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那石匣子置放在那正中間,本是極其顯眼的地方,但是也正是因為太顯眼了,反而容易被忽略掉。方才雨歇進來時,隻往那裏瞟了一眼,便被那甚是引人注目的八戒給吸引了過去。

雨歇三步並作兩步走近,想要去翻開那匣子,手指剛碰到那匣子冰冷的表麵,便感覺到了不對勁,指尖似乎有微弱的電流流過,一陣酥麻,帶著點說不出來的感覺。她“噌”的一下連忙縮回手,捂著手指按在胸口,若有所思地盯著這光滑的石匣子,心裏感慨萬千,怪不得這裏守衛那麽鬆懈。原來,這石匣子裏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現在的妖怪真奸詐!

實在是……太不討喜了!

禁製什麽的,非得花心思去解才成,猜謎一樣,最討人厭了!何況這匣子上的禁製以防禦為主,沒有多少攻擊力,但是也因為這個原因,解起來特別麻煩。一般遇到這種情況,雨歇更熱衷於用蠻力解決,直接一尾巴拍碎最為幹脆!但是如今玄奘就在這匣子裏頭,她要拍碎那匣子容易,手起刀落,也就幾秒鍾的事情。但是要保證裏麵的人還是完整的……就有點太考驗能耐了。雨歇自認雖然已經很牛叉,但是離牛\逼哄哄還是有些距離,這種時候,還是不要死要麵子逞英雄的好。謀殺聖僧這個罪名……嘖,剮了她都擔當不起。

她試著挪了挪那石匣子,結果意外發現那看起來還算是輕薄的玩意竟然是出奇的重,以她的一身蠻力居然也未能挪動分毫,就好像它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樣。

將玄奘連人帶匣子的想法,於是扼殺在了搖籃裏,連個泡泡都沒冒出來。

真是……太傷自尊了!

雨歇偷偷抹了一把辛酸淚,這年紀果然是白長了!估摸著全部都長在腰上成贅肉了。

好傷感的說……

這種情況,再急也沒用。

雨歇於是幹脆利落地不著急了,縛著手像個老學究似的,繞著石匣子慢吞吞地轉著圈,視線時不時地落在那匣子上頭,心裏頭各種打算盤。

最保底的情況,就是等那水怪餓慘了自己來打開匣子,她就躲在這裏,趁他打開的那一瞬間,將玄奘救出來。

這想法簡直是,太完美了!

咳咳……不是她想得太簡單。她好爛不計總算是個大妖怪,雖然大的隻是歲數……別的不行,對付這種連原形都脫離不了,還要靠著吃人來維持靈力的小妖怪,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不過,這樣效率會不會太低了一點?

雨歇沉下心思索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在冰涼光滑的匣子上摩挲,突然打了一個激靈。她瞪大眼睛,話說,這禁製似乎有些,熟悉……似乎,似乎她曾經見到過?

雨歇半蹲下身子,手指在石匣子上頭摸來摸去,來來回回地撫弄。折騰了良久,那個最初的想法終於在腦海之後慢慢成形……我凸!

這玩意不就是……改良版的困龍陣!

雨歇無語望天,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怎麽到哪裏都會碰到這玩意?

作為一隻不是那麽成功的妖怪,雨歇可以說是缺點無數,不過那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她很懶,阿玥當年教她陣法布局破解之道時,她也是有聽沒聽,能偷懶則偷懶。不過這都無所謂,以她的程度,她的對手也不會是特別可怕刁鑽的,太刁鑽可怕的也不可能拿她當對手。畢竟,她是那般純潔無害來著!

一般的陣法恐怕都擋不住她的一尾巴。唯一一個死穴,就是眼前這困龍陣。

專門為了對付他們這一族而研究出來的陣法,掌握了他們幾乎所有的缺陷,加以利用成了製敵的法器,根本就不是一個尾巴能夠拍碎的。兩相對抗,她的尾巴反被拍碎的可能性還比較高一些。

當初跟著阿玥在古籍上讀到這個困龍陣,說它如何如何厲害時,她還有些不以為然。雖然覺得研製這個陣法的人絕對是個心理變態,怎麽偏偏就這麽針對他們一族?莫不是有什麽奪妻殺子的過節不成?不過也總覺得這跟她的生活離得太遠,這陣法厲害是厲害,但是布陣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太大,她哪有這麽倒黴,剛好被人家這樣陷害。

後來的事實證明,她就是這麽倒黴悲催的。

人品差也是一種不可抗力。

往事不堪回首。

雨歇歎氣,她當年在這陣法上吃過虧之後心有餘悸,被那人救出來之後便纏著他要了破陣的方法。如今……這算不算風水輪流轉,一報還一報?

這個陣法比困龍陣可不知弱了多少,用原先留下來的破陣法器簡直就有點殺雞用了牛刀的感覺,根本就沒有費什麽力氣。等那陣法消失之後,原本光潔無比的石棺表麵仿佛一下子就灰暗了下來。

雨歇握了握拳,用力推開那石匣的蓋,那人的身形從黑暗之地一寸一寸露了出來。

他穿著一襲青灰色的僧袍,已經有些舊了,但是依然幹幹淨淨,沒沾上一點塵汙。他就這麽安安靜靜地躺在那石棺之中,麵上神情安寧靜謐,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八年未見,他更成熟了一些,已經是個成年男子的模樣,幾乎能夠在他身上看到一種歲月的沉澱。

雨歇呆了呆,心跳漏了一拍。

……不會是真的,悶死了吧?

