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大鵬鳥的威壓太厲害,雨歇額上冷汗直冒,手腳都有些發軟,愣是施不出補救的法術來,就這麽任著自己栽了下去,很快便失去了身體的主控權,被那疾風吹得東倒西歪。
她為了趕路特意將雲駕得很高。
於是……她活生生悲劇了。
兩耳皆是呼呼的風聲,直吹得雨歇頭暈腦脹。可憐她在最後關頭,終於使出全身力氣捏了一個訣隱了一下身。她方才在雲端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已經到了一座新的城池,下麵的人必定是不會少的。要是被那些凡人看到天上竟掉下一個大活人來……相信她就要出名了……被圈起來圍觀都有可能。
低調是一種美德!
但是怎麽沒人告訴她,低調是要付出代價的啊!
雨歇雖然是隻皮糙肉粗的妖怪,但也經不起這麽摔的,有那麽一瞬間,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散架了。雖然她肉身強悍摔不死,但也不是無知無覺的,這還真真是疼!她“哎呦”一聲,便任憑自己躺在那處不動了。鼻尖滿是芍藥的香味,她知道自己摔在了花叢中間,那芍藥花叢外圍有一片假山,連綿起伏,造型奇巧。蜿蜒的走廊像條繩索一般橫臥在花園中,每過幾步便有一座飛簷翹角的八角亭子,簷角上掛著鎏金走獸,下頭墜著金鈴鐺。風吹過,便是一陣叮鈴輕響。
雨歇慶幸自己沒有掉進那假山中,否則可就不是頭暈眼花這麽簡單的了,非得摔殘不可。看樣子,雨歇揣測,她應該是落在了有錢人家的後花園裏……額,應該是非常非常有錢的人家。因這後花園,也確實是蔚為壯觀了一點,普通人家可是擔當不起這規模。
此處無人,倒也安靜得很。雨歇正頭暈,這麽一看,便消了立刻離開的心思。如此大約是緩了小半柱香的時間,她便聽到一陣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音從花園外傳了進來,是珠玉相撞的聲音。聽腳步聲判斷,大概是三四個年輕女子。
雨歇頭痛扶額,自己想要偷個懶都沒個地方!人類果然是強大的生物,無處不在。她倒是很自覺地將那芍藥花叢當作了自己的領地,自動忘記了自己現在是在別人家的園子裏。撇了撇嘴,雨歇化出了原形,挪動著尚有些酸軟的身子躥進了那一片假山之中。
會來這花園之中的,定然便是這府中的女主人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女主人的女兒……丫鬟也有可能。總之,反正就是這府中的女人就是了。
身為一隻貨真價實的雌性,雨歇對其他雌性動物不感興趣,是以動了動身體,甩了甩尾巴,將妖氣運行了一個周天,遍布全身,頓時覺得周身暖洋洋的,不再那麽酸痛難忍了,便打算順著這假山後的河流遊出去。
“公主,大王已經在前殿等了許久,您真不見麽?”一個俏生生的女音響起,話裏的擔憂之意很是明顯。
雨歇愣了一愣,匍匐遊走在鵝卵石小道上的身體頓了一下,沒想到這地方竟是皇宮。公主什麽的,是皇宮沒錯吧?為什麽這公主竟然可以讓大王在前殿等著不見?好大的架子!這莫不是女兒國?
管它是不是女兒國,跟她一個銅板的關係都沒有!雨歇搖頭晃腦,打算離開。
另一個女聲突然響起,似是醞釀了許久。“他既然想等,便讓他等著吧,我不見。”這聲音聽著十分醇厚,一點都不尖利,泠泠的好像是一汪泉水,帶著點說不出的冷清疏離感。但是莫明地又讓人覺得說話的人應當有一副極柔和的長相。
很難得的,雨歇幾乎是一下子便對這聲音產生了好感。
這女的真有範!
她倒是產生了見她一見的欲望了,不過那欲望也隻是那麽一會兒,很快便被她拋到了腦後,她並不想在這裏浪費過多的時間。方才摔暈了還沒感覺,現在清醒過來了,她可不願意在一個不相幹的人身上繼續花費精力……好吧,真實原因還是她竟然在這個地方遇見了大鵬鳥,頓時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太沒天理太危險了。
她想盡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公主,這……大王若是等急了……奴婢該怎麽,怎麽……”怎麽向大王交待啊!那個侍女挺著急,額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她自然著急了,大王對公主寵愛有加,即便如此耍脾氣也不會對她怎麽樣,可她這個做奴婢的就不一樣了,要是大王一不開心,倒黴的是夾在中間的她好不好!
