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動如脫兔,靜若處子
“我們二人,真是同病相憐,你有意中佳人家中不願,我卻是有情在心口不能言。”
聽得這一聲苦笑,楊懷瑾黯淡的眸子倏然一亮。“我就知道你是心中有了佳人,隻是你不說我也就懶得多問,那你倒是說說你那位有情不能言的佳人是誰家的小姐?”
“楊兄就別問了,本就是我一廂情願,還是埋在心裏好了。”顏行祿連連擺手。
“一廂情願?你不說怎會知道那小姐對你沒有好感,你本翩翩玉公子,又是聞名遐邇的才子,太尉之子,哪家小姐看著不喜歡,切莫妄自菲薄!”楊懷瑾還以為這隻是顏行祿說的哀怨話,趕忙就寬慰起了他來。
“楊兄不在京師久矣,不會知道的,都說我是才華無量的才子,在她眼中我也就不過是一個呆子,好感許也是有的,隻是,奈何奈何!”顏行祿望了一眼書架上那本自己最喜歡的詩集,眼神又是黯淡了幾分。
“既然是有好感,又不是門第之差,這該是一門良緣才是,顏兄為何畏首畏尾不吐真心?”楊懷瑾頓時起了好奇心。
到底是多年交心的兄弟,唯一可讓顏行祿一吐苦水的人,也就隻有楊懷瑾了。
“天命不可違,隻能任命了,隻願她嫁人後,能夠幸福喜樂!”
“嫁人?”楊懷瑾一愣,目光也不由變得凝重了起來:“昨夜我才聽說了睿王殿下要成親之事,原來顏兄的意中人,居然是那位小姐!”
顏行祿嗬的苦笑,長呼了一口心中濁氣。
“也是,那小姐特立獨行,難怪顏兄會鍾意,隻是顏兄,天命難違,你該要想開一些才是!”
楊懷瑾按了按顏行祿的肩膀,本是要勸,可一心到心中事,也不覺嗟歎了一聲苦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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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是大喜之日,今日大早宮裏就來了四位姑姑應皇後吩咐帶來了一應宮中娘娘才能受用特製胭脂水粉螺子黛口脂等等麵妝用物,隻等著第二天大早就為杜依依梳妝,鳳冠霞帔早在下聘禮那日就已經送達,而那用金絲線繡著的鴛鴦戲水雙喜字的紅蓋頭則是由陸湘雪親手趕著繡出來的,而沈客陸湘雪兩位為杜依依準備的嫁妝在日中的時候就開始裝進了妝奩,宮中下的那些聘禮則是原封不同,那張聘禮單上的一應物件也都被賬房先生抄到了妝奩單子上頭,而這一切則是由陸湘雪親自監督,沈客已經說了要讓杜依依出嫁之日風光無兩,要說京城貴人嫁女嫁妹上頭,妝奩最多的也就是數當年秦國公之女嫁與鎮國侯世子,妝奩足有三百抬,杜依依嫁的是王爺,沈家出妝奩的時候自然無需顧忌等級位列之別,陸湘雪協同著庫房賬房拿著賬冊一查點,拿出了足足有三百抬的妝奩,加上皇上下的那些聘禮,加起來也有四百八十八抬,湊足了一個吉祥寓意的數字。
午時,沈府的下人匆匆用過了午飯就又開始腳不沾地的忙活了起來,明天沈府也需設宴,今天下午下人們就必須將桌子椅子等等擺列好,陸湘雪在為妝奩的事情忙得脫不了身,管家就在大堂前堂外指揮著下人布置,前院喧鬧沸騰好似開水炸開了鍋,此時的後院卻是清淨安寧,杜依依強忍著困意枯燥無味的坐在軟榻上聽著宮裏的姑姑與一個喜婆子說著明日成婚要走的禮儀,什麽垮馬鞍踢轎子,都是一些讓人她提不起精神氣的話。
