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一入宮門深似海

天下最有權勢的男子是她的兒子,她理所當然的受著所以人的膜拜與尊敬,並高傲的漠視而去。

如此儀式而無感情的封妃,倒像是一位大嬸站在肉鋪前詢問著什麽肉最好,沒有洞房花燭夜,沒有新郎情意綿綿。

太後一走,氣氛明顯的鬆弛了下來,就連安公公甩拂子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四妃五美人進宮,皇上已經給足了那些永不知足的權臣們的麵子,若接下來還要顧及著他們的麵子而左右不定是該臨幸誰抑或榮寵誰,那皇上就不是皇上了,那是草包廢材。

雲釋天白皙骨節凸顯的食指輕敲著鎏金的龍椅,翹起彈下間,記錄著時間的流逝。殿中眾女忐忑不安的保持著矜持端莊的姿態,垂眸用餘光瞥著把高大挺拔的身段隱在欣長的明黃龍袍下皇上,一時心中的羞澀又是翻江倒海而來。

因著雲釋天的沉默,殿中人無人敢發出一絲聲響,每人耳邊充斥的除了自己壓抑壓低的呼吸聲再無其他。

這更像一場考驗,一場雲釋天率性突發奇想的考驗,他想看看,自己的這些個妃子與美人,誰最有耐性,誰會忍耐最久,誰會露出家中千金小姐的姿態……唯獨,他不看誰身體最好,因為他知道,殿中的眾女,誰會比在清苦的邊光呆了四年的納蘭蔻強。

殿中四周鑲嵌在四格窗戶中的五彩琉璃映射出的五彩斑斕的各式倒影,在時間的推移下,慢慢的移動了方向。一株株夢幻斑駁的光線像是被柔和的太陽激發,拉得很長很長,打在了殿中眾女的身上。

溫文爾雅,或語笑嫣然,或嬌豔欲滴,或玲瓏剔透,都是京都讓人仰慕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絕色女子,被這一株株斑斕的光線一襯,各種風華氣質凸顯了出來。

雲釋天有的是耐心,他早膳吃了,茶水喝了,又沒有那些煩人的大臣的唧唧歪歪,他坐在他每天要坐的地方,隻屬於他的位子。但殿中的眾女卻是截然相反,大早的梳洗打扮,早膳都是來不及吃的,怕壞了唇上的口紅,茶水也是沒喝一口,更讓人不安焦躁的,還是身處在這處從未踏足又威嚴畢露的金鑾寶殿,以及龍椅上那個讓人捉摸不透的皇上。

約莫兩個時辰,眾女濃妝粉飾的臉頰已經冒出了細汗,混著油膩的胭脂滑落脖間,大紅羅裙之下的雙腿也瑟瑟發抖起來,嘴角最迷人的弧度也僵硬了幾分。

…………

‘砰’的一聲……

又是‘砰’的一聲……

這場考驗,以李碧荃和丁冉霄暈倒在地,畫下句號。

宮婢慌忙搬來了鸞轎把兩人架了上去,禦醫也隨行在側,雲釋天得到了心理上的安慰,已經沒了再玩下去的心情,他闊步走到趙雲謹身前,伸出了一直藏在龍袍裏的手,道:“隨朕來。”

趙雲謹明珠生暈、美玉瑩光,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寄有希翼期盼的眼眸顧盼生輝,她靜靜深出了手心炙熱的玉手,輕輕搭在了雲釋天的手心,垂眸一笑,嫣然傾城。

劉知容低著頭,把自己怨恨的目光投到漢白玉上的紅色倒影上,她是太後的侄女,這個掌握天下的男子是她表兄,她帶著希翼與渴望在父親麵前請命進宮,為了就是每日守在表兄身旁,而不是每次姑母召見時的匆匆一瞥。可是,現在的情形,讓她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多麽可笑,自己高傲的自尊被踐踏到了不堪的地步,不是,表兄是喜歡自己的,是她……劉知容看著地板上那團鮮紅的身影,瞳孔驟然緊縮,那雙緊緊牽著的手,趙雲謹嫣然一笑,都成為了冰冷刺骨的寒芒,她……居然勾搭了自己最敬愛的表兄。不,表兄很定是為了丞相的麵子才這樣的,等下,他一定會牽著自己的手,一定……她就這麽滿心歡喜的等著雲釋天也如此的牽上自己的手,然後自己一定要比趙雲謹笑得更迷人,她期盼著,醞釀著,想象著,然而下一刻,當她看著牽手的兩人並肩踏出大殿,她蓄積在嘴角的笑就像是無力脫線的風箏,蒼白又可悲。

皇上一走,她們這些將來附庸皇上而生存的女人也沒了留下去的必要。

安公公高高一甩拂子,對著殿中的眾女道:“各位主子,隨老奴來吧。”

作為一直跟在皇上身側的老人,安公公的話沒人會去質疑。

納蘭蔻等人盈盈一福,便隨著安公公出了這座雄偉的大殿,踏著迎他們而來的紅毯,在石獅護欄之間穿梭。

穿過一道又一道的宮門,納蘭蔻等人被安公公帶到了一處香氣撲鼻、姹紫嫣紅、坐坐宮殿青山綠水中藏的院子,說是院子,卻遠遠的望不到邊,它有個讓天下所有女人為之瘋狂的名字——後宮。

