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老太爺的試探
淩碧落整理整理衣衫，在小桃紅的幫助下，推門進了老太爺的書房。
這個書房很大，進門是兩張官帽椅，椅子中間放了一個小茶幾，茶幾上是一套紫砂壺。
書房左側是一個休息間，有一個可以席坐的短炕，而右側才是書房正位。就見一麵書櫃將內外隔絕了起來，留有一半的空間，可以供人行走，而書櫃外麵是一個青花瓷盆，瓷盆裏種著一棵金桔樹，長得很是茂盛。
老太爺正在那裏揮筆寫著什麽，淩碧落進來他竟然連頭都沒有抬起過。
真不知道老太爺這耳朵是怎麽回事，剛剛的事情就發生在他書房外麵，難道他都聽不見我們在外麵吵嚷？
小桃紅似乎看出了淩碧落的疑惑，把手搭在她耳邊，輕語道：“大小姐，老太爺年紀大了，耳朵有時候會犯耳背，隻要專注做什麽的時候，是聽不到外麵的聲音的。”
碧落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劉達那麽囂張，敢在書房外麵跟自己那麽說話，原來是知道老太爺在專心寫字，這個時候耳朵不靈光啊。
“……好吧，無奈了。”
淩碧落還想著老太爺若是問起剛剛門口發生了什麽，她要怎麽說呢，現在發現，完全沒有什麽擔心的必要了。
小桃紅將坐在輪椅上的淩碧落推進書房，又跪下給老太爺請了安，話喊了三遍，老太爺才發現了出現在書房內的她們。
老太爺抬起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看著淩碧落笑道：“呦，我的乖孫女，你總算是來了。快來看看，爺爺這字寫的怎樣。”
小桃紅懂事的在書櫃外麵站著，淩碧落自己轉動著輪椅走近前去。
隻見案上攤開一張宣紙，兩塊青玉鎮紙壓住兩邊，宣紙上隻有四個楷體大字——“鳥盡弓藏”。
當然，這四個大字寫的並不怎麽工整。老頭子一生戎馬，到老了才有時間練練字消耗時間，也不怎麽用心，自然寫的不好。
淩銘公笑眯眯的看著淩碧落，似乎自己寫這幾個字隻是臨時意起，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他摸著自己的山羊胡，一副慈祥老爺爺的樣子，就像個普通的鄉村老頭。
但是淩碧落卻是見到了淩銘公的地麵上，到處都是散落的紙張，上麵無遺不寫著這四個大字，讓人感覺觸目驚心，當然，是這字醜的觸目驚心。
淩碧落見了這四個字，再一聯想到老太爺退休前的老將軍身份，頓時明白了什麽。
鳥盡弓藏，說的是鳥打光了，就把弓箭藏了起來。
這豈不是再說他自己麽，帝國沒有仗可打了，皇帝就把他這位老將軍給丟一邊了，甚至連自己唯一的二兒子都不再進入軍界，豈不是在說他這把寶劍已經被雪藏起來？
堂堂將軍之家，曾經是何等輝煌，執掌百萬大軍，掛帥披靡，如今隻剩下一雙幼兒，豈不淒涼？
退休後才開始讀書練字的淩銘公，能夠用這四個字表達出自己的意思來，已經是很不得了了！
不然，他能那麽顯擺的一直在練這四個字，還得意洋洋的給淩碧落看？
想透了淩老太爺的心思，碧落掩嘴一笑，嫣然道：“爺爺，您這字寫的力透紙背，入木三分，形神皆備，確實是一幅好字。隻不過，練字若是隻練四個，不是有點太單調了麽。也容易被人說三道四呢。”
她說的說三道四，自然是在告訴他，爺爺啊，這四個字的意思，我可全都看懂了！但是您寫的太白了，沒有一點深度！
老太爺聽了她這最後一句，立刻眼睛一瞪，眼神中閃過一絲深意，驚喜道：“哦？乖孫女，你倒是給我說說，還要寫哪些字才能不單調不讓人說三道四呢？”
淩碧落向來瘋瘋傻傻，這麽正常說話，這還是第一次，老太爺稀奇著呢。
碧落在前世做特工之時，什麽學問都曾獵集，以備做任務時候的不時之需。因為特工總是不一定在什麽時候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這一輩子都在努力的完善自己的各個職業技能，所以整個人就差不多是一部現代職業綜合體了。
她還曾臥底在一家貴族學校當過古文老師，來調查董事長的案底，所以對毛筆字可是狠是下一番苦工練過，自然也不會怯場。
