著了……”

“睡著了!”宮大少的聲線陡然拔高。

“那個,那個……”

“哈哈哈哈,從不近女色的宮清逸宮大神醫竟然也會跟一女子打情罵俏?真是天下奇聞。”陰冷的聲音在靜寂的義莊顯得尤為刺耳、恐怖。

宮清逸和歐陽若鏡心下一咯噔,剛才隻顧查看對方有沒有事情,見兩人都相安無事,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鬆懈了下來,可這一鬆懈,麻煩就來了。

果然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不多時,一群蒙麵黑衣人飛身落在了院子裏,排列的相當整齊。若鏡粗粗一看,約莫二十來人,黑壓壓一片。為什麽最近老是碰到黑衣人呢?!!若鏡童鞋相當鬱悶。

為首的黑衣男子打了個手勢,其餘的黑壓壓立馬四散開來,將宮清逸和歐陽若鏡團團圍在了裏麵。

宮清逸微微一笑,將歐陽若鏡往身後帶了帶。笑道:“看來閣下對宮某知之甚微,宮某真是慚愧。”

“宮大神醫天人之姿、逸群之才,江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隻是,江湖傳言亦有失實的時候啊,江湖都道宮神醫不近女色、潔身自好,可如今卻跟一女子拉拉扯扯、摟摟抱抱;江湖都道宮神醫我行我素,脾氣怪異,如今,卻也管起了月澗山莊的閑事,真是狗拿耗子!”那黑衣人說到月澗山莊時已是咬牙切齒。

“原來,閣下是為了東方易之事。”宮清逸淡淡一笑,笑意卻一絲未達眼底,隨手扯了扯黑色的廣袖,眼眸一閃,如道道利劍直射那黑衣男子,冷冷笑道:“哼哼,我宮清逸向來隨心所欲慣了,愛做什麽便做什麽,何時輪到你們這群蒙麵鼠輩來說三道四了?江湖傳言?哈!我宮清逸何時又把這雞毛蒜皮的傳言放在眼裏了。”

歐陽若鏡差點要對她家小宮童鞋來個跪地膜拜,好有魄力的回答,好有氣場的霸道。賣糕的!我崇拜你!

雖然看不到蒙麵黑布下的那張臉,可是歐陽若鏡明顯感覺到那臉下的戾氣暴漲。

那黑衣男子擲過來一塊小玉牌,宮清逸隨手接過,反手一看,白晃晃的小玉牌上寫著“陌上令”,反麵“不死不休”。

歐陽若鏡大驚。不是怕打不過他們,而是,這陌上宮的殺手實在惱人,時不時蹦躂出來撓你幾下,撓不過就撤,過不了幾天,又來撓你一下,簡直跟紅頭蒼蠅有的一拚。歐陽若鏡怒了,低聲跟宮清逸道:“清逸,我來。”

宮清逸寵溺一笑,點點頭:“好,不過,要小心。”

權當讓她積累實戰經驗,增加江湖閱曆吧。

歐陽若鏡微微垂下的眸中閃出邪肆的光芒來。抽出腰間的翠煙笛,暗道:自翠煙笛到我手上,還未真真殺過一個人,今日,就讓翠煙笛開開葷。一曲落花緩緩響起,鳥語花香、泉水叮咚。

“姑娘好興致,隻是,咱們是莽夫,沒這個耐性。殺!”黑衣男子見歐陽若鏡俯首弄笛,眼帶挑釁,似有輕視的意味,不禁惱羞成怒。

四周黑衣人瞬間包抄過來。

歐陽若鏡心中本就起了殺心,輕啟七孔按鈕,淬有梨花散的牛毛蜂針霎那間隱入暗色。見血封喉的毒藥頃刻間便讓歐陽若鏡麵前的十幾人倒在了地上。

為首的黑衣人看似也動了真火,緩緩抽出腰間黑亮的軟鞭,劈頭就往宮清逸甩來。

歐陽若鏡見狀,笛聲驟然拔高,宮清逸微微一笑,一把攬住歐陽若鏡的柳腰,往後急退,二人相視一笑,鼻息間默契非常。

歐陽若鏡的指法愈發快速,梨花散還有半指,足夠用了。

隻是,剛才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如今這幫子黑烏鴉有了防備,這梨花散多數還是浪費了。

