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民俗

沈榆歪著頭望著漆黑的夜,心裏不斷的回憶著這些天發生的事。

那些淩亂的片段線索存續在沈榆的腦海裏,織成了一張又密又厚的網,將她裹得死死的,壓抑的她幾近窒息喘不過氣來了。

唐燦發覺了沈榆有心事,笑著問她:“是不是舍不得離開家呀!”

沈榆看了唐燦一眼,沒有說話。現在她身邊這些人個個有故事,讀不懂的故事,連爸媽也是,更別提這個唐燦了。她必須花點心思了,要認真仔細的弄懂這些故事。

沈榆的目光延伸向無盡的黑夜中,思緒開始一縷縷的展開,她想起小時候的事情;想起父母對黎叔那些往事的避諱;想起她聽街坊鄰居說的他們家的那些事,以前她都將那些事當做謠傳,可是現在一件件的聯係起來,現在變得有跡可循。這時候沈榆也開始相信“空穴來風必定有因”這句話。

自沈榆記事起,她們一家就生活在北津市郊區三裏屯。那時代已經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城鄉的區別在逐漸的拉小,年輕一代已經迅速的融進現代社會的生活節奏中,但是鄉村裏老一輩還在傳統的生活模式中按部就班。

沈榆家不是村裏的富戶,甚至隻能剛說的上溫飽。即使這樣,她們家總是愛招賊。隔三差五的她們家會被翻得亂七八糟的,連院子裏也會被挖出無數個坑。派出所也治不了,數次報案都是破不了案子,後來再去派出所報案,人家連眼皮撩也不撩一下,連備案都不給備了。因為那些丟的東西不是碗筷就是做農活用的鋤頭啥的。這樣的東西都能丟,派出所的人根本都不信了。

每當吃飯的時候,沈榆都找不到碗筷用,氣的她就坐在地上哭,說那些賊怎麽比她們家還窮,連她們家的碗筷都要偷的?

沈媽媽開始對家裏招賊也愁得要命,後來就習慣了,還對沈榆說:“賊不落空!咱們家實在太窮了,人家沒啥可偷得東西,當然能拿什麽就拿什麽了。唉!啥也別說了,隻能怪咱們家太窮了!”

家裏太窮了也是讓小偷喜歡光顧的原因嗎?沈榆聽到這些哭的更凶了。

後來她就聽村裏的大人小孩的說,她們家有黃金,黎叔是挖金子的,她們家裏有的是黃金,那窮是裝出來的!

沈榆那時候還小,別人說什麽,她也就信什麽。隻是啥叫金子,她可不知道!就覺得一定很值錢很值錢的東西。星期天她獨自在家的時候,她也開始在家裏找那些金子,也會將家裏翻了亂七八糟,將院子裏挖幾個洞出來,為此她還挨過沈媽媽的笤帚疙瘩,將她的屁股都打腫了,趴在炕上好幾天都下不來。

鄰居李奶奶好心的拿了雞蛋來看她,在她身邊沒人的時候就悄悄跟她說:“苦命的妮兒啊,趕緊長大吧!長大了去找你親生的爹娘,別在這狠心人家裏受苦了!”

沈榆聽信了李奶奶的話,在沈媽媽責罵她的時候一賭氣就說出來了,說她要離開這個家,找她的親生父母去!

沈媽媽當時被沈榆的話嚇蒙了,等醒過腔來就抱著沈榆大哭起來。女人激動的時候無非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沈榆被嚇壞了,看到沈媽媽真的往房梁上拋著繩子要上吊,她除了認錯就是發誓保證以後再也不會說那些混話想著離開家。

打那會兒起,沈榆再也不敢提她不是沈家親生親養的那茬兒了。不過外麵的閑話並沒有因此終止。有一次,隔壁村裏有個叫大麻子的人跑到她們家鬧事兒,將她們家砸了個稀巴爛,還罵著沈爸爸說,早晚他要將沈爸爸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兒抖摟出去……,他打了沈爸爸,罵了沈媽媽,但是對沈榆卻是另一個態度,那黑黢黢的手拿著一塊糖果塞到沈榆手裏,看了她半天才說:“這丫頭跟俞教授長得真像……”

那大麻子還想著對沈榆說些什麽,沈媽媽一下子撲過來,哭著說:“冤有頭債有主,別為難我們家孩子!”

大麻子立即和沈媽媽罵了起來,時間過得太久,很多原話,沈榆已經記不清楚了,她記得那大麻子罵她爸媽忘恩負義,為了什麽地圖將人家孩子偷出來……

就在回憶像是泉水不斷湧現在沈榆心頭的時候,吉普車突然“嘎”地一聲急刹車停下。沈榆沒係著安全帶,身子被慣力一衝,直接就撞前車窗玻璃上,撞得她眼前直冒金星。之前剛要整理出來的思緒,這一下子全亂了,沈榆甚至都忘了自己剛剛想到了什麽?

“有隻兔子!”唐燦心有餘悸的對沈榆說著,因為看到一隻兔子突然從車前橫過,他才急刹車。

沈榆一聽唐燦說看到兔子,臉色就變了,唐燦要開車繼續趕路,沈榆卻說要等一會兒,唐燦還以為沈榆是內急要去方便一下,就沒敢往沈榆這邊看。但是沒想到沈榆從車座上站起來,然後往路上撒著錢。

等沈榆坐回車上,唐燦才不解的問她:“剛才那是幹嘛?”

沈榆繃著臉隻說了句,“別問了,開車!”

唐燦應該是出生在城裏的人所以不懂鄉俗,沈榆打小長在農村,自然就和唐燦不一樣,知道的風俗多。民間有個說法,“兔子不走空!”,晚上開車遇見兔子不吉利的,要扔錢換平安,不然會倒大黴的。

對於民間傳說這類的事,沈榆這樣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按說應該一笑置之的,可很多信仰類的問題,絕對不是科學能解決的事兒!就像此時的事兒,多半就是心理作祟,沈榆求得就是心安罷了。

回到部隊駐地,沈榆才跟唐燦說了這些。唐燦倒沒有取笑沈榆的迷信,隻說他其實也知道一些常出門跑長途的司機很在意那些民俗的。沒有被唐燦取笑她這農村出生的孩子,被鄉俗潛移默化影響著,沈榆對唐燦也就稍微有了點好感,認為他接受能力強,心胸寬闊。

談著談著,唐燦還幽默的跟沈榆講起了他聽到的一些風俗習慣。

正是因為話題的原因,沈榆不禁想起了另一件事,於是問唐燦說:“那麽,你有沒有聽說過人死後會縮小?高個子的男人會縮小成女人那樣的身高?”

唐燦笑著搖搖頭,說道:“這說法有些太誇張了!我不相信!”

沈榆滿腔的心事,仍是對著唐燦點點頭。其實她也不信的,但是她親耳聽到村民說黎叔死後身體縮短成個女人的個頭,那怎麽說?

除非——,沈榆的臉色猛地大變,她突然懷疑起來那棺材裏的人是不是黎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