聽到老太爺的問話，心思立刻轉到了這毛筆字的上麵，她微微一笑，熟練的拿起旁邊的毛筆，在墨盤裏一滾，就沾滿了飽飽的墨汁，在旁邊鋪好的宣紙上，自信滿滿的寫下了一行字：“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這句話可是前世曹操的絕世名言，淩碧落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也會有一模一樣的。反正這裏也沒人知道曹操是誰，自己摘抄了他的話來得瑟一番，已經作古的曹操應該不會穿越過來找我的不愉快吧！
由此可見，學好國文有多重要，沒準哪天穿越了，就用的上了呢。
雖說老太爺的那四個字已經把他想要表達的意思表達清楚了，但是那四個字畢竟有些低沉，充滿了絕望的味道。而這句話就不一樣了，老馬雖然臥在馬槽子之下，但是他仍有行千裏路的誌向，烈士到了晚年，仍然有強烈的壯誌，這可是在鼓勵老太爺呢，完全將基調翻了過來，這可是淩碧落前世的勵誌名言啊！老爺子一定會喜歡的！
老太爺見自己這長孫女在揮毫潑墨，竟然寫出了一手好字，比起他那歪歪扭扭的字來，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突然覺得昨天老大媳婦果然沒有騙自己，碧落這失魂症，竟然真的好了！
再看她寫的這兩句詩，他竟然有一大半看不懂！雖說老太爺隻看懂了最後那句話，但是她想表達的意思，老太爺已經完全的搞明白了！
就看那半句，就知道她這是在誇自己啊！這詩也寫的高啊！自己這長孫女，什麽時候學會寫詩了？今天喊她過來，本來就是想喊她來試探試探失魂症到底好沒好，還有昨天刺客刺殺她是為了什麽，跟這字是完全無關的，沒想到隻是寫了幾個字，就帶來了這麽個天大的好消息。
她不僅失魂症好了，腦袋也變聰明了！
淩老太爺看著淩碧落依然黑不溜秋黃不拉幾的小臉蛋，驚喜的了不得，甚至不住的想著，這真的是那個一直以來弄得家族名聲狼藉的淩碧落嗎？
這麽多年了，淩碧落哪裏給家裏帶來過一絲好消息！
可是，可是今天，她竟然寫了一首我都看不懂的詩，變得如此聰慧！
黃天不老，人在做，天在看，終於沒有忘記我們老淩家！
我孫女，竟然突然開竅了！
哈哈哈，乾坤吾兒，難道是你在天上保佑我們淩家嗎？你若是在世，看著你女兒變得這麽聰明，一定會很高興吧！
咱們老淩家終於有指望了！
碧落的病好了，碧落的病真的好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
淩碧落寫完那首詩，卻發現淩老太爺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呢，竟然突然哈哈大笑。
她被老太爺嚇了一跳，但是感覺到老太爺並不是在發怒，這才慢慢放鬆下來。
聰明如她，怎麽能不知道老太爺高興什麽呢。
怕是昨天自己醒來說的那句不再跟著趙胤的話早就傳到了老太爺的耳朵裏，老太爺半信半疑，再經過昨晚上刺客刺殺的人，早上就特地來試探下自己，失魂症到底好沒好吧。
哎，淩碧落看著高興得要瘋了的淩老頭，無奈的想著，我穿越一下，容易嘛我。
當即，淩碧落想著，還是讓這老頭自己消化這個消息吧，我還是趕快閃人，看著老頭的眼神，都要吃人了似地。
“爺爺，還有別的事情嗎？沒有事的話，碧落就告退了。”
“去吧去吧，沒事了，哈哈哈！”
淩碧落趕忙退出來，催著小桃紅頭也不回的就退了出去。
老太爺看著淩碧落出了門，把門掩上了，激動的差點流出淚來，捧著這幅字仔仔細細的看了半天，然後拿起扇子開始拚命地扇，感覺扇的墨跡幹了，這才將這張紙卷起揣在袖子裏。
揣好後，老太爺腳不點地的出了書房大門，就急著向外走，剛出門，劉達就迎了上來，問老太爺要去哪，要不要備車。
老太爺意味深長的看了劉達一眼，嘴角竟然浮現出一抹笑意，理都沒理他，喊道：“淩福，快點備車，我要去李府！”
不過剛走幾步，他突然又回了頭，臉上浮出一絲戲謔的笑，對劉達說：“哦，對了，劉達，昨天晚上我突然覺得房裏的夜壺臭氣熏天，難聞極了，你去給我好好刷五十遍，要是還有一點臭味，小心你的屁股！”
“啊？老太爺，那夜壺不是應該柳媽倒——”
“嗯？劉達，你不想給我刷夜壺？”
劉達頓時被老太爺的話嚇得一身冷汗，連忙道：“不不不，給老太爺刷夜壺是我的榮幸！”
“嗯，沒問題就行。那我走了。”
淩老太爺說完，眉開眼笑的捏著自己的胡子就出了門。
劉達一張苦瓜臉的望著大門，旁邊的家丁們開始哄笑起來，劉達臊的滿臉通紅，心想，我今天怎麽這麽倒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