“原來是竹林三賢朱玉峒的翠煙笛。”黑衣男一邊出招,一邊嘲笑道,“隻是這三賢怕也要變二賢了,這朱玉峒出家當和尚去囉。”

歐陽若鏡心中一驚,笛聲便有些散。

“阿鏡,莫要分心。”宮清逸收了收若鏡小腰上的手,貼著她的耳朵,輕聲道,“你朱師父並非四大皆空之人,待這裏的事了了,我們一起去看他。”

若鏡嘴上未停,眼眶含笑帶淚,二人旋即躲開鞭子和刀劍,歐陽若鏡用了七成功力,開啟了四孔五孔和六孔。管他是不是毒藥,隻要能讓這齷齪的黑烏鴉倒地不起便成!白貓黑貓,能抓老鼠的,就是好貓。

山間原本蟲鳥的鳴叫似乎也沒有了,隻聽到遠處風刮過樹林的嗚咽聲,如泣如訴。

那黑衣男拿錯了武器,鞭子遠攻不錯,可是近防就有些困難,尤其是牛毛大小的蜂針,不到片刻,黑衣男一聲悶哼,也不知是中了七花七蟲散還是麻沸散又或是軟筋散。餘下的幾名黑衣人用刀劍格擋著蜂針,隻是數量太多,又過於密集,不多時,各個都吃了暗虧,軟軟倒地了。

歐陽若鏡倏地按住七孔,笛聲驟然停下。

很好,都已經沒有反抗的能力了。

倏地拔出藏於靴內的斬魂匕,緩緩上前。後身側的宮清逸在看到斬魂的刹那,眼眸閃動,揚起了一抹笑意。

黑衣男的蒙麵巾滲出了一條暗紅的血痕,捂著肚子恨恨地盯著歐陽若鏡,邪笑道:“你們得意不了多久,陌上令一出,不死不休。”話音剛落,便扭頭死去。

其他幾人見狀,相視一眼,下巴微動,轉眼間紛紛都絕了氣。

宮清逸看著這周身還縈繞著戾氣的靈動女子,想著她不顧一切跑到義莊查看他的安危,想著她方才拚了命地吹著笛子……

緩緩踱至歐陽若鏡身邊,扳過她的身子,輕輕啄了下她略微腫脹的紅唇,將她擁入懷裏:“阿鏡,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從未有過的高興…………”

歐陽若鏡收起滿身的殺氣,心下一軟,差點沉醉在小宮童鞋的柔情裏,突然想起那屍體的事來,一把推開宮清逸,急道:“那,那什麽屍體毀了嚒?”

宮清逸少了佳人在懷,心中一空,不滿地說道:“已經弄好了。”

見歐陽若鏡還要詢問,忙說:“咱們先回去再說吧。”

回到客棧,宮子默還躺在地上沉睡著。宮清逸斜斜看了眼歐陽若鏡,若鏡童鞋臉蛋一紅,吐了吐舌頭:“我可沒有解藥。朱師父沒給。”

宮大少鬱悶,認命地掏出自製的藥丸子,塞進宮子默嘴裏。須臾,宮子默便醒了過來。一看到宮清逸陰著臉瞧著自己,駭了一跳,急急道:“公、公子,歐陽姑、姑娘她”

“無妨,我已經知道了,這次就算了,隻是,你這般大意,亦是警惕不夠所致。這筆賬先記著,等公子想到治你的法子了,再罰。去,先給我準備洗澡水,我要沐浴更衣”

“是,公子。子默謝公子。”宮子默扁著嘴,一臉鬱色,都是這歐陽小姑奶奶給害的。

等宮清逸神清氣爽的出現在歐陽若鏡房間時,歐陽若鏡正趴在桌上小憩,還在滴水的青絲披散在肩上,漾濕了整個肩背。單薄的夏衣緊緊貼著纖柔的後背,剛沐浴過後的臉上還帶著些許的潮紅,在燭火下,散發出瑩白紅潤的柔光來。

原來剛才宮子默也招呼店小二給歐陽若鏡整了一桶洗澡水。

宮清逸突然間就覺得有些口舌發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