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蓮心

“怎麽還沒睡啊?”推開紫檀鑲花兩扇門,轉身合上。

“這蓮花還有幾針就繡好了。”蓮心聽到熟悉的聲音,心裏甜蜜萬分。

“明日再繡吧!天色不早了,早些就寢吧!”走近桌前的女子,伸手將她扶起。

“早些繡好,三殿下就可以早些佩戴了,您腰間的香囊該換了。”蓮心堅持將香囊繡好,三皇子知她性子拗,也不再阻攔。

“今日在殿上,三殿下有些......”點到即止。

在殿上發生的事,現在想來,蓮心都有些覺得心驚膽顫,這麽多年都這麽隱忍下來了,可不能前功盡棄!

“是啊!”這樣的對話已習以為常,李沁辰一邊應著,一邊朝著早已鋪好的床榻走去。

今時今日,蓮心已不再是當年婉貴妃身邊的貼身婢女,她現在是三皇子李沁辰的侍妾,三皇子還未冊立皇妃,侍妾倒是有幾名,可是對於蓮心,眾人都知道她在三皇子心目中的地位。

蓮心在婉貴妃辭世後,一直陪在三皇子的身邊,陪著他度過最難挨的日子,陪著他從默默無聞,遭人迫害的落魄皇子,成長為現在可以獨當一麵的男子漢。

她大他十歲,可是他曾許諾,今生今世,定會護她周全,成人後,便不顧眾人眼光,將她納為侍妾,她亦感念他的好,十年如一日,一直伴在他的身邊,時刻叮嚀左右。

免不了閑言碎語,可是轉念細想,三皇子此舉也頗在情理之中,倒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再說,也隻不過是個侍妾,也無可厚非,所以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三殿下可曾派人去查探一番?”最後一針,收尾,將繡好的香囊送至嘴邊,咬斷牽連著繡針的錦線。

現在這宣義堂儼然成了皇上心中最大的芥蒂,也自然而然的成了皇權的‘附庸’,現在的形勢,誰替皇上拔了這眼中釘肉中刺,加官進爵絕對不在話下。

“明察暗訪了這麽久,也才查出宣義堂位於荊州的據地,至於其他的......”一想到這裏,倒真是有些頭痛。

這宣義堂詭異多變,派出去的探子幾乎全都無功而返,就好像隻是在這世上安了一個名,根本就沒有它的存在,帶著飄渺的神秘感。

“三殿下也無需多費心,不是還有其他兩位皇子嘛!”蓮心拾步走近坐於床榻之上的三皇子,在他身前蹲下,細心的解下他原先的香囊,將剛繡好的香囊係於三皇子腰間。

蓮心話裏的意思,李沁辰又怎會不知!這麽多年,他之所以能在這深宮存活至今,正是因著不強出頭的性子,如若被盯上,又豈會有安穩日子?

猶記得大皇兄成人那日,父皇命人從塞外運來稀世珍寶相贈,二皇兄成人時,更是賜予府邸,搬出皇宮。隻有自己,那一日,陪在自己身邊的隻有蓮心和別人吃剩下的‘山珍海味’,那日當著額娘的靈位,李沁辰暗暗發誓,他一定不會再這般活下去!

發奮念書,研習兵法,尋了各種法子討父皇歡心,終於有一天,他也和其他兩位皇兄一起進了前殿,塞外戰事頻發,主動請纓領兵出境抗敵,大獲全勝,當時的他才十八歲,少年將軍的美譽已冠上身,父皇有意將部分兵權交付,這是多麽無上的榮譽,如果不是因為蓮心,估計當時的他已應下,他也決計不會活到今日。

......

“三殿下,這兵權您是斷然不能接下啊!”蓮心雙膝跪地,一臉堅定。

“蓮心,你這是做什麽?有了這兵權,以後就沒有旁人敢欺負我們了。”當時的李沁辰畢竟還有些心智不成熟,麵對這麽大的誘惑,怎麽可能不心動?

“殿下,如果您接下這兵權,蓮心現在便以死謝罪,蓮心愧對婉貴妃啊!”蓮心手持匕首,用力抵在自己的脖頸處,絲絲鮮血滲出。現在說一些空洞的大道理,三皇子也未必能聽的進去,所以隻能采取這樣極端的方式了。

“蓮心!”想要搶下她手裏不知何時出現的匕首,可是卻被她躲開了。

“殿下,蓮心求你!”匕首更挨近脖頸。

“好好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便是!”急忙點頭答應,生怕蓮心會傷了自己。

現在唯一陪在自己身邊的也隻有蓮心了,縱是天下人會負他,她是絕對不會害自己的。

蓮心在宮裏生活了這麽長時間,經曆了婉貴妃的事情,在下等人的圈子裏摸爬滾打,吃盡了苦頭,受足了白眼,幾度徘徊於生死邊緣,對於宮裏的生存法則早就了然於胸,皇上此時將這榮譽授予三皇子,隻是將他推到風口浪尖上。

這皇宮中最忌諱的就是出風頭,而且也不知道皇上是做何心思的,究竟是真的看中了三殿下的才能,授予兵權?還是隻是想要考驗三殿下,試試他的功利,得失心?不得而知!

