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指腹為婚2

迷蒙的水澗間,霧靄一層層在水麵上堆疊,模糊了誰的視線?

藍昔塵立於斷崖絕壁之上,那孤獨的身影孑然而立,如果不是靈動的長裙隨風而舞,這樣的黑夜和斷崖早已隱沒了她的身姿,和這裏的一切融為一體。

突然變化的空氣,早已察覺,可是藍昔塵卻並未有絲毫驚訝,像是早就候在那裏。

兩人各占一處,就這麽安靜的站了好一會。

“不知傅公子深夜來此,所為何事?”藍昔塵打破沉默,雖大概知其來意,可是依舊照例詢問。

“藍姑娘,你我既已有婚約,不管你承認與否,我們是未婚夫婦,已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既已如此,我會履行我的責任,信守父母間的約定。”

傅逸予話中的意思已然很明了,他願意娶她!

“傅公子,同心金鎖係我之物沒錯,可是我確並不知是何人所贈,亦或者根本不是父母所留之物。”一直佩戴著這同心金鎖,從未想過它會是決定自己一生所托的信物,金鎖設計簡單,樣式古典淡雅,藍昔塵心中是極喜愛的,可是她的記憶裏卻不曾有它。

藍昔塵的話在傅逸予聽來便是推辭,他並不心急,隻待她繼續說下去。

“我因重病失憶,待我問過姥姥後,看她知不知曉。”藍昔塵僅有在山穀中的記憶,那時自己已有六歲,可是六歲之前的事都不記得了,姥姥說是因為自己得了一場重病,反正都是些小孩家的記憶,也並未特別,當問道素未謀麵的父母時,姥姥隻是歎息,隻待日後,便會想告,可是時至今日,姥姥依舊未提一字,她不提,她亦不想問,不是不想知道,隻是藍昔塵堅信,既然姥姥沒有告訴她,便有不告知之理。

“你不願嫁我!”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女子的淡漠和孤獨讓他一直從未觸動過的心,有了異樣,他想她開心起來,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麽,也不管她是否和娘親的失蹤有關,僅在這個當下,他想保護她!

“是!”藍昔塵坦誠。

她從為想過今生會嫁人,從前沒有,現在亦沒有!在穀中的日子雖然平淡至極點,可是她也已習慣,未出過穀,也就不會被世間俗事所擾。

傅逸予倒是有些自討沒趣了,明知道她的回答,可是依舊問出了口,聽她如此回答,心中卻並未有失落。

“傅公子,夜間崖處涼意甚重,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你呢?”此處寒意極甚。

“久居山穀,早已習慣!”

簡單的話語,可是傅逸予卻清楚的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她已習慣了這裏的一切,希望他不要介入。

回到木屋,傅逸予並未直接進屋休息,他立於亭下,眼睛一直望著藍昔塵所在的斷崖,思緒萬千。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山穀,夜間罩起的薄霧漸漸散去,穀中的美景顯得更加光亮奪目。

“藍姐姐!”看見屋門前的藍昔塵,木易馨歡喜的叫道,將她拉至桌前坐下。

“昔塵,快吃些東西。”姥姥夾了昔塵最愛的糕點遞過去。

“謝謝姥姥!”昨晚沒吃什麽東西,現在確實有些餓了。

傅逸予和木易鴻在席間並未說話。

“姥姥,這金鎖從小便帶在我身上,可是爹娘所留之物?”飯後,眾人皆坐於亭下,藍昔塵開口問道。

“昔塵,這確實是你爹娘留給你的,可是姥姥卻並不知是定親信物。”當年夫人將昔塵托付給自己的時候,也並未多囑咐什麽,隻是告訴自己山穀的位置和進入之法,夫人希望昔塵能在穀中安然平靜的度過一生,其餘的也並未所求,這金鎖是在自己幫昔塵沐浴的時候發現掛於胸前的,沒想到還有指腹為婚一說。

姥姥的話雖未那般明朗,可是也間接證實了傅逸予所說,未婚一說坐實。

其餘三人未發一語,傅逸予看向藍昔塵,想從她眼中看出些情緒,可是除了淡漠,什麽也沒有,她身上的冷漠之感,仿若天生而來,無論發生怎樣的情況,都不會動搖半分。

隻見,藍昔塵緩緩站起,迎著傅逸予的目光,在他身前站定。

“傅公子你信守父母間的約定,可是我藍昔塵不會。”她的命運不由天,更不由未曾謀麵的爹娘,她的命運由自己主宰。

堅定有力的拒絕,不留半分情麵。

望進藍昔塵的眼底,這個倔強的女子,她身上的特質,他也從別的更加傾城傾國的女子身上見過,可是為什麽,站在他麵前的她會如此的耀眼?

