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破曉新日照沙場
靖光城裏,正是午炊的點,家家戶戶炊煙嫋嫋,常有官兵巡邏而過,靖光城雖不大,卻是很亂,又是邊陲重地,百姓們對每天都在眼前晃蕩的官兵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然後官兵剛剛巡邏過得街頭,卻打前頭出現了兩匹黑馬,直闖過街道,去了靖光城百姓的禁區——行軍區。
那是三軍駐紮的區域,被綿延數百裏的欄杆包圍著,裏麵,有大靖軍令下達的最高機構——軍機府。
行軍區,是大靖四分之三軍力的區域,在這裏,穿著盔甲的戰士隨處可見,隻是納蘭大將軍行軍,向來是軍令如山,所以行軍區裏,戰士每日操練巡邏過後,要出行軍區進入居民區,必須得到管轄將領的授令。
還有一條軍規,是三軍戰士必須遵守的,那就是近民不快擾民,若擾民之事一經發現,必將軍方處置。
因著納蘭青捷的嚴令,行軍區這麽多人常年駐紮靖光城,卻極少有與靖光城百姓衝突的事件發生,兩方平時也算和睦。
像這兩匹馬這般橫衝直撞的闖入,在納蘭青捷定下的軍法裏,隻要是此人無理,就要處十軍棍的懲罰。
眼前便是行軍區的範圍了,納蘭蔻籲了一聲勒住馬,慢步到了行軍區的四個豁口之一。
守衛的官兵筆挺的手持長槍立在柵欄的門口,看到前頭的兩匹馬並無騎兵營的標誌,立刻伸出了長槍,交叉架在門口。
直到納蘭蔻走進,他們才認出了馬上是何人,趕忙收回了長槍,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行了個軍禮。
“大將軍何在?”納蘭蔻翻身下馬,把韁繩交給守衛,進了行軍區。
“大將軍去了城門,還未回來。”迎上來的正是方才正在門口候著的謀士陳術。
“哦,那我先去城門一趟,青兒你先去休息吧。”納蘭蔻對著青兒說了一句,便隨著陳術一起出了行軍區。
城門與行軍區,相隔不過幾百米的距離,路上來往的巡邏官兵一見到納蘭蔻,都刷刷的行了個軍禮,停在了當場,等著納蘭蔻的離開。
納蘭蔻一一點頭微笑,踏步上了城樓。
靖光城還是如往日一般,嚴陣待發,城樓上還有鼓聲擂鼓,隻有扁擔寬的城樓上,士兵在來來往往的搬運戰用武器,凹凸的豁口旁站在弓箭手,過路上都是士兵們搬上來的石頭,投石車已經架好,每十步架著一個火架子,方便弓箭手可以隨時點燃箭頭上的火油。
大將軍納蘭青捷站在城頭繡著‘靖’的旗幟下,俯視著正在黃沙中拾取箭支的流民,如劍的雙眉朝著鬢發高高揚起。
“稟大將軍,納蘭將軍求見。”納蘭蔻剛上城樓,就有士兵通報給了納蘭青捷。
“讓她來見我吧。”納蘭青捷揮手,稟明的士兵退到了一邊。
納蘭蔻闊步向前,幾步跪在了納蘭青捷麵前,道:“拜見大將軍。”京都爹爹重病得消息,納蘭蔻可是知道雲釋天何其的惱怒,雖然靖光城都是對爹地忠心的心腹,但一旦被人傳了出去,也是欺君的罪名。
“回來了。”納蘭青捷回頭,有些斑白的鬢角展露在了納蘭蔻眼前。
“大將軍,屬下領命,暫代將軍一職,大將軍身體抱恙,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納蘭蔻抬頭,看到那一絲絲陷在黑絲裏的白,雙眼不由得一紅。
“你來看看。”納蘭青捷轉過頭,繼續看著鮮紅的沙礫隨處可見的戰場。
“大將軍,現在兩國戰況如何了?”
納蘭蔻站到納蘭青捷身側,看著四周散亂的箭支、短程兩截的長槍,還有太陽烘烤下顏色越來越深得鮮紅沙礫,皺起了眉頭。
“昨日,兩軍有一場大戰,我軍傷亡了五百士兵,對方的傷亡比我們小,估計明日,還會有一場車輪戰,你能挺住嗎?”