......

“好了!天色不早了!”外麵已近半夜,再不就寢,又該早朝了。

“嗯!”

兩邊的床幔被放下,屋內唯一一盞燭火熄滅。

快馬加鞭,趕到荊州時,已近黃昏。

此時的荊州沒了以往的寧靜祥和,城外戒備,早早的,市集上便鮮少有人,許是嗅到了危險的氛圍,百姓皆有些膽戰心驚。

“堂主!”一見來人,結義堂主事人林尋即刻出來迎接。

“現在情況如何?”傅逸予在主座坐定。

一接到消息,傅逸予和木易鴻便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希望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可是從剛剛的形勢看來......

林尋給管家遞了個眼神,在場所有的閑雜人等都紛紛退出。

“屬下該死,因為一時心軟,讓一個家奴泄露了風聲,暴露了結義堂,大皇子李沁楓派出了禁衛軍,不日便會到達荊州。”林尋跪於主座前領罪。

“堂主,要不要現在通知其他......”現在形勢危急,結義堂沒了事小,可是如果讓那大皇子順藤摸瓜,不知道會不會牽連更多?

“以後宣義堂便再無結義堂!”傅逸予開口說道。

傅逸予的話讓跪於廳前的林尋頓時癱軟了身體,可是也隻是那麽片刻的功夫,很快,他便又重新恢複鎮定。

“屬下領命!”一副舍身取義之態。

晚風下,來不及解下的長袍被風鼓滿,沙沙的風聲讓人更覺膽寒。

“堂主,林尋的家人,屬下已經命人安置妥當了。”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木易寒,話語聲傳進耳裏。

這一切本在計劃之中,皇室現在對於宣義堂深惡痛絕,必要時也要給他些甜果子吃,不然,逼得太緊反而會衍生更多的問題,可是,唯一的,傅逸予低估了人性的貪婪。

那個‘犯事的家奴’是傅逸予的安排,本來他偷了一些錢財和消息出去無甚大礙,自己也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即使皇室的人查出,也不會查到結義堂,隻是會動些皮毛,給他們製造一點已查出宣義堂的假象,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個‘家奴’竟然對於結義堂的鑲金令動了貪心,將它也給典當了,這才暴露了結義堂,幸好當初成立宣義堂時,三堂的暗令都是不同的,結義堂是鑲金令,忠義堂是木蘭令,孝義堂是鐵旗令,不然,這次......

“堂主......”想說的是,結義堂便這麽沒有了,實在是有點可惜,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堂主早點休息!屬下告退!”

房間裏隻剩下傅逸予一人,今夜的風刮得尤其的烈,勁風不停的從窗口竄入,可是臨窗而站的男子卻渾然不覺。

這次‘失誤’對於宣義堂來說是好事,魚餌下的越大,漁夫就會越歡喜,收網停歇的日子也會久一些,利益越大,人心就更易被麻痹,這次結義堂遭此命運,宣義堂被連根拔起的假象就會越真,可是,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老爺,該歇著了!”管家見主臥室的燭火一直燃著,忍不住進門關心。

“夫人和小姐呢?”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夫人和小姐已經在回鄉下的路上了。”老爺怎麽這般問?不是他下的令,要夫人和小姐會鄉下避避暑頭的嘛!

“好!下去吧!”

“是!”

堂主放棄了結義堂,可是他卻顧及到了自己無辜的家人,這‘令’定是堂主下的,一句“以後宣義堂便再無結義堂”已完全劃清了界限,任由結義堂‘自生自滅’。

“哈哈......今朝有酒今朝醉!”頗有大無畏的氣魄。

明日之景,明日之命運,皆由待至明日方顯。

杯盞交錯,情景交融,唯一宣不盡的是心中的那點念想,人之將死,對於世間萬物,沒了厭惡,沒有抱怨,剩下的隻是留念不舍。

“大皇子,今晚我們便在這城下安營紮寨,明日天一亮,便殺進城中,剿了那宣義堂!”大皇子身邊的第一勇將福天雷對著不遠處的城牆,義氣昂揚。

“好!幹杯!”望著不遠處的荊州,李沁楓的眼中仿佛已看見了那至高無上的權勢。

那日父皇將自己宣入禦書房,明了暗示,如若這次真能成功絕了宣義堂,平了這最神秘的組織,那繼承大統的人選除了他,不做他想!有了這樣的誘惑,對於這次的行動便更加上心了。

“此番,隻許成功不許失敗!”以這樣的話語來激勵著自己。

城外篝火通明,映著天空,鮮紅似血,城內則是死寂一片,所有百姓都早早閉戶,留在家中,幾日前便聽說皇上派了禁衛軍來了荊州,罷了荊州縣令的官職,說是窩藏包庇宣義堂,以策謀反,這是何等的大罪?早早駐紮在城外的禁衛軍,已將荊州城圍了個遍,所有的人都知道,荊州城不久便會有大事發生,皆都人心惶惶。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天幹物燥小心火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