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黃金遍地走

“黃金遍地走,單等有福人。”

天隻是蒙蒙亮,北津市郊區的一處農家四合院裏,就有人似乎帶著絕望情緒的高聲咋呼這麽一句。

沈榆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嚇得一腦門的冷汗。等她聽清那破鑼嗓子,她才不停拍著胸口讓自己順過那口氣。

那個五十多歲全身上下都充滿著神經質的老男人,打沈榆懂事起,就記得他隻會說那一句話。

“媽!怎麽又讓黎叔這麽早跑出來了。”沈榆趴在床上雙手拍著床,跟遊泳似的撲騰著雙腿,對臥室外麵喊著,好不容易放假回來,連睡個懶覺都不成,要說沈榆不惱那真是騙人的。這要是在以前還行,她都習慣了,每天黎叔都跟打鳴兒的公雞似的,到點兒就在那兒吵吵,她們家連買鬧鍾的錢都省了。

但是自從上大學以後,她好久都沒回家住了,真不習慣了。

這黎叔是沈榆的爺爺收養的孩子,在沈榆的記憶裏,黎叔幾乎就是個神經病的代名詞,以至於上學那會兒,她跟人吵架的時候,都是直接罵人家跟她黎叔一個德行,當時被她罵得人都不知道她那話什麽意思,還為被她形容成她叔叔一輩兒的,沾沾自喜呢。

不過據坊間兒說黎叔年輕的時候也曾是個叱吒風雲的人物,而他那句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也是有些來曆的!

據說當年黎叔是最早一批地質隊員,在文/革剛剛結束不久的一段時間內,政府為了能更準確的掌握國內資源,展開過一場全國範圍內的地質勘探,動用了大批人力,物力,甚至是飛機。而黎叔因為職務之便從中得到一張勘探圖,這張圖上清楚的記載著老龍潭附近有一個巨大的金礦。

於是黎叔離開了地質隊,拉起一票人不停地在地圖上所記錄的位置上挖掘,這些人整整幹了兩年之久,除了地麵上一個深達百餘米被水灌滿了一半的深坑之外,隻有一塊巨大的石頭,那傳說中的金礦始終杳無音訊。兩年之後黎叔花光了自己的積蓄,準備畢礦,於是工人將那塊巨大的白色石頭推進深坑,就在那塊石頭滾落的時候,石頭上的表層脫落竟然是金燦燦的一塊巨大的狗頭金。他們當時一個個瞠目結舌,呆若木雞,當那狗頭金落入水中後,一群人瘋了一樣的鑽進水中,卻再也摸不到那塊狗頭金的下落了。

從那之後,黎叔就被刺激的傻了,總是不停的說“黃金遍地走,單等有福人!”,偶爾還會嚷嚷著什麽金礦、什麽地圖的。

坊間是這樣傳說的,但是當沈榆向她的父母求證時,沈爸爸總是黑著臉走開,沈媽媽則會不耐煩的說,“別聽那些人瞎說,那些人就是笑話傻子玩呢。”

後來沈榆也就不信了。這街坊們愛瞎編故事,她又不是第一次見識了,打她記事起就沒少聽街坊們說她是爸媽抱養來的孩子。

“來啦,來啦……”沈媽媽一邊用圍裙擦著手,一邊小跑著進屋,喊著沈榆的小名兒,讓她再睡會兒。說她這就將黎叔關起來去。

被驚了覺了,沈榆哪兒還睡得下去?打著哈欠,沈榆一掀被子下了床,對沈媽媽說:“算了,我不睡了,去看看黎叔去,我也好長時間沒見到他了。”

沈媽媽見沈榆不睡了,心疼閨女好不容易回來,也沒睡上個好覺,於是就說:“黎叔這輩子又不會離開咱家,什麽時候看他都在那裏,寶貝閨女快睡會兒吧,整天在外麵拚命工作,你瞧你黑眼圈都出來了。”

沈榆一聽媽媽說她有黑眼圈了,趕緊拿過鏡子來照照,女孩子哪有不愛美的。看看自己大大的熊貓眼,她立即說:“媽,咱家有黃瓜嗎?趕緊給我切兩片,我趕緊敷上。”