納蘭青捷的擔憂不無道理,納蘭蔻始終隻是個女人,要她重回沙場已經是無奈之舉,要不是自己裝病,恐怕她還鎖在深宮裏,呼吸不到自由的空氣。
“大將軍,請相信屬下,定能為大靖帶來凱旋之音。大將軍何時回京?”納蘭蔻抱拳道,黃沙另一頭的敵手,是衛胄,這場站,從軍力上論她也沒有信心,但從另一方麵,她卻是胸有成竹。
既然衛胄肯為了自己撕毀合約興兵,那自己必然也可以讓他退兵。
衛胄啊衛胄,為何你要如此,寧願背負罵名,也要一意孤行,用兩國的安寧換來自己的自由,多麽相似的兩人,隻是,在錯的時間遇見,注定隻能是孽緣。
馬嘯金光閃,將士拚殺忙;關山成血地,白蘆一片黑;狼煙奔騰起,生死彈指頃;功過皆不論,少見男兒歸。
戰場,就是生命凋謝的地方。
“午時我就回京,吳指揮官呢,沒與你一同回來?”納蘭青捷說著已經邁開了步子,審視了一邊城頭上的軍事部署,納蘭蔻緊步跟在他身後,熟悉了一邊靖光城的現況。
投石車旁的石頭堆著很高,兩國雖然和談了,但有納蘭青捷在的靖光城,一刻也不會放鬆緊惕,要不是如此,恐怕大靖國士兵傷亡人數還不止五百人。
“屬下未見到吳指揮官。”
人前不可論私情,這是納蘭青捷對納蘭蔻的教誨,除了四下無人之時,納蘭蔻口中對納蘭青捷的稱呼,永遠是大將軍。
“哦,趕了兩天路也累了,回軍機府吧。”
除了城樓,另一個可以見證戰場無情的,便是行軍區的營帳中,那些四肢上衣服已經是暗濕一片一臉蒼白的戰士,是這場戰爭的經曆者,有的已經身死,有的活了下來,卻也要承受著非人的痛楚。
幸好兩軍的統帥,都有著心裏的標杆,戰場,不關百姓。
不然,納蘭蔻上午踏過的街道,不可能那麽整齊。
營帳內,不時有士兵耐不住疼痛輕吟著,儒雅的大夫也顧不得風姿卷起了衣袖在各個營帳裏穿行,所有受傷的士兵都在等著他們去救,晚一刻,說不定就是一個英勇戰士的性命。
“戰士們傷勢怎樣?”納蘭蔻看著大夫替一名戰士包紮著傷口,擔憂的問道。
“將軍不必憂心,大多療養一段時間就可恢複。”
大夫忙碌的在包紮好後,又去了另一個鋪架,完全顧不得所謂的禮節。
操練場內,操練的士兵雄糾糾氣昂昂的高喝著口號,一遍遍的演練著教頭教導的動作,炎炎邊關,汗如雨下,他們卻渾然不覺,繼續高喝著:“揚我大靖,報我家國。”
楊柳鶯鶯,納蘭青捷停住步子,就這麽目視著這些動作整齊劃一的戰士,說出了一句讓納蘭蔻一生受用的話:“既然因你而起,那就要用你的手畫上結局。”
納蘭蔻摘下一片柳葉,在手中不停的搓揉著葉梗,看著翻飛的葉子,明媚的笑開了顏。
納蘭青捷在午飯過後交代了蕭茗好好看著納蘭蔻,便坐著馬車離開了軍機府,回京複命。
納蘭蔻先是去各大營中看了一遍,又檢查了彈藥庫是否充足,蕭茗把納蘭青捷到後改了的軍事防布給了納蘭蔻,用說了昨日大戰炎日國行軍的布勢,如此嘮嘮叨叨許久,才出了納蘭蔻的屋子。
認真看了軍事防布圖,納蘭蔻一身男裝與青兒上了城頭,開始親自指揮著搬運戰資的士兵,一陣微風吹過,她那頭半束起的黑發在風中隨意飄舞,白皙的肌膚就像剛剛剝皮的雞蛋,像黑水晶一樣閃爍著的深邃雙眸,低垂著的長長的睫毛……身上還飄散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她的皮膚很白,很細膩,一雙明亮清澈、有著淡淡藍色的眼睛,射出柔和溫暖的光芒,鼻梁挺直,帶著好看的弧度,栗色的頭發又柔又亮,閃爍著熠熠光澤……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
“將軍,吳指揮官前來報到。”
一名小卒上前稟話,納蘭蔻抬眼一看,一身盔甲的吳指揮官已經站到了城頭,恭敬的等著自己的傳喚。
吳指揮官,納蘭蔻想起了爹爹的話,吳指揮官沒與你一起回來嗎?
“傳。”
納蘭蔻負在身後的手伸到身前,稍稍一抖,露出了白皙的手。
“屬下參見將軍。”吳指揮官單膝跪地,抱拳頷首。
納蘭蔻緩緩點頭,莞爾一笑,道“吳指揮官也去了京都?倒是錯過了。”
“回將軍,屬下甘願受罰,未再宮門候著將軍一同回歸,反回了家中,看了家中老母。”
吳指揮官抬頭稟道,看到納蘭蔻身後堆積的戰資,狹小的雙眼精光四射。
“吳指揮官為國效力,今隻是看看老母,何罪之有,我倒是吳指揮官這份孝心欽佩得緊啊。起來吧。”
人家回去看老母,納蘭蔻自然不會罰他,她領兵,始終無法像大將軍那般,冷酷無情,軍務麵前,其他都必須要放後。
“屬下不敢當,將軍過譽了。”
“吳指揮官已經回來了,那這指揮站資搬運一事,就交給你了。”
“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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