三千紅顏孤白發,夜夜思君不見君。

遠遠望去,那一座座深紅的宮殿像嵌在深山之中。

坐落在樹叢中的宮殿,露出一個個琉璃瓦頂,恰似一座金色的島嶼。

華麗的樓閣被一條玉帶池水環繞,浮萍滿地,碧綠而明淨。

層波曲盡時,合歡花焰騰空散開,光芒飄然轉旋如回雪輕盈,映襯著美人們的臉龐嫣然明豔。清雅、妍麗、馥鬱、柳弱、豐腴、娉婷……宛如陽春三月的百花苑,各色佳麗齊聚一亭,滿目芬芳。

這些美人,都是雲釋天的所有物。

可悲紅顏盼君恩,望斷秋水永不見。

這些外表光鮮的女子,除了這三三兩兩的姐妹聚聚訴衷腸,想也沒得奈何。

別人不了解,納蘭蔻卻是了解。

林寒汐蹙了蹙眉顰眸道:“一入宮門深似海,枉負盛名歸於塵。”

宮倩瑤性子淡雅,不如林寒汐般多愁善感,她望著青山中點點嶄露頭角的宮殿,讚了一句:“蕊珠宮殿經微雨,草樹無塵耀眼光。”

祝雪琪與林睢兒沉默不語,心中忡忡。

唯有劉知容,眼底閃著淡淡的喜悅,剛剛大殿之上的失落已經被她丟在一邊,滿目琳琅的宮殿,錦瑟芳華的妙齡女子,總有許多期盼。

安公公步履匆匆在前,這種女子初進後宮的情緒,他見得多了,他隻想著快點把各位主子帶到她們的宮中,然後去疏勞房看看這些日子被太後杖責發到那去的好友李公公。

上好的白玉鋪造的地麵閃耀著溫潤的光芒,遠方似有嫋嫋霧氣籠罩著不真切的宮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簷上鳳凰展翅欲飛,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牆板,一條筆直的路的盡頭一個巨大的廣場隨著玉石台階緩緩下沉,中央巨大的祭台上一根筆直的柱子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龍紋,與那宮殿上的鳳凰遙遙相對……

進入後宮第一件必須要清楚記在心裏的事,就是一定要天天到太後宮中請安。後宮還未立後,所以眾妃嬪級的主子是要每日到太後宮中請安的,安公公帶著第一個到的地方,自然也就是太後的微塵宮。

微塵宮的名字,是太後親自取得,此宮以前名叫慈景宮,在三年前不知為何太後勃然大怒,命人拆了慈景宮的牌子,而幾日後,微塵宮的匾額就掛到了慈景宮的門上。

現在正是太後的誦佛時間,斷是不能打擾的,安公公在微塵宮外地三十米處停住了步子。

“各位主子,前頭這是太後娘娘的微塵宮,往後的每日,你們都要來此請安,這是規矩。”安公公一甩白如須的拂子,用他尖細的嗓音說到。

身為皇上的女人,又有著妃子和美人的身份,眾女隻是表示了解的點了點頭,沒有做聲。

介紹完了微塵宮,安公公又帶著眾女前往了一處處宮殿,走了許久,身後還未安置到皇上賜下的宮殿的就隻剩納蘭蔻、劉知容了。

納蘭蔻與劉知容的宮與其他幾女相隔有些距離,需得穿過一條百米曲廊,打鏡湖旁的楊柳岸邊而過,在青山叢隱處,見到了一座掛著‘辰寧宮’匾額的宮殿。

踏進殿內,隻見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範金為柱礎。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

饒是劉知容這樣含著金湯勺出身的大家閨秀也忍不住麵露癡喜。

安公公望了一眼癡喜楞在當場的劉知容,又望了一眼嘴角始終掛著淡淡淺笑的納蘭蔻,心裏暗道,到底是經過殺戮的女子,眼界非同一般。這一路上,安公公一直在暗中觀察眾女,以後這些可都是自己的主子,又有著朝堂各方勢力的支持,連皇上也不敢大意,更何況他這個仰仗主子生存的奴才。深宮老奴,最是善察言觀色,一路而來,他對眾女的性子已經大致明了,都隻是未經曆世事的千金小姐,隻知從此飛上了枝頭,卻不知深宮暗險。

納蘭蔻的淡定,在安公公眼裏是意料之中的,與其他小姐相比,他與納蘭蔻也算是打過幾次交道,那次納蘭蔻向皇上請旨一事,他是除了皇上與納蘭蔻唯一知曉的人,衛胄要求納蘭蔻為和親公主一事,他也把納蘭蔻的反應看在了眼裏。

“蔻妃娘娘,走吧。”

把納蘭蔻送到子衿宮,安公公才算完成了任務,想起老友趴在床上的痛吟聲,安公公催促著納蘭蔻速速離開此地,與他同行。

穿過一處空地,兩人終到了一處翹簷掛金鈴的宮殿。

殿中寶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赤足踏上也隻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風一過,殿外的金鈴便叮當作響,好似聲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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