沈媽媽笑著說,“有,有!咱自己家種的小黃瓜,可水靈著呢!我馬上去摘。”她剛轉身,沈榆的手機鈴聲就響了,她也就下意識的放慢腳步,就怕閨女的單位又要閨女回去工作,她還說閨女燉鍋大骨湯,好好補補身子,大早晨的就讓沈爸爸出去買肉了。

結果還真被沈媽媽猜中了,聽著沈榆那邊有些不可思議的說:“總編,主編不是放我假了嗎?三天假期,假期第一天這才剛開始呢?我不回去……”

沈媽媽聽到沈榆這麽說,臉上又有了笑容,走到院子裏摘黃瓜去了。

但是沈媽媽剛摘了一根黃瓜,沈榆就急匆匆地從房子裏跑出來,對著她喊了一嗓子,“媽,報社有急事,我要走了。”

“閨女,閨女……”沈媽媽拿著黃瓜從家裏追出來,隻能望著沈榆遠去的背影,用袖口抹抹眼角濺出的淚。

而沈榆心裏這會兒也不是滋味著呢,她說好要好好陪陪父母的,現在又食言了。可是她也沒辦法,這次是報社的總編親自請她回去。

她沒有受寵若驚的感覺,隻是覺得奇怪,她們報社的第一大美女名記季若藍,竟然也有采訪不了的人?

自從她分配到那家新聞報社當了記者,她才知道記者這行水也深著呢!昨天她好不容易蹲到一個大新聞,照片拍下來,拿到主編辦公室,主編就立即給她放大假了,說是心疼她一年無休,那麽累的工作讓別人去做吧。

明知道主編偏心,拿到她抓到的料,送給報社別的記者去出名,沈榆也不在意。

吃虧是福,這是媽媽對她經常說的,沈榆一直都記得。

於是她對主編說,她一年到頭的整天在外麵跑,難得有機會回家看看父母,說完她還笑著給主編鞠了個躬,然後唱著小調就從辦公室跑出來了。

以至於那主編瞪著眼睛望著她的背影,還以為她給氣的傻了呢!

這會兒沈榆剛跑到村口,一輛黑色奔馳就迎麵開過來,遇到沈榆就“嘎”的一聲停下來。車窗打開,露出駕駛座上禿頂中年男人帶著些諂媚笑容的臉,沈榆下巴差點掉下來,竟然是喜歡打壓她的主編親自來接她了。

沈榆真有點暈了,沒想到她被當大牌一樣的供起來了,她從未見過主編在她麵前如此卑微過。上了車,她可沒有那種突然得勢的倨傲感,而是困惑不已。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呢?竟然點名隻接受她的采訪?逼的總編紆尊降貴請她出馬,主編低頭哈腰的親自接她?

等到沈榆在主編的陪同下,進了市軍區招待所,先瞧一眼那招待所大院子裏停滿的那些軍車,甬道邊站崗的那些持槍士兵,沈榆的腿就有些哆嗦,她就一個沒上過大台麵的小記者,真沒見過這陣勢!

到了招待所大廳門口,就有兩個軍人對著沈榆刷刷的行禮,並將主編直接攔下,他連進門的資格都沒有。

另有一個英姿颯爽的年輕男軍官過來迎接沈榆,說首長在樓上已經等她很久了。

沈榆心裏大叫了一聲,不帶這樣嚇人的吧,有部隊的首長等她?她是不是幻聽了?為了表示自己還是清醒的,沒做夢,沈榆掐掐自己的臉蛋,然後“哎喲”一聲痛叫出聲,那個年輕軍官不知道她怎麽了,回頭問了她一句。

沈榆慌忙搖晃腦袋說沒事,小聲嘟囔著說:“不是做夢啊!”

那個年輕軍官耳尖的聽到沈榆的這句話,轉頭對著沈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沈榆愣了一下,然後微微臉紅的在心裏想著,這個軍官長得還挺好看的呢。

接下來,她被那個軍官領著乘電梯上了招待所頂層,出電梯的時候,遇到一個五十多歲的軍官,那個年輕軍官立即敬禮,並尊稱了對方一聲,“將軍好。”

那個將軍回禮後,望著沈榆笑著說道:“這就是那個姑娘?快去吧,老首長在裏麵等著她呢!”

沈榆瞪大眼睛,差點就傻了,一個被將軍稱呼為老首長的人,在等著她?天啊,那究竟是多大的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