好不容易等到幾位姑姑喜婆都說幹了嘴皮子閉上了嘴,外頭靈兒卻是急急忙忙的跑來了。
“小姐,大公主小公主來了,夫人讓婢女請您去大堂。”
大公主小公主?杜依依呢喃著這世人女子最羨慕的名稱,黛眉不覺緊皺了起來,她來到這個世界已有三月,皇子皇上皇後皇妃都見過了,惟獨著兩位公子卻是從未謀麵,就是平日裏閑聊的話題裏也從未與這兩位公主有關,若是自己嫁給了寧致遠,這大公主小公主就是自己的姑子了,難怪這個時候兩人跑了來。
“知道了。”正好自己聽著幾位姑姑的話有些困乏,現在去見見兩位公主也可解解乏,幾位姑姑都是宮裏派來的她不管差使,隻得讓徐媽媽陪著自己去了大堂。
說起兩位公主,這倒是一個平淡如水的話頭,大公主寧纓盈乃是四妃之一的德妃之女,在幾位龍子龍女中位列第五,大公主生來與寧致遠是差不多的,也是早產,雖比之寧致遠身體要好一些,但卻有著從娘胎裏帶來的哮喘病,她是個文雅嫻靜的性子,平日無事的時候都隻是呆在宮裏作畫賦詩撫琴,極少露麵,雖說居住在宮中,但天家有規定龍子龍女在滿了十三歲都不可讓其母撫養,龍子滿了十三歲在皇宮外折府邸落居,而龍女則是單獨住的,杜依依在宮中呆了十天也去過德妃的宮中幾次,但一次都沒有見到,第一日還去了大公主小公主的宮前求見,也沒能一見,而小公主寧蕭的出身比之大公主就要卑微一些,其母乃是五嬪之一的齊昭儀,在龍子龍女中位列最末,與大公主是截然相反的性子,就是偷偷出宮也有許多次,有此惹得皇上怒火中燒,更是訓斥她冥頑不靈屢教不化,不過說也是奇怪,這位小公主對其生母的話有時也會違逆對皇上更是全無畏懼無法無天,但對大公主卻從來是言聽計從。
在去大堂的路上,徐媽媽簡略的為杜依依做了一個簡述,讓杜依依對兩位公主心裏有了一個底有了一定的認識,太平盛世裏的公主這樣的身份,可說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生來榮華富貴高人一等,不似幾位皇子一般要苦苦奪嫡,隻需靜心等到出閣那一日便是。
看得杜依依聽得認真,徐媽媽也就獻寶一樣的繼續說道了起來:“小公主還未有婚配,多年大公主卻是已經訂下了婚約了,好像未來駙馬,就是滄明公的世子!”
“滄明公?”杜依依錯愕的駐足,皇上眼下的架勢不就是想拿著這些功勳世家開刀?為何卻是要把大公主嫁給滄明公的世子?
“是去年定下的婚約,完婚還要等到明年開春後,其中會不會有變數,也是沒準的事情!”徐媽媽知道杜依依的疑問是因何而起,當下也是垂首低歎了一聲!
皇上十年前就開始著手對付這些功勳世家,去年卻把大公主許給了滄明公的世子,這到底是意欲何為?難道皇上是要用自己親生女兒一生的幸福去換得自己的千秋功業?
想著,她就不由得心驚肉跳得打了一個寒顫!
大堂裏頭,陸湘雪正座在左手側,而大堂正中的兩把主人交椅上卻是坐著兩位簪金戴銀容顏靚麗的女子。
左邊這位,柳葉眉雙眼皮高鼻梁櫻桃嘴,嘴角噙笑嫻靜婉雅眉目之間可見一股書卷氣息,身著一身銀線繡梅花桃紅宮裝略顯寬大,外套著一件銀狐輕裘披風更是襯得人兒嬌小柔弱,比之身側那位目光靈動的女子眼中少了一分活潑多了一份矜持,一看便可知該是大公主寧纓盈,而她身側那位,一身櫻紫霓裳宮裝熨熨貼貼的,放在大腿間的雙手也總是不安分的在繞動著,一雙黑亮靈動的眼睛一見杜依依入內就在她身上打量,看那還有幾分稚嫩的臉孔,該就是小公主寧蕭無疑。
動如脫兔,靜若處子,這兩姐妹,可真是性格兩端截然不同。
“見過大公主小公主!”
