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宣義堂

偌大的保興齋前,聚著成群衣著破爛,形容枯槁的難民。

保興齋位於京城市集處,此番景象自然引來無數百姓圍觀,議論紛紛。

“這保興齋的蔣老爺真是位樂善好施的好人,你看!這不,又在給這些個難民免費發放齋飯了。”人群中有個聲音傳出。

“是啊!是啊!”

隨著附和的聲音越來越多,可想見,這蔣老爺的名聲已經是深入平民老百姓的心了。

“這都幾天啦?想必這蔣老爺也不是尋常之人,如若不然,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手筆?”

“就是!就是!聽說當時保興齋開業的時候,雖然沒有名人商賈,可是也熱鬧非常呢!”

......

眾人各執一詞,這樣的議論,一天不知道要上演多少次,隻是每次的話題不同而已,街坊小販,茶餘飯後總是喜歡這樣的調劑的。

“大家不要急,一個一個來,都有齋飯可以吃!”負責掌勺的師傅,親自給難民添加食物,親切可親。

再看向手捧著碗,等著救濟的難民,各各臉上都是掩不住的感激,有些已經落下淚來。

二樓走廊深處,傅逸予佇立在窗前,雙手自然垂著,眼睛看著樓下。

“主子,這樣會不會太惹人注意了?”說話之人,正是被歌功頌德的蔣老爺,蔣勝。

本來發放齋飯救濟難民是好事,可是這保興齋做的也太顯眼了,這已是第五天了!每天保興齋前都是人氣不減,有些難民甚至直接睡在門前,等著發放齋飯,而這一舉動,無疑成了其他酒樓的眼中釘肉中刺,尤其是對麵的天盛酒樓。

這邊發放齋飯救濟難民,那邊的天盛酒樓卻是以高價食物招攬顧客,兩相對比,天盛酒樓成了百姓口水戰的直接攻擊對象。

“下去吧!”男人低沉的嗓音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蔣老爺當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越矩。

向來主子說什麽做什麽,哪由得他們這些小人物去說三道四?識趣的閉上嘴,恭敬的退出房間。

立在窗前的男子好像沒有被剛剛的插曲所打擾,他的周身散發著不容忽視的隱忍,這樣的男子最好不要去招惹,引起他的關注絕對不是好事!

他擁有剛毅的側臉,強健的體魄,氣質出眾,臉上的輪廓似刀削般俊美非常,五官完美的配合,可是除了冷漠,看不到一絲表情。

“堂主,他會不會壞事?”站在旁邊的木易鴻開口說道。

這個蔣勝不是能成大事之人,性子這般耐不住,可別出什麽亂子才好!

不用堂主開口回答,木易寒問出口,就已經知道了答案,這三年來跟在堂主身邊,堂主做事,沒有十成的把握是決計不會去做的,現在也是如此!

保興齋內平靜無波,對麵的天盛酒樓內卻是風起雲湧。

“老爺,再這樣下去,我們生意可沒法做了!”看著對麵蜂擁的人群,掌櫃憂心的說道,生怕老爺會怪罪到自己頭上。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趕緊退出房間。

待掌櫃離開,從屏風後一人影現出。

“調查的怎麽樣了?”

“屬下暗中調查保興齋,可是查出這蔣老爺隻不過是稍有些錢財,並無複雜的背景,而且為人確實樂善好施。”

難道是自己多慮了?這蔣勝初來咋到,隻是想要在百姓間落個好口碑?

“再繼續查!”

“是!”

既然這樣,那得先去會會這位‘樂善好施’的蔣老爺了!

“主子,天盛酒樓的老板餘天來了!”蔣勝已將來人安排進上等雅間,趕緊過來稟報。

“這是地契。”木易鴻將早已準備好的保興齋的地契交到蔣勝手上。

拿了地契,蔣勝退出,將早已爛熟於心的腹稿又在心裏過了一遍。

“蔣老板!”

“餘老板!”

兩位台麵上的當家人,客氣的相互示好。

“蔣老板可是出了名的樂善好施,久仰久仰啊!”

“餘老板何出此言?餘老板也是造福一方啊!不知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啊?”

“好!蔣老板既已這麽說了,我就直言不諱了!蔣老板是聰明人,既然來到京城就應該知道天盛酒樓在京城意味著什麽,現在你在對麵開了一家保興齋,不知意欲何為?”沒了剛剛的好言寒暄,餘天怒目嗔道。

“餘老板何至見氣,我一介平民,隻不過想做點生意,餘老板也不至於不給我留一條活路是吧?”

“那好!現在我花高價買下你這保興齋,不知蔣老板願意可否?”

“這當然好啊!”蔣勝一臉的欣喜,一副撿了個大便宜的模樣。

在一旁觀望的某人,慢慢放下了戒備之心。

天盛酒樓明處是酒家,可是卻是京城各位高官私下互通消息的密會處,現在保興齋儼然成了另一個‘密會處’,如果說天盛酒樓伺候的專是那些名人商賈,那保興齋接待的便是更有‘話語權’的江湖人士,兩相合並,歸於一人所用!那這天下便無密事。

“老爺,這是保興齋的地契!”餘光將剛剛高價買來的地契交到真正的主人手上。

事情進行的有些出人意料的順利,可是此時此刻,手裏拿著保興齋的地契,雖然心裏還有些擔憂,麵對這麽大的誘惑,縱使有再大的不安,也都被盡數掩去了。

“老爺,保興齋交給那個蔣勝,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的話沒錯,這個人留不得,即使他無害,可是卻並未完全知根知底,還是謹慎些好。

“現在先留著!”