“這確是父母間的約定,藍姑娘當然可以不用遵守,但是可否將這同心金鎖相贈,全當是履行了父母間的約定。”現下,要她同意嫁他已是不可能,可是同心金鎖,他必須得到。

傅逸予的話,說實話讓藍昔塵對他稍稍有了些好感,他並未強迫她,而是想出以金鎖相贈,代她嫁他之約這個方法,並未有為難之意。

解下金鎖,交到傅逸予手中。

兩人相對立於亭下,陽光在他們周身散落。

“藍姐姐,你在梅林裏栽種了什麽啊?”馨兒來到藍昔塵身邊,親密的挽上她的手臂,撒嬌味十足。

“夾桃竹。”

“夾桃竹?”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馨兒疑惑的重複。

木易馨沒有聽過夾桃竹,傅逸予和木易鴻當然知道,和神醫秦楓相處久了,什麽稀奇古怪的草木藥材都曾耳聞,這夾桃竹本是治病之良材,可是卻不能長時間沉溺在它淡淡的香味中,否則便會影響智力,成為癡傻之人。

“還好傅大哥懂破陣之法,不然的話,我們就要一直困在梅林了。”這傻丫頭不識夾桃竹,以為隻是這麽簡單,其實不然,如果長時間困在梅林之中,不出幾日,便會成為癡傻之人。

木易馨的話讓藍昔塵有片刻的錯愕,姥姥更是驚的說不出話來,本來以為這丫頭有些本事,竟然能在夾桃竹的‘魅惑’和梅林濃鬱香味的幹擾下,走出梅林,可是竟然不是她!傅逸予,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能走出梅林?即使對於破陣之法了如指掌的姥姥都破不了,更何況是他?

“藍姐姐?藍姐姐?”木易馨喚回出神的藍昔塵。

“不可能!”看著麵前的男子,藍昔塵不敢相信。

不是藍昔塵過於自信,認為自己的布陣無人能破,能進入山穀的唯一方法不是以眼睛看路,而是氣味,眼睛會出現錯覺,可是嗅覺卻不會,如果不是對氣味有敏銳的洞察力,想走出梅林絕對是不可能的,而這氣味又隻屬藍昔塵所有,傅逸予又怎會憑著她的氣味,辨別出路?

看著此刻的藍昔塵,傅逸予心中悵然,原來淡漠如她,還是有這般驚訝的時刻,還是因為他,這讓他心情大好,他希望她能為他展露更多的表情。

傅逸予逼近藍昔塵,附在她耳邊小聲的說道:“為什麽不願意承認?那日你替我療傷時,我們早已坦誠相待。”說出這樣的話,傅逸予自己都有些吃驚,一向穩重自持的他,竟為了讓她臉上多些色彩,不惜激怒她。

“你!”藍昔塵瞠目看著麵前的男子。

“我會負責的。”

“不需要!”藍昔塵大步離開。

望著藍昔塵遠去的背影,傅逸予在心裏歎道:為什麽不願意相信我說的是真的?

藍昔塵認為傅逸予的話是戲謔,揚長而去,可是卻從未想過多年後回想現在的畫麵,那被自己故意忽視的,原來早就存在於身邊。

不知道兩人耳語了什麽,相較於藍昔塵揚長而去,傅逸予倒是輕鬆自在,顯得心情大好。

“傅大哥,你跟藍姐姐說了什麽啊?她看上去很不高興的樣子。”木易馨上前詢問。

連馨兒都察覺到了昔塵情緒上的轉變,姥姥立在原地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傅逸予,又看了看昔塵離開的方向。

在穀中多年,除了那年昔塵發現自己的殘顏時放縱過一次,她從未見過她有除了淡漠之外的反應,可是現在,雖然不知道傅逸予和她說了些什麽,可是很顯然,他成功激怒了昔塵,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非但沒有怪傅逸予,反而覺得有些欣慰。

半天得不到回答,木易馨顯得有些興致缺缺。

留下亭中的三人,姥姥朝著藍昔塵離去的方向而去。

終於在梅林前找到了藍昔塵,她隻是漠然的站在那裏,沒有了剛才的神情,又恢複了原本的淡漠。

“昔塵。”姥姥和她並肩而站。

“姥姥。”

“昔塵,他能憑著你的氣味走出梅林。”像是再刻意提醒她。

“那又怎麽樣?”這並不能代表什麽,隻能說他的嗅覺異常好,所以才會對氣味那般的敏感。

藍昔塵的話大有自欺欺人的意味,可是現下,她確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縱是和你相處了這麽久的姥姥,自認都沒有這樣的能力。”先不說布陣能否能破,光是梅林濃鬱的氣味都足以迷惑嗅覺,更何況還有夾桃竹的加持。

傅逸予和她嚴格意義上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的交集,如果不是木易鴻將重傷將死的他帶回穀中,或許他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對方的存在,現在不僅有同心金鎖指腹為婚一說,又有出梅林之能力,他們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關聯?

“昔塵,你和姥姥在這幽夢山穀生活了這麽長時間,想不想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夫人的希冀是讓昔塵一生待在山穀裏,因為夫人覺得平淡無奇的人生是一種幸福,可是和昔塵在穀中這些年,看著這個孩子漸漸的淡漠,臉上再也沒了情感,竟是那般的心驚,她才隻有十六歲,花樣年華,將她困在這裏,到底是對,還是錯?

這麽多年都不曾直麵這個問題,因為不敢去觸碰,怕掩飾不了內心的歉疚,可是自從木易兩兄妹和傅逸予的出現,姥姥才猛然發現,原來一直想忽視的,隻是積壓在心裏,從未消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