杜依依盈盈福身行禮。
“無需多禮,無需多禮!”
杜依依一抬頭,就看到了大公主那雙滿是善意的眼睛。
“明日四哥就要大婚了,想我這個該做小姑子的的居然連弟妹都不曾見過,實在是失禮,那日我在小憩,宮中的婢女不敢打擾,居然是讓杜小姐回去了,說來還是我這個做姐姐的不懂禮數了!”
“五姐,你身體不好日日要午睡的,杜小姐隻是去得不湊巧,早幾天晚幾天見麵,還不是一樣的?”小公主拉著大公主的袖子笑著說道:“那日我聽了一些杜小姐的事情,對杜小姐的性情甚是喜歡,今日一見,果然人也是長得標致!這樣的人兒嫁給了四哥,也不知道該是誰聽誰的!”說完,小公主就一個人樂得前據後仰了起來。
“你這丫頭。”大公主又是惱又是無奈,隻能掐了掐小公主的手背。
“姐姐!我看杜小姐是一個直爽性子,可不與你一樣這裏是規矩那裏是規矩,杜小姐你說是吧!”小公主笑著揚起了頭。
“小公主果真是活潑開朗性情直爽。”杜依依哭笑不得,隻得回了這麽一句。
“五姐你看,我就知道杜小姐會與我投緣!”聽得這一聲讚揚,小公主好不樂得的蹦起了身,居然也不顧身份禮節也不顧與杜依依是第一次見麵的就將雙手搭在了杜依依的肩頭。“若是四哥欺負你,你就隻管與我說,就他那身體,跟我一個回合都鬥不過!”
小公主的洋洋自得隻換來了大公主沒好氣無奈的白眼,“這些話你當著沈夫人的麵說也不怕笑話!”
陸湘雪望著大堂中央矮了杜依依一個肩膀的小公主,抿著嘴唇笑了起來:“小公主性情活潑,這本就是這個年紀該有的,哪裏會笑話!”
“沈夫人這話說得在理!花樣豆蔻,為何要把自己關在禮儀的籠子裏,五姐,你本就身子弱,還天天悶在屋子裏,看著就像一個二三十多的婦人,哪裏像個十五六的姑娘家!”
小公主雖聽大公主的話,但生性就是大大咧咧,大公主對她也驕縱,所以小公主對大公主幾乎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平日兩人打鬧大公主是無所謂,今日當著陸湘雪與杜依依兩人的麵卻是有些拉不下臉:“行行行,就你看著年華十四,我像個老婆子,你瘋瘋癲癲像個瘋子,要是讓父皇知道了你在沈府這般無禮,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兩人一句來一句去,卻不知站著的杜依依與坐著的陸湘雪都是心裏羨慕得緊,不管是杜依依還是陸湘雪在家中都是獨女,沒有兄弟姐妹,雖說杜依依到了這個世界多了一個哥哥,但卻也因為那層關係親近不得,兩位公主的姐妹情深是她們難以體會得到的。
“大公主小公主姐妹情深,羨煞旁人啊!”話音莆落,杜依依就隻感覺到一旁投來了一道炙熱的目光,看是陸湘雪,便與她笑了笑。
陸湘雪從發怔中回味了過來:“我在家中是獨女,平日想說鬧也沒個人,看著大公主小公主這般和睦,倒是一時有些失禮了!”
“沈夫人,你雖是獨女,可沈將軍卻是英姿颯爽卓爾不群,此等良緣絕配,沈夫人也是有福之人啊,我看杜小姐的性子倒是與我這個六妹有些相似,你們兩人姑嫂妯娌和睦美滿,這才是讓我羨慕不已啊!”大公主說著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了起來,說道婚事,她如何能不憂心,一想到自己的父親現在日夜想著怎麽鏟除自己的夫君,她午夜夢回都是一頭冷汗。
小公主雖是大大咧咧,但心思卻也是細密的,斜睨見大公主的臉色,她慌忙坐回到了她的身側握住了她的手。“五姐,你又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