“你是我的人,理他作何?”她突然轉了話題,明顯是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眼睛一掃,停留在了那芍藥花叢中,神色一動,說道:“阿凝,那株芍藥開得不錯,你去摘了與我。”
那侍女剛答應了一聲,眼角一瞥,便看到了園外悄然進來的一抹玄色身影,頓時噤了聲斂了眉。
“怎麽,可是還在與我置氣?”男人霸氣十足的聲音傳進了雨歇的耳朵,她其實已經走得挺遠了,無奈聽力委實太好,聽到這話也不由驚了一驚,默默地縮了縮筋骨。
作為一條蛇妖,遇到天敵是具有天生的敏銳感的。哪怕隻是這一句話,她也能夠感覺出這個男人是極具威脅性的……這是她身為弱者的直覺。
這男人……那個侍女口中的大王,不會就是方才的大鵬鳥吧?
天呢,難道她掉進的根本不是皇宮……是妖窟?!
雲九程修身站在遊廊邊,著一身錦緞玄衣,袖口暗藏繁複雲紋,襟上滾了精美的銀邊,容貌俊美,身材卻異常高大,骨骼分明的手上捏著一朵開得正好的芍藥花。他一步一步走近,將那株芍藥簪在她的發髻之中,花朵嬌豔欲滴,襯得女子麵色如玉,人比花嬌。雲九程的眼眸黯了黯,原本停在她發髻間的手慢慢下移,摸上了她的麵頰,拇指輕輕地摩挲著她細嫩的肌膚,動作溫柔得令人心醉:“不要再與我鬥氣了,你明知,我會心疼。”
整個園中隻剩下這一對璧人,原本跟著的幾個侍女早就識趣地退了出去。
唯一不識趣的雨歇還稱不上是人。
雨歇是想走的,但是一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很可能是那大鵬鳥……其實已經可以確定了,那種壓抑的氣息,她方才才接觸過,如今斷然是不會弄錯的。總之,她不敢輕舉妄動了,匍匐著身子屏住了呼吸連小氣都不敢出,生怕就被發覺了。
“你怎麽進來了,我以為你會繼續等著。”女子的語氣依舊平淡又疏離著,淡淡的指責不言而喻,一字一字打在雨歇的心間。
雨歇汗津津的,此話一出,她對那姑娘徹底另眼相看了,敢對大鵬鳥這麽不客氣地說話,這簡直不是範,是狂!
“我若不主動,你豈不是一直不肯見我。”雲九程無所謂地笑笑,顯然沒有對她的無禮生氣。
女子揮開他的手,冷漠地看著他:“我早已同你說過,你一日不放了他,便永遠別來見我,你違約了。”
雲九程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己被毫不留情揮開的手,那溫柔的觸感還停留在手上不曾消散。他歎了口氣,將手收回玄衣袖中,輕聲道,似是承諾:“我這般做法,隻有我的道理。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傷了金蟬子。”
金蟬子?!
雨歇呼吸一窒,驀地瞪大了眼睛。
金蟬子!怎麽又是金蟬子?!金蟬子跟這大鵬鳥什麽關係?
雨歇覺得腦中一團漿糊,難道玄奘他已經碰上大鵬鳥這個劫數了?
她深吸一口氣,屏氣豎耳仔細聽著。
女子冷清的聲音裏帶了絲惱意:“將他關入陰陽二氣瓶中,便是你所謂的道理麽?那陰陽二氣瓶做什麽用的,你難道會不知道?他如今肉體凡胎,你是想要徹底化了他麽?雲九程,你休要欺我不知事!”
“阿藍……”雲九程愈發無奈了。
“你走吧。”女子已經恢複了平靜,聲音十足冷清疏離,她抬手將那株嬌豔不勝的芍藥花叢發髻間取下來,遞還給他,“別再逼我……至少在這件事結束之前,我不想見你。”
……
那叫阿藍的女子已經離開了,腳步聲漸行漸遠,連氣息都淡了下來。
雨歇依舊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那大鵬鳥還沒有離開!真是,萬分想要淚奔啊!這算是該走的沒走,不該走的卻走了麽?
她怨念無比,將腦袋埋在假山邊角上生出的那簇嫩草之間,心裏頭不斷念咒:消失!消失!速度消失!消失啊!
許久之後,那男人終於良心發現,一撩衣擺轉身出了園子。
那一瞬間,雨歇幾乎喜極而泣。沒法子啊,她實在是太難喜歡大鵬鳥了!羊能喜歡上狼麽?雞能喜歡黃鼠狼麽?不能啊!
當年能接受沒毛雞西風已經是她的極限了,西風是五彩重明鳥,也是上古神鳥,體形似雞,鳴聲如鳳,是猛禽,氣力大,能搏逐野獸虎狼,聽著已經很強悍了。可是跟大鵬鳥比起來……那就不是一個檔次的了。光體型就不會是一個檔次的!
而且這還是在敵我不明的情況下……額,從方才的那番話可以推斷,基本上此鳥已經站在了她的敵對位置了。如此,她對他能產生好感才是怪了!她又不是欠虐體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