她一步一步蹭上前去,伸出一根手指往他的鼻下一探,呼吸很淺,但是平穩,隻是有些微弱。雨歇眉頭倒豎,生生擰成了一個小八字。才八年不見,他的身體怎麽就差成這個樣子了?!

真是的真是的!這家夥也太不會照顧自己了吧!再好的體質也經不起他這樣糟蹋的啊!她那麽多年的辛苦就這樣付之一炬了,怎麽能不心疼啊!雨歇隻覺得有股抑鬱之氣從胃裏蹭蹭蹭地往上冒!她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抑住,僵硬地從海納戒裏掏出金丹,將他從石匣子裏扶起來,拿瓶嘴對準他的唇,就打算囫圇亂倒一通……垂下眼,恰好對上他深邃的目光。

“醒了!”她的語氣依舊不那麽好,但是較之前稍稍收斂了一點。“你身體很虛弱,把這個吃了!”

玄奘看了她一眼,難得沒有反駁,隻是垂了眉眼,道:“貧僧自己來。”

雨歇高高地挑起一邊眉毛,將那白玉小瓶塞到他的手中,自己站到一邊去,語氣還有些發硬,“喏,你自己吃吧!吃三枚就好。”

他服完金丹,將那白玉瓶子遞還給她。雨歇接過,隨手便丟進海納裏頭,死死地盯了他一眼,目光掃到他手腕上的菩提子時,心裏頭憤懣不滿的情緒終於爆出了一個小小的缺口,忍了忍,沒忍住,就幹脆順應了心意脫口指責道:“我給你菩提子是讓你有危險的時候告知於我的,我也好及時來救你。怎麽,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啊?明明被抓了也不見你來求救啊。你真的不要命了麽?”

他不急不緩地站了起來,看了她一眼,目光幽深,晦暗不清。

“施主,言重了。”

年少時,那雙眼裏有一汪溪水,清澈中帶著些倔強,雖然生澀,但是純粹。而如今,卻是她再也看不透的深潭。

雨歇有些發愣,她的倉惶一夢之間,便是凡人的悠悠八載……

她竟然給忘記了。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有些急促,聽著是一堆人,腳步沉重,不像是法力高的。雨歇方才一門心思破陣去了,現在又一門心思鬧脾氣了,根本就沒有仔細聽外頭的動靜。如今她豎起了耳朵,這才聽得外頭隱隱有打鬥的聲音,隔得遠,聽得不是很清楚,唯獨兵器相撞時的聲響還能聽得見,看來前頭孫悟空他們纏鬥正酣。

那麽誰會來這裏?

雨歇一咬牙,不管是誰來這裏,今天就算是撞在槍口上了!老娘她今日個心情非常不美妙!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玄奘,他依然靜靜地看著她,神情淡然,處變不驚。雨歇頓時覺得自己氣虛了,糾結了一瞬弱弱開口,“好吧,其實我是來救你的。你的幾個徒兒現在應該正在前頭和那個水妖纏鬥,估計他們現在也該察覺不對勁了。追兵馬上就到,現在我就帶你離開這裏……你忍著點。”

她上前,正想替他施個術法,那頭的趕來的人已經一窩蜂地湧了進來。

帶頭的雌性趾高氣揚,聲音萬分尖利,直直刺破長空。“哪來的野妖怪,竟敢覬覦我家的和尚!不要命了這是!”她冷哼一聲,凸出的大眼睛裏是掩飾不住的得意,“早看到那豬精逃了出去便知道不對,果然被我猜中了!”

來者正是雨歇有一麵之緣的斑衣鱖婆。

雨歇:“……”

她這種有身份的大妖怪,怎麽可能會是野妖怪!

對待這種無知小妖,作為一隻有見識的大妖怪,最適當的方式應該是無視之。

雨歇手指靈巧翻動,已經施出了結界,將玄奘護了起來。

那斑衣鱖婆見雨歇不理她,頓時覺得人格受到了嚴重的侮辱,叉著水桶粗的腰身,陰陽怪氣怒叫道:“小的們,還不快將那個醜女人抓起來,別讓他們給跑了!誰要是放跑他們,就沒有肉吃!”

“是!”一聽到沒肉吃,情況頓時嚴峻了,簡直就比死了爹媽還要可怕。蝦米們沉著一張臉,舉起那叉子便朝雨歇刺來,動作那叫一個整齊劃一,群情激昂,看著雨歇的樣子就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了。

肉的誘惑力果然是無窮限的!

雨歇眼角青筋暴跳,醜……女人麽?!

她哪裏有醜哪裏有醜!

生平最恨這種自己長得奇形怪狀還好意思說別人醜的!

雨歇咬牙切齒,“欺人太甚!”她出離憤怒了!

“雨歇……”

雨歇惡狠狠回頭瞪他一眼,“不許攔我!誰攔我我就滅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