剛剛接手保興齋,如果現在就把這位‘樂善好施’的蔣老爺打發走,那自己的目的就達不到了,之所以高價買下保興齋,就是看中了它在百姓間的地位和口碑。

想要一個人離開的方法有很多個,留他一時,不足為懼!

“派人好生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是!”

布置簡易,毫無奢華裝飾,被打掃的纖塵不染的房間內,傅逸予依舊站在窗前。

“堂主,這蔣勝怎麽辦?”

蔣勝隻是他們設的幌子,會選上他,也並非偶然,這人有些錢財,樂善好施,在一方也頗得口碑,這樣的人調查起來,會打消一部分的顧慮,細想來,連他耐不住性子的脾性於他們而言盡都是優點,如果選個毫無瑕疵的人,反而不見得是好事,堂主的心思真的是深不可測!

“不用我們操心!”開口說的第一句話,那般自負,可是卻足有自負的資本。

現在表麵上一派祥和,可是早就暗波浮動,那人可不是等閑之輩,他怎麽可能任由不是自己的心腹前去經營保興齋?這隻是時間問題。

“堂主,剛剛結義堂傳來消息,禁衛軍已經搜了前殿。”沒想到皇帝的消息還是挺靈通的,竟然找到了三堂之一的結義堂。

“林堂主飛鴿傳書,希望堂主能盡快回去主持大局。”臨尋親自發了飛鴿傳書,想必是事情有些棘手了,不然依著他的性子是決計不會求援的。

“明天出發回荊州!”

“是!”木易鴻領命,趕緊下去準備馬匹。

皇帝已經耐不住性子了,這些年來宣義堂的存在,一直都是他的心頭大患,此次竟然派出了禁衛軍。

當今皇上便是當年的三王爺安慶王,他雖已近中年,可是銳氣卻不減曾今,在朝堂之上,依舊傲世整個天下,現在的他和多年前相比,更加不容小覷。

那年,他瞞了天下所有人,世上皆認為三王爺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之人,可是多年來在邊塞的臥薪嚐膽,不僅習得一身武藝,而且於暗處培植了自己的勢力,為以後奪江山未雨綢繆!

二王爺遭暗殺後,他獨闖先皇寢宮,以一人之力挾持先皇,逼宮成功,眾人在膽寒他的冷酷之餘,也頗有幾分佩服,不是誰人都有這般膽識的。

宣義堂,一個在幾年間迅速竄起的組織,幾乎所有的地方都有宣義堂的人,可是至今無人知道宣義堂真正的麵目,更別說是主事之人,更是無從查起,它的神秘,自然引起了江湖之人,包括朝堂上的注意,可是奇怪的是,費盡心力,對於宣義堂依舊一無所知。

也有人將宣義堂和當年的威天聯係在一起,江湖上傳言,這個宣義堂想必是威天的餘部所建,當年威天於一夜之間銷聲匿跡,蹊蹺非常,後來得知是威天的堂主傅景宣遭人暗殺,三王爺即位後,首件大事便是‘大清掃’,二王爺的餘部威天便成了第一個目標,不過半月時間,皇室就貼出告示,威天已經被盡數剿滅,主事者也於午門問斬,可是這樣的暗殺組織未免被顛覆的有些太簡單了。

事實到底是怎樣的?有待時間驗證。

傅逸予來到床前,伸手從衣襟裏取出某物,上麵赫然寫著:送魂劍法。

直接翻至最後一章:

若練就此劍法,必先習得同心金鎖裏所藏之心法。

這是傅景宣在劍法最後一章上所寫內容,這也是為了保護劍法不被有心人士偷習得,傅景宣估計是想把這心法授予獨子傅逸予的,可是沒料到的是,自己居然來得及將心法相授,便遭暗殺了。

“娘,這金鎖真好看!”

“這同心金鎖是你爹送給我的,予兒要是喜歡,為娘便將它送給你。”

“娘,予兒不要!這是女子所帶之物,予兒是男子漢!”小男孩一臉的堅定,挺直了腰板說道。

“好好好!娘的予兒是男子漢!嗬嗬......”

傅逸予回憶著當初的美好,他原本有個幸福溫馨的家,可是卻在一夕之間家破人亡,爹遭人暗殺,娘親下落不明,至今仍舊生死未卜,雙手緊握成拳,閉上眼睛,好讓自己可以平靜下來,忘了那個夢魘。

同心金鎖,傅景宣已經將它送給董易琴,這世上除了傅景宣本人,已再無第二人知道習得送魂劍法的心法,現在傅景宣已死,唯一的留下的心法,也隨著董易琴的失蹤而沒了蹤跡,空有這本劍法又有何用?

夜慢慢進入倒數計時,可是沿著床沿而坐的傅